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不!沈滄鈺!沈滄鈺!」

挽夏猛地睜開雙眼,分不清夢與真實,做着夢裏要與人爭搶的動作,直接撲到了床外。

裏間的動靜驚得蘇氏與馮景麒站了起來,匆匆跑了進去。

昏睡了近整晚的少女狼狽地伏在地上,高几被她帶倒了砸在地上,蠟燭燈台也滾在邊上。

馮景麒忙上前將她扶起來,卻發現她手異常的冷,不停的顫抖著,一抬眼便見着那張被淚水沖洗著的小臉。

「挽挽……」他擔憂地喚一聲。

蘇氏幫着他一起將女兒扶起來,再塞入被窩,又叫來丫鬟打掃。

摔了一跤,挽夏神智也跟着清醒,第一反應是伸手抹去臉上的淚。

「挽挽,不怕了,我們回家了。」蘇氏以為女兒是受了委屈,心疼的為她整理額前碎發。

馮景麒看着她染滿憔悴的眉眼,心裏怒意不住翻湧,「太子究竟是要做什麽!」

蘇氏瞋他一眼,這個時候還提,不是叫女兒更難過?

挽夏無神的雙眼慢慢有光聚集,眸光變得如臘月的風雪,寒而冷。

「他告訴我沈滄鈺戰死了。」

少女用極平靜的聲音講述異常殘忍的事情。

蘇氏與馮景麒大駭,緊張去看她神色,可除了那一雙染滿恨意與冷意的眼,他們再看不見她的其他情緒。

「他和我說,爹爹也許也會遇上些什麽。」

太子這是威脅她了?威脅她……蘇氏與馮景麒不敢多想,如若再晚一些進宮,現在是什麽樣的局面。

「挽挽,他這樣說你就信了嗎?」蘇氏抖着手摸她的臉,「他不過是……」

「戰報是真的,他還將儀昭也推了出去,要和韃靼國聯姻談和。」挽夏坐起來,長長的發垂在身後,黑的發,襯着她雪白精緻的小臉,令她顯得似一碰就要碎的陶瓷娃娃。

馮景麒震驚地反駁道:「可是朝上沒有任何風聲。」他說着,很快便沉默了下去。

近來因為太子大婚,朝臣的精力好像也沒有放在戰事上,他臉色一下變得極難看。

挽夏平靜地朝他笑,「大哥,不管事情如何,有一件事卻是做不了假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前世,她爹爹不就是死在皇帝的謀划中?如今沈彥勳雖然是太子,可也許不久,他就該是皇帝了,掌著生殺大權的皇帝。

「我現在就讓人送信給父親!」馮景麒還是不太相信,他不認為太子真敢逼害忠臣。

挽夏閉了閉眼,輕嘆道:「沒有用的,送不出去。」她在回京後便讓人送信了,可都被錦衣衛截了。

陳玄父子如今就盯着他們凌家,她早早就派了自己的親衛去對付兩人,只是到現在還沒有結果。

沈彥勳已經將他們困在應天府中。

馮景麒見她這般肯定,自然也想到了她是有查證過的。「總會有辦法的。」

「不……」挽夏發出堅決的短音,抬了頭,用閃動着異光的雙眸看他。「大哥,你不要再為凌家輕舉妄動,你如今身後還有着馮家,你不能置馮家於不顧。」

他今日進宮救她,已經觸怒沈彥勳了,馮相怎麽也跟着他胡鬧,編了那麽個藉口。

「挽挽,你不必擔心這些的。」馮景麒喉嚨發苦,知道她是指過來營救的事。

「大哥,你回馮家去吧。」

「你這樣讓我如何走?」馮景麒蹲下身來,「太子還是忌憚馮家的,我們按著計劃走,他不敢妄動,祖父亦同意的。」

蘇氏也知道養子為救女兒出宮尋了什麽樣的藉口,聽到他如今還這樣說,一直不知要怎麽反應——她的准女婿戰死了,她的養子又成了她女婿?

