謀殺遇到證據 ...

謀殺遇到證據 ...

他們所說的老御醫姓遲,正是多年前被皇后授意,用慢性毒藥毒殺皇帝和槿貴妃的人。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他就明白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懸在了自己的手上。他原本像所有郎中一樣,醫者父母心。然而為了保全家人,他終是昧著良心做了這惡事。先後在槿貴妃和皇帝的湯藥和補藥中,添加了致命的毒。

也將自己的靈魂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一開始他就明白,事成之後,皇后不可能留他命在。於是他早早有了準備,趕在皇后對他動手之前,服用了一粒乍死葯。皇后只道是他識相自我了斷了,卻不知他兩日後就蘇醒過來,在兒子的掩護下離開京城。下葬的,不過是一具空棺。

從那以後,他便隱姓埋名四處流浪,當了一名江湖郎中。他乍死逃生,並不是因為貪生怕死。他心中負着重重的罪想要償還。除了盡其所能救死扶傷,換取些許心安以外,他的懷中還揣了一張重要的證據,默默的等待着機會。

證據是他巧用心機留下來的。他精通的是醫術,不是用毒高手,入皇帝口的東西都是要經過數道檢驗的,一般的毒物混在葯中易被察覺,因此這毒藥的配方,是皇后不知從何處得來,又教與他的。此方十分巧妙,極難驗出,效力長緩,不知不覺中取人性命。皇後為了不留痕迹,是當面口授於他的。

在那味毒藥配方中,有一味叫做「莨菪」(讀音:làngdàng)的,字頗為生僻。這味葯本身就具極強毒性。他推說不曉得這味葯,不知是哪個字。皇后便執了筆,讓他攤開手心,寫在了他的手上。

他藉著垂袖的動作,悄悄將手心裏的字印在了白色的內袖之上。

那是皇后的字跡。告辭回到家中之後,將印有二字的一方白袖剪下,穩妥地收起。直到假死、隱居,這方白布他都一直貼身帶着,不敢有絲毫差錯。

數年之間,在他的授意下,他的兒孫親人逐步搬離京城,改名換姓,散居到不知名的偏鄉僻壤。這個過程歷經數年進程緩慢,以致於沒有人在意一個大家族的漸漸消隱。

而在這個過程中,朝中的襲羽王爺也長大成*人了。他費盡了心思,才終是與襲羽聯絡上。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襲羽竟早已知道先皇和母妃是死於中毒。

遲御醫本人以及那印了兩個字的一方白布,如今成為襲羽和方曉朗手中的籌碼。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位重量級的人證。遲御醫只道那毒藥方子奇妙,卻不知皇后是從哪裏弄到的。待襲羽讓遲御醫默出那方子時,心下已然明了。這毒方,襲羽在鬼仙師父傳給他的毒經上讀到過。

他去找鬼仙求證,鬼師父說多年前確有一女扮男裝的人,費盡心機找到了他,重金買了這個方子去。

襲羽問說對方既是男裝,又如何看出是女的?

仙師父接話說:他眼毒。

後來鬼仙又找機會在暗處觀察了一下當今皇太后的外貌,斷定就是當年女扮男裝之人。

而皇太后也定然對鬼仙印象深刻吧。到了當場對質那一刻,如何不慌?馬腳一露,就再難掩飾。

此刻,軍帳之中,襲羽從懷中掏出了那方白布,道:「太后的字體,真是頗具風味呢。她素來擅長詩詞歌賦,性情卻又孤傲,不準許別人臨摹她的字體,於是這字跡的真實程度就更令人信服了。」

方曉朗點點頭:「你如今在軍中是什麼身份?」

「監軍。」襲羽答道,「我跟襲陌說染兒是因你而死,要來替染兒報仇……」說到這裏,笑笑的瞥一眼坐在遠處的方小染。

方小染的臉沉了一沉。她究竟要被利用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襲羽看她面色不善,笑得更深了。接着道:「我一邊說,還一邊時不時吐口血,襲陌見我那副樣子,定然是認定我會在征途中勞累致死,就爽快的答應了,順手封了我個監軍。」

方小染腹誹:您的演技蒸蒸日上突飛猛進啊……

方曉朗問:「你軍的將領可好掌控?」

襲羽寒寒輕笑:「待兵抵韋州,即與他攤牌。若是攻心不下,我種在他身上的毒物,就要抽枝開花了。

方小染機伶伶打了個寒戰。好毒……好毒……

只聽襲羽接着道:「屆時二軍匯合,倒戈相向,便是中原最強的一支軍隊。襲陌所能調動的兵力,不過是京城中的一支禁衛軍。其他兵力,均散在邊疆,遠水救不了近火。」襲羽的手指徐徐敲打着桌面,道:「不過,就算是京中的禁衛軍,襲陌也未必能順利的調用。林丞相那裏,已談好了。」

