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第243章

掏出匕首,快速抵上帝君心口,聲音冷若寒蟬:「收起匕首。」

帝君呼吸一滯,一雙眼,緩慢挪到心口的匕首上,順着刀尖,看向柄端的綠寶石,又緩緩看向我。

「若本君不呢?」

他說,若他不,我會如何。

嫣娘帶着棉布奔回,跑丟了一隻鞋也不知。

她雖是鴇母,卻也不曾見過血流不止,匕首互對的場面,一時驚傻。

轉頭看向嫣娘,呵道:「過來!」

嫣娘腿腳虛軟,扶著門檻,抱着棉布進了茶室。

我道:「將棉布放在茶案上。」

嫣娘走近茶案,看着徐意後背,一屁股跌坐地上。

「到我身邊來,撿起地上的藥粉,撲在他背上。」

嫣娘神情驚恐,全然聽不見旁人在說什麼。

帝君匕首抵近我脖頸一寸,尖刃冰涼,一絲涼意順着脖頸滑落。

是血。

手中的匕首,也抵近他心口一寸,笑道:「何必如此?」

帝君早已收起了一臉悲傷,極是隨意的口吻道:「這話,本君要問國師。」

嫣娘似是恢復了一些知覺,顧不及理會脖子上的刀刃,呵斥道:「將藥粉塗在他背上!否則會血流致死!」

嫣娘看了看我二人手中的匕首,眉心一抖,火速爬到我二人身下。

嫣娘抖着手,將止血散收進瓷片中,自己手割傷了也不知。

嫣娘顫著身子,一點一點,將止血散均勻塗在了徐意背上。

徐意早已昏死過去,我與帝君二人,還在對峙。

嫣娘塗完止血散,帶着詢問的目光看向我。

見我看着地上的棉布,立馬反映了過來,抱起棉布,一圈一圈纏在徐意背上。

雖是塗了止血散,但白色的棉布上,仍是沁出了不少血。

嫣娘一邊無聲摸着眼淚,一邊替徐意纏背。

帝君一臉冷漠,難掩眼中失望。

抵在我脖子上的匕首,也一寸寸落下。

直至咣當一聲,跌落地上。

我抵在帝君胸口的匕首,卻並未放下。

一寸寸上挪,抵近帝君喉下。

帝君冷眼瞧着我,一言不發。

我死死瞧著帝君,話卻是對嫣娘說的。

「嫣娘,去找阿茶,把徐意抱出去。」

嫣娘出了門。

見我頗是忌憚的瞧着他,帝君冷笑一聲,悵然道:「你如今,也學會拿匕首對着本君的脖子了。」

帝君是會武功的,如今暗衛不在身旁,武衛又遠在東州使館。

為避免帝君脫離匕首危困,我只得緊緊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硬著心腸道:「當年臣下也未料想到,會差點被帝君,用羽箭射成一個刺蝟。」

帝君眸子一黯,張口啞然,過了半晌道:「你知道的,本君不會真傷你。」

好一個不會真傷我。

冷眼看向帝君,道:「可當年,臣的心已經被傷透了。」

帝君嗤笑:「如今你才肯說出真話?」

靜靜望着帝君,道:「我原諒你了。」

帝君面色一怔,打量着我說的是真是假。

莞爾一笑,道:「可後來,你又利用玄一,誆騙了我。」

帝君望着我的眸子,深邃無盡。

「我還是原諒你了。」,微微嘆一口氣:「後來,你又傷了湯十一。他右手盡廢,左手三指殘缺。」

「我還是原諒了你,我告訴自己,不去計較,不去想。」

帝君微微搖頭,挪動之間,皮肉離近刀刃,一條血痕緩緩落下。

帝君看一眼刀刃,不再動彈。

「緊跟着,我的武衛死在姑蘇城下。」

「你原可以放了他們。可你卻親自下令,用羽箭射殺他們。」

帝君瞳孔微縮,滿是痛苦。

淺淺一笑,歪頭望着帝君道:「我仍是原諒了你。」

帝君神色痛苦,我心裏,比他還要痛苦。

「我以為,所有的原諒,都可以到此為止,往後,無須我再原諒你。」

嘴角一揚,笑道:「可為什麼,你還要讓黃霑挑撥我與郡王的關係?為什麼你還要帶走我的武衛?」

說道黃霑和郡王時,帝君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看着他道:「你是奇怪於,我為何知道?」