「我怎麽能再連累大哥你呢?」挽夏笑笑,已經累了那麽多人,怎麽還能再將馮家拖下水。

馮景麒默然,一句「我不怕你連累」在口中兜兜轉轉,就是無法說出口。良久,他才嘆道:「我先回馮府,看能不能查清這消息是否真實。」

他說着,目光一直未離開挽夏的臉,只見她長長的睫毛顫了顫,臉色越發蒼白。他複雜的再看她一眼,朝蘇氏行禮,俐落離開。

也許現在是他最好的機會,可是他卻突然希望太子所說的是假的。

小姑娘說話很正常,也露了笑,可她心裏頭那種悲意是無法掩蓋的。他相信,如若不是還有凌家,她估計不能這樣堅強,他心疼她的這種堅強。

其實,他也可以作為她的護盾的,他如今也可以將她納入羽翼下的。

馮景麒內心火一半冰一半,感情與理智拉扯着他,讓他痛苦又茫然,若他真告訴她自己的感情,她會鄙夷他嗎?

馮景麒不知道答案,也沒有勇氣去尋求答案。

玉樹般的少年一腳深一腳淺,近乎狼狽地離開了凌家。

而挽夏屋內燈火昏黃,蘇氏緊緊握著女兒的手,面對平靜到詭異的女兒竟什麽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璟王戰死了,她應該很傷心的,或許她連這個事情都無法接受。

「挽挽……」蘇氏紅着眼,忍着淚,輕輕摸她頭髮。她說不出來讓女兒再等消息的話,她怕女兒再受一次打擊,同樣,她也說不出讓女兒面對的話……所有的言語,都化作了一聲含着無盡擔憂的呼喚。

挽夏發了會怔,然後才回握蘇氏的手,「娘親,我沒事的。爹爹還在戰場上呢,我怎麽會有事。」

女兒一句話,叫蘇氏極力忍耐的淚落了下來,她寧願女兒大哭大鬧,也不希望她如此堅強。

感受到滴在手背上的滾燙淚水,挽夏抬手,一點點給自家娘親抹淚。

「娘親,也許前世我錯了。」

挽夏一邊為她擦拭淚痕,一邊輕聲說:「前世爹爹將女兒許給了沈滄鈺,得到的或許不只是皇上的猜忌,極大可能也有沈彥勳的報復,所以爹爹被冠上造反的名頭。

「沈彥勳的性格陰狠、記仇。今日他與女兒說,要折了女兒的傲骨,要女兒去求他。以他的這種性格,前世應該是報復了,恨爹爹拒絕了他,而謀反是死罪,女兒失去了凌家,再失去夫家,不就正好受他折磨了?」

沈彥勳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她怎麽如今才發現、才明白,當年的事,內中有着別的真相。

她當年,是怎麽下得去手,給沈滄鈺扎了那一刀?

「挽挽,別想了,那都是過去的事。」蘇氏重新握住女兒的手,不叫她去想更多的可能。

璟王戰死的消息已經要壓垮她了,如若她再覺得前世還親手讓璟王喪命,蘇氏都不敢想像女兒究竟受不受得住。

「嗯,不想了。」挽夏乖巧的將頭倚到蘇氏肩膀上,閉上乾澀的雙眼。「娘親,女兒困了,想要睡會。」

「睡吧,娘親就在這陪你。」蘇氏難過的為她拉上被子,伸手輕輕拍她的背,就像小時候哄她入睡那樣。

情緒一直緊繃着的挽夏終於感到一絲安心,她窩在自家娘親的懷裏,閉着眼,前世今生不停在腦海里徘徊——她怎麽能讓家人再陷入那種境地呢,怎麽能呢……

同樣的夜,挽夏很平靜的睡着時,馮景麒在回府後被馮相劈頭蓋臉罵了長達一個時辰,內容能用慫包二字來概括,然後便一直為探聽消息的事忙碌到天明,簡單梳洗便再去了衙門。

【第六十五章尋救兵揭穿太子】

離太子大婚只餘一日,宮中更忙了。今日雖按例三日一朝,可皇帝與太子一件政事都未議,算是露了個臉便讓散了,文武百官亦不敢這個時候觸霉頭,自然乖乖恭送。

沈彥勳在經過馮景麒時,腳步頓了頓,馮景麒便聽到他冷冷的一聲笑,旋即才再抬步離開。

馮景麒待人離開後直起了腰,目光沉沉地望向太子消失的地方,他知道對方這是在警告他,並昭示著不會輕易放過小姑娘。

馮景麒捏緊了笏板,到衙門告了假,先回了一趟馮府。他派去的人早已經回來,告訴他眼下最壞的情況——應天府被把得嚴嚴的,傳不出去一點消息,便是璟王留在應天府的人這些日子都聯繫不到外邊。

他聞言後面色凝重的再去了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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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至上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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