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遇到小毛毛

約會遇到小毛毛

他的眸色忽然暗淡下去,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這樣啊……原來無關定力,只是沒有……放在心上。」

「嗯?」方小染沒有聽清他的喃喃低語,迷惑的看著他,想讓他再重複一遍。

他卻極快褪去了失落的神情,抬眼道:「既然已與他告辭,我便帶你離開罷。」

「離開?」她愣了一下。

「你……難道沒有要放棄他嗎?」他的聲音忽然晦澀起來。伸手,扯起她的袖子,手指觸摸著袖上一片濕透的痕迹。

她沉默的看著他的動作,一直在自欺欺人強撐的神氣漸漸零落,此刻的最真實的落寞神情終於露在了臉上。神仙大人果然是無處不在的。她之前與襲羽的對話,他都知道了。從襲羽身邊跑開后,她獨自坐在昏暗中花間石凳上的那段時間裡,感覺得到心中的熱度漸漸的降溫,一直降至冰點,彷彿有冰凌凝結在了心口。她早就知道這場充滿了偽裝和假意的戲演起來很難,卻以為只要自己努力的挺過序幕,拉著他,漸漸的入戲……可是最終入戲到難以自拔的還是她一個人而已。這場戲再演下去,她只能是自取更多的羞辱。她藏在黑暗中,毫不留情的強迫自己面對這個事實。清晰的告訴自己:趁著自己還有站立的力氣,及時退場吧,到時候若是橫屍戲台,會死得很難看。就這樣暗暗的下定了決心,心口卻痛不可當,就舉起了袖子,蓋在眼睛上,任決堤的淚水浸透袖衫。

……

神仙大人卻連這個也知道,捏著她濕透的袖口,眼睛里有幾分疼惜,幾分……嫉妒。

被勾起傷心事,又驚嘆於神仙大人法力無邊無所不知的方小染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神情。只在發了一會兒愣后,聲線寥落的道:「神仙大人,你身為月老,難道就不能幫我得到他嗎?」

他的臉色陰了一下。「只知道利用、傷害染兒的人,我非但不會撮合,還要將他徹底從染兒的命中抹掉。」

她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那拜託您,抹的乾淨些,不要留下些痕迹讓人難受。」

「好。」

「不要光說好,你倒是說說看用什麼辦法抹凈呢?」她急不可耐的擺脫纏繞在胸口的挫敗和傷痛……如果能徹底的將他從記憶中清除掉更好。

他沉默了一下,眸光柔和的將她籠罩,這樣的注視使她的頭腦漸有些恍惚,忽然他唇間吐出輕聲的一句:「用……另一個人。」

「哎?」她訝異了……

他卻已抬起一隻手,托住她的下巴,專註的眼神落在她的唇上,拇指在她的嘴唇上輕輕摩挲。

她僵著脖子一動沒敢動,心中疑惑道:難道神仙大人用指頭在她嘴巴上擦抹的動作是在施仙法,這樣子就可以讓她忘掉襲羽嗎?

正亂猜著,就見他的眸中忽起霧霽,眸光漸漸迷濛,臉漸漸的靠近。略重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她忽然意識到了不對——神仙大人難道要犧牲自己,完成任務?!這也太太太敬業了吧!

手臂下意識的在他的胸口一撐,他紋絲未動,倒是她退出了幾步開外,後背抵在了椅子上,慌道:「神……神仙大人,您不必這樣以身飼虎……哦不,捨生取義……不對,無私奉獻……」

「我情願。」他用低沉的聲線,清晰的回答。

她只覺得嘩的一聲,腦中似有一扇一直被風鼓動、卻勉強關閉的窗子被刮開了,風捲動著無數花瓣湧入她的腦海,鋪天蓋地,紛亂迷眼。

他靜靜的看著她驚怔的表情,耐心的等她鎮定下來,清晰的思考……

然而還未等她徹底的想明白他的意思,門口就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她略吃了一驚,轉頭往門邊看去,再回過頭來時,神仙大人已從眼前消失了。

她邁著遲緩的腳步走到門邊,問道:「是誰?」

門外傳來襲羽的聲音:「是我。睡了么?」

她腦子裡亂糟糟渾沌沌的思緒頓時「唰」的一下被清空,眼中迷茫的眼神瞬間清明了,飛快的回答:「沒有。」手果斷的伸門栓,開了門。

襲羽披了一身銀白月光站在她面前,墨眸中斂著星光水澤,輕聲道:「染兒,月下白荷別具風味,一起去賞荷,如何?」清涼的笑意,如細雨拂面而來。

他這樣輕聲的一句話,彷彿咒語,如同將她帶進了夢境之中。毫不猶豫的抬腳便邁出了門檻,跟在他身後略后的地方,低著頭,慢慢走去。完全沒有聽到身後床帳之中,傳出狠狠捏拳的一聲骨節脆響。

夜色下的湖畔分外的安靜,只有切切蟲鳴和微風掠過葉梢的聲音。湖中婷婷白荷在如霜月光下,如同披了白紗的美人,清麗婉約,美景醉人。方小染的目光投在湖上,全部的注意力卻都在三尺之外襲羽的身上。

他站在離她三尺遠的地方,烏絲縹緲,墨眸如潭,目光也投向湖面,低低的聲音被微風吹得柔軟飄忽。

「皇上是否看上清茶,我並不在意。我與清茶,自幼一起長大,情同兄妹,我對她卻無非分之想。藉機拒絕清茶的好意……倒是真的。拉你作戲,原本不是為此。只是既遇到清茶,便藉機而已。我既無意,也不願她總將心思放在我的身上。我雖然也不願看到她傷心,但該來的總要來,拖延著不表明態度,對她反而更加不好。」他悠悠道。「讓你成為炮灰……很抱歉。」頓了一下,認真的,一字一句道:「我們便褪下戲妝,真正來過,如何?」

這一句「褪下戲妝,真正來過」,讓淚霧忽然蒙上了她的眸子。這樣一句話,結束了她悲劇炮灰命運的同時,也表達了他想真正的接受她。假戲成真,是她念了多久的心愿啊。可是感覺為什麼如此不真實?