「還是……這些事,你並不知情?」

帝君看着我,一字一句道:「經常在你身邊的那個武衛,本君保證,他會安全回到你身邊。」

眼中一亮,緊跟着,便黯然。

他這話,便是認了老張在他哪裏。

也便是認了,老張是他所抓。

帝君道:「本君曉得你身邊無人可用,已派了甄富貴來柒州。」

皺着眉頭看他,問道:「什麼叫無人可用?」

帝君神色有些閃避,過了許久道:「你那個叫內璽的侍衛,死了。」

你那個……叫內璽的侍衛……死了……

腦中轟然作響,手也抖了一下。

刀刃挨上帝君喉結上方,劃開一道口子,血流得極快。

心裏一晃,手中的刀,也咣當落了地。

伸手捂上帝君脖頸,血不斷從指縫中溢出來。

帝君眉心皺着,笑道:「心疼了?」

他送我的這把匕首太過鋒利……實在太過鋒利……只輕輕挨近,血止不住的往外冒。

止血散已經用完了。

顫着手撕下衣裳,裹到他脖子上。

帝君伸手,在胸前穴道處重點幾下,血慢慢止住。

帝君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還轉頭,瞧了一眼昏死過去的徐意。

心中一緊,佯裝看他傷勢,捏着手指縫裏的銀針,攀上他脖頸。

指節順着後背往下攀爬,靠近穴位時,快速將銀針插進。

這道針,是盛太醫教我的。

可短時間內,讓人無法動彈。

帝君未料想,我竟對他施針,渾身僵直無法動彈,只一雙眼珠子,默默瞧了我一瞬,旋即閉上。

阿茶和嫣娘終於來了,他二人抬着徐意安全撤離,又囑咐了幾句如何照看的話。

他二人走後,我守在帝君身旁,靜靜看着他。

帝君始終不願睜眼,心中一慟,笑道:「現在也不知是我該怨你,還是你該怨我,又或者我自己怨自己。」

淺淺嘆一口氣,走到茶案上,端起一盤綠豆糕。

圓盤中只有三塊酥皮綠豆糕,將兩塊包進帕子裏,塞進袖中。

還有一塊沾了徐意的血,眉頭一皺,輕輕捻去沾血的地方,送入口中。

一塊綠豆糕下肚,舒服了不少。

墊了墊肚子,又走到帝君身旁,看了看他的傷勢。

輕輕將傷口包好,看着雙眼緊閉的帝君道:「你想知道我燒的是什麼嗎?」

「又或者,這也是君上一直在找的東西。」

帝君雙目睜開,淡淡看向我。

那雙眼古樸無波,深邃幽寂。

緩緩閉上眼,回憶記在腦子裏的,那捲竹簡。

提步在茶室中慢行,道:「從前,有秦帝遺族,掌握著能顛覆九州的財富。後來,不知因什麼緣故,秦帝遺族的寶藏地圖,割裂為三份,淪落九州各處。」

「我方才燒的,便是其中一份。」

徐徐走到帝君面前,看着他道:「我阿爹手裏的那一份。」

「為了那三分之一的殘圖,九州君主,曾對阿爹下過追殺令。或許,這就是為什麼阿爹阿娘失蹤的原因。」

說到此處,言語有些激動。

緩了緩神色,道:「阿爹有一份,我也有一份。」

帝君眸中一亮。

果然,帝君是曉得有這個寶藏在的。

不動聲色的,將帝君神情收入眼底,接着道:「我的那一份,給了潥陽。」

「只要君上,肯娶潥陽為帝后,東州便可不戰而收入囊中。」

「那三分之一的殘圖,是我送給潥陽的保命符,也是我代帝君,送給潥陽的聘禮。」

「秦帝遺族寶藏,僅千萬分之一,便有填滿一座殿宇之多的黃金。」

「若這寶藏現世,君上以為,九州各國,是否會爭得頭破血流?」

說話間,腳步聲匆匆而來。

與帝君對視一眼,默不出聲。

嫣娘衝進茶室,腳下一滯,喘息道:「有……有官兵!好多的官兵!」

「還有殺手。」嫣娘撫著胸口道。

嫣娘見我無動於衷,一跺腳,也不顧帝君還在,急道:「主子,是來抓你的人。」

「畫了主子的畫像,在滿大街搜人。」

狐疑的看向帝君,帝君眼珠子咕嚕咕嚕轉着。

見他想說話,伸手取出銀針。

帝君身子一動,越過我,看向嫣娘道:「有多少人,現在到了哪裏?」

嫣娘伸手,推我們到屏風後面,打開地下暗:「這條路,可直痛柒州帝城之外。看着是兩撥人,一波江湖人,一波官家的人。」

嫣娘頓了頓道:「但他們手中的圖,是一樣的。」

見嫣娘如此緊張,抱着手笑道:「嫣娘不必緊張,我身旁這位公子,平日隨身高手無數。」

說罷,轉向帝君,抬頭望道:「是君上派的人馬?」

帝君搖頭,負手道:「本君今日出來,未帶一名侍衛。」