方曉朗愣了一下,沒有答言,臉色難看起來,不由自主的朝着方小染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被他視線的邊緣掃到,心莫名的沉了一下,卻又搞不清為什麼。見那兩人忽然都閉了嘴,沉默不語,頓時覺得像是有什麼話不願讓她聽到。這麼一想,如坐針氈。

低聲說了一句:「我出去走走。」便站起來走了出去。

站在夾棉的厚厚門簾外,閉眼,深呼吸了一下,壓下心中忽然泛起的疏離感。方曉朗剛剛瞥她的那一眼,有幾分不安,幾分掩飾。

被當成了外人的感覺,十分糟糕。

隱約聽到方曉朗的聲音在帳內響起,壓抑的怒氣沖沖的聲音,其間夾雜着襲羽呵呵的輕笑。

她甩了甩頭,大步朝遠處走去。不想讓她聽,她不聽就是了。那是軍事機密,她聽也聽不懂,不如不聽。

可是心裏總是隱隱覺得有什麼不祥的信息潛伏着。

煩煩的穿行在營帳中間,忽然天上落下個什麼東西,敲打了她的腦袋一下。詫異的抬頭,看到小師叔方應魚站在旁邊一座高高的瞭望塔上,倚著木欄,笑笑的俯視着她。今夜無月,營地篝火的光暖暖的映着小師叔清秀的笑顏。

她仰著臉,極自然的也跟着笑了起來。小師叔就是有這麼一種神奇的功效:讓她只是看着他,煩躁的心境就能沉澱安靜下來。

她傷后還不敢輕易運功,就沿着瞭望塔的木梯慢慢攀了上去。快要攀上去時,方應魚俯身伸手過來,她握住這隻手,借力跳了上去。

他卻沒有立刻放開她的手,握在掌心,稍用力握了一握,疼惜道:「染兒的手都纖瘦了好多呢。要多吃些進補的東西才好。」

她瞅見他另一隻手心裏托着數顆煮花生——方才他就是拿花生砸的她的腦袋,喜道:「你這不是有花生嗎?給我吃幾個補補!」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敏捷的把花生抓了大半去。

他空空的手默默的握起,看她一眼,又將目光投向遠處,問道:「襲羽還沒走嗎?」

她愣了一下:「你知道他來了哦?」

他冷冷笑一下:「這營地內外,我以天罡八卦之法遍佈了機關,就是天上過去一隻鳥兒,也未必逃得過我的監控。」

那麼,他也必然領悟到方曉朗與襲羽密談,卻沒有讓他參與了。

她沉默下去,心也跟着慢慢發涼。

他卻又對着她展開一笑:「染兒,等這一陣子忙過去,小師叔要找個山清水秀的小地方隱居,過閑雲野鶴的日子。染兒可願偶爾去探望小師叔?」

她呵呵笑道:「偶爾怎麼夠,要長住才好。」

「說好了哦?」

「說好了。」

兩個人都是含着笑望着深遠天幕,安靜不語。自從戰事開始,她很久沒有這樣輕鬆愉悅的心境了。

方應魚忽然道:「襲羽走了。你回去吧。」

她四下亂看:「走了?你怎麼知道的?我怎麼沒看到?」

「說過鳥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小師叔,你剛剛是不是說了髒話。」

「沒有。小師叔只是打個比方。」

「……」小師叔你無敵。

方小染往回走時,半途中就遇到了前來尋她的方曉朗。他執住她被夜風吹得涼涼的手,微微埋怨的語氣:「風這麼冷,跑出去涼到怎麼辦?」

她腹誹道:還不是因為你嫌我礙了你們密談,我才跑出去的!

想歸想,卻只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他拿麾氅將她遮住,環進臂彎,卻沒有急着往回走。掩了一掩按進懷中,她小小的身子就幾乎隱沒不見。

她有手臂環在他的腰上,因為心中的莫名不安,不自覺的用力,抱得有些緊,像藤一樣纏着。隱隱害怕會抱不住、抓不牢。側臉貼在他的胸口,強健有力的心跳聲清晰響在耳邊,多少讓她心安。

他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解釋。只抱緊了她,聲音通過胸腔渾厚地傳到她的耳中。

他說:「染兒,你記着。襲濯也好,太子也好,未來……君王也罷,終歸都是方曉朗。曉朗永不會辜負染兒。你要信我。」

一瞬間,她飄忽茫然的思緒似乎浸了水,沉甸甸的,慢慢沉落,安然謐靜。

她的臉藏在他的衣中,嘴角深深彎出笑意。

「好。」

她簡潔的、清晰的回答。

穿越營地的風,冷冽呼嘯,卻侵不透一襲麾氅攏住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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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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