他不再講話,這句話卻一直回蕩在她的耳邊,由清晰到夢幻,她不得不反覆的在心中念叨,以免分不清現實和幻覺。

看著她精神恍惚的樣子,他慢慢走近她,抬手撫了一下她耳邊被風吹亂的髮絲,涼涼的指尖觸到她的臉,她不由的微微顫抖了一下。這樣懵懂的反應讓他微微笑了,不再驚擾她,手垂下,將她緊張得冰涼的手指握在手中。

感覺到她手的冰冷,低眼看著她:「很冷么?」握著她的手輕拉了一下,便將她圈入懷中。

她脊背挺得直直的,渾身僵硬。

「放鬆。」他說。

「……給我一點時間適應。」她終於打破魔障,語言功能恢復,成功吐出了被表白后的第一句話。

他深深笑了,攬上她的肩頭,尖尖的下巴鑽磨著她的腦袋:「好。」

她靠在他的懷中,手卻悄悄的摸向自己的腰間,摸出那個神仙大人贈給她的小竹筒,握在手裡。這本是利用來實現「投懷送抱」的工具,現在,人家自己送上門了,用不到了。手一松,小竹筒跌落塵埃。

竹筒落在湖邊細膩的沙地上,未發出什麼聲音,他竟然察覺到了,彎腰就撿起,一邊說道:「染兒掉東西了。……這是什麼?」

她大吃一驚,嚷了一聲「沒什麼」,慌忙伸手去搶,抓住了小竹筒的一端,往回一奪,卻恰巧將竹筒的蓋子拔開了,竹筒還握在他的手中,而且隨著她搶奪的大輻動作,裡面的小毛毛脫筒而出,飛上半空……

眼看著小毛蟲飛出老遠,就要落入陰影中的草叢,方小染正要暗暗鬆一口氣,卻不知從何處襲來一股凌厲怪風,那小毛蟲硬生生給颳了回來,徑直朝著襲羽飛去,準確無誤的落在他的衣襟上。襲羽低頭看清趴在身上的小毛毛,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大叫一聲:「啊,毛蟲!我最恨毛蟲了!」襲羽一向淡定飄逸,何曾露出過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方小染猛然意識到他對於毛蟲可能格外的厭惡——每個人都有死穴,她不幸踩中了他的死穴……

襲羽方寸大亂,慌張的用力用衣袖一掃,小毛毛立刻被打飛,恰巧落進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方小染的領口,消失不見。

方小染呆怔了一下,感覺到那毛茸茸的觸感沿著胸前的肌膚一路向下,頓時毛骨悚然,這才反應過來,「嗷」的一聲怪叫,原地蹦了一下,拚命抖動衣衫想把它抖出來,卻將那小傢伙抖到了未知的地方,讓她更加慌亂。

襲羽沒想到會將毛蟲打進她的衣裳中去,見她亂跳亂蹦的樣子,也顧不得自己對毛蟲的極端排斥,急忙上前扒著她的衣襟幫她翻找,忙亂間兩人跌倒在地,也顧不上站起,一個仰著,一個跪著,翻得手忙腳亂,片刻間方小染已是衣衫不整……

正亂作一團,一陣勁風疾掠而來,襲羽只覺後背一緊,整個人就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拎了起來,堪堪丟至幾丈之外,摔得眼冒金星。

方小染忙亂間抬頭看去,只看見如煙髮絲被月光渲染成銀絲萬縷,在夜色中狂怒的張揚……神仙大人寬袍一甩,蓋住她凌亂不整、露出一抹青蔥抹胸的胸口,一對灰眸寒光湛湛,對著摔得七葷八素的襲羽怒目而視。

方小染顧不得其他,一把揪住神仙大人的袖子,狂叫道:「毛蟲,毛蟲,在裡面,在裡面……」

神仙大人鄙視她一眼,拎著她的肩膀令她站立起來,一陣狂晃……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被甩了出來,跌進黑暗中消失不見。

方小染鬆了一口氣,往神仙大人的膀子上一掛,有氣無力道:「謝謝你救了我……」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問話:「發生了什麼事?」

三人轉頭望去,卻見樹影下走來二人,正是皇帝襲陌和林清茶。二人正用迷惑的目光望著眼前的奇怪場面:跌倒在地的襲羽,陌生的灰發男子,方小染的……顏色粉嫩的抹胸。

方小染順著他們的目光低了一下頭,倒吸一口冷氣,一轉身撲到神仙大人懷中,牢牢掛在他的脖子上,狼狽的道:「抱歉,借您擋一下。」

神仙大人被當成遮羞布,卻完全沒有被冒犯的感覺,欣然將溫軟幼香的人兒扣在懷中,一對灰眸挑釁的看一眼正慢慢站起來的襲羽,忽然另一手在她腿彎一抄,將她橫抱起來,雙足一點,翩然飛起,在樹梢輕踏幾下,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但聽林中突然掠過一陣陰寒疾風,一道黑影如離弦之箭射出,緊緊追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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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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