見他說的這樣肯定,驚道:「那些藏在暗處,神出鬼沒的人呢?」

「未帶。」帝君俯視着我,說的淡然。

狠狠一拍腦門,罵道:「你腦子裏塞了漿糊?一個人不帶,敢大搖大擺騎馬上街?」

帝君默了默,道:「本君想帶你出來吃飯。」

見我神色一怔,帝君幽幽道:「而且……」

追問道:「而且什麼?」

「而且,他們是沖你來的。」帝君道。

眉頭一皺,提起腰帶和帝君綁在一處,打個死結,淡淡道:「我也未帶侍衛。」

帝君臉色一訕,看了看打結的腰帶,又看了看我道:「為何?」

嫣娘在一旁着急無比,推開門出去,又進來緊閉大門道:「到二樓了,快走!」

帝君看一眼嫣娘,平地抱起我,踏入暗道。

看着地上的匕首,道:「嫣娘,把那兩把匕首遞給我!」

嫣娘小心包了匕首,交到我手中,看着我二人進了暗道,將暗道們合上。

哐啷一聲響,陷入黑暗。

帝君止步,往上提了提我。

「太黑,本君看不清。」

帝君低沉的嗓音在暗道中迴響數遍。

一手拿着兩隻匕首,一手伸進懷裏,摸了又摸。

我記得自己懷裏揣了夜明珠,為何找不到?

帝君幽幽的聲音傳來:「這個時候,還要吃本君豆腐?」

摸索的手一停,輕輕一掐,帝君抽了一口涼氣。

不疼,或許是掐的不重。

狠狠一掐,帝君悶哼一聲。

無數聲悶哼在暗道中迴響,我一張老臉,剎時紅透。

「對不住,摸錯了。」

帝君輕咳一聲,道:「你做什麼?」

湊近帝君道:「往上抱抱我。」

迴音想罷,仍是無人應答,帝君手下也無動作。

無意間貼上帝君面頰,滾燙滾燙。

兩眼一翻,道:「我懷裏有顆夜明珠。」

頭頂一陣腳步窸窣聲傳來,我與帝君屏住呼吸,靜靜聽着。

「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官爺,我仔細瞧瞧。」是嫣娘的聲音。

問的那人顯然不耐煩了:「見過沒有?!」

「好像是……不曾見過。」嫣娘道。

又有另外一個人聲傳來:「屁!樓底下有人說,你和畫上這個人,曾有過交談!還不老實交代!」

「哎呀官爺,奴是這裏的媽媽,哪個客人來,奴不得聊上兩句。」

那人斥道:「還敢耍滑頭!!」

過了好半晌,嫣娘道:「哎呦官爺,這回看清楚了!這個小官人,是和一個綠衣裳的貴公子前後腳來的。後來,兩個人碰面,就從後門離開了。」

「敢耍滑頭?!」

「大門不走,走後門做什麼?!」

嫣娘笑道:「官爺!若是能光明正大走前門,也不用您老人家來抓人了。這兩位是犯了什麼事啊?」

一個類似頭領的人道:「去去去!莫打聽!」

「總之不管走沒走,整座冠樓都給我堵死了!」

……

一串腳步聲響起,聲音逐漸微小。

黑暗中,有人摸進我懷中。

低呼一聲道:「做什麼!」

帝君的手一頓,道:「莫動,找夜明珠。」

帝君的手慢慢往上攀爬,狠狠用刀柄一敲,斥道:「下面!」

懷裏的手一縮,身旁人一笑,精準的摸向懷中暗袋,翻半晌,取了夜明珠出來。

整座暗道,散發出綠幽幽的光芒。

連帶着我和帝君的臉,衣裳,四肢,也透著綠光。

帝君道:「你懷中,揣了些什麼東西?」

眉頭一挑,笑道:「保命的好東西。」

帝君長嘆一口氣,湊近我道:「你倒是好義氣,死還要拉上本君。」

眼睛瞥向他處,義正言辭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帝君淺淺嘆一口氣,道:「如今往事都不提了,若我們還能活着出去,再計較。」

帝君話頭一轉,看向我道:「你到底,在柒州得罪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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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蘇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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