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塵埃（二）

無數道兇險而強大的魔法攻擊落在君士坦丁的星域之內。

「冰川風暴」

尊者吟誦咒文的聲音似乎冷得可以凍結時光，白色的冰霜湍流眨眼間掠過萬米之遙，形成一道道鋒利而巨大的冰棱，從空中墜下，面積足以覆蓋大半個絕境山脈。

無數山坡上，晶瑩的白霜瀰漫。

距離尊者最近的君士坦丁，更是要直面那股似乎能把人四肢都凍裂開來的風刀霜劍。

「星辰守護」

水藍色的星光在周身歡快起舞，靠近君士坦丁的冰川風暴被星辰織成的力場所彈開，爆裂聲此起彼伏。

將媲美禁咒的冰川抵擋，君士坦丁絲毫沒有大意。

作為古往今來最了不起的魔法師，世界樹議會的元老，安格爾所知曉的咒文數量恐怕僅次於浮士德。

這只是個開始。

「冥神凝視。」

果不其然，尊者的下一道魔法便是死靈系法術中的巔峰之作，據說只有不朽王座的「冥王」才能掌握的法術。

巨大宛如塑像般的虛影從尊者身後升起，像是冥界之主的化身，瞳孔幽冷。

被冥神所注視著的存在，靈魂會歷經無數重堪比地獄的考驗，最終支離破碎。

君士坦丁身後，兩根「世界樹」的樹枝忽然急速生長，交纏在一起，像張開的懷抱般擁住少年的身軀。

在虛影的視線下，兩根樹枝迅速暗淡，化為星光消散。

借著這個空隙，君士坦丁再度扣下了命運懷錶，倒轉時空，將四面八方襲來的高階咒文無效化。

他們之間的每一次交鋒，都會引起位面時空環境的劇烈變化。

絕境山脈上空，原本就光怪陸離的天空變得愈發絢爛。

風沙從極遠處吹來，來到天穹，便被兩股洶湧激蕩的能量餘波掃蕩成最細微的塵埃。

地面上，剛剛經歷了一場鏖戰後，無數位鎮守絕境長城的守衛者獃獃地矗立在原地，凝視著萬米高空上，那宛如末日畫面般的戰場。

雲層的一端，籠罩一切的黑暗中，湧出了電閃雷鳴，冰火交織，風暴在雲層中咆哮涌動，奧法之力在虛空中幻滅復生，破碎的時空凝結成一束束絢麗光帶徘徊遊走…

而在雲層的另一邊，深藍色的星海迷離而夢幻，星潮漲落不定，將所有迎來的法術一一消解。

兩股力量角力的同時，無數虛幻的場景走馬燈般在天際閃過。

天空此時變成了一個劇場，裡面呈現出無數幻境：蒼茫遼闊的群山、的大地，草原、森林和湖泊遍布四野，城市高聳林立，星空燦爛而瑰麗，廣袤的土地上，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是屬於絕境位面的歷史。

無數年前，這裡還是一個充滿生氣的位面。

直到戰爭的來臨，摧毀了位面的一切生機。

此刻，絕境位面已經死去了千萬年的歷史，在兩位強者的對決下，以這樣一種獨特的方式重新回放，倒映在無數人的瞳孔之中。

如斯場面，彷彿神跡。

「那究竟是什麼？」即便強橫如半獸人將軍，此刻也不由咽了口唾沫。「傳奇法師的力量？」

羅德里格斯目光閃爍不定，手中的長劍似是感受到了什麼不停震顫，「不，比我所見過的所有傳奇都更加強大。」

傳奇之上便是類神，踏入絕境的試煉者對高層次的境界劃分都十分清楚，尤其是和傳奇級別的混沌種族有過多次交手經驗的羅德里格斯，對傳奇強者的力量更是深有體會。

而在「劍皇」看來，能以一己之力，擋下長城軍團無數攻擊，並施展四道禁咒的黑衣尊者絕對有超越傳奇，甚至近似於類神的實力。

但那個能和尊者抗衡的少年法師又是什麼來頭？

羅蘭將聖劍的劍鋒從骸骨中拔出，仰頭注視著天空，眼神里同樣顯現出驚異。

靈魂契約是雙向的，所以他此刻能夠隱晦地觀測到君士坦丁精神世界。

羅蘭眼前的場景模糊起來，被置換成了一片無垠的星海，蘊含著各種奇異力量的星辰環繞著他。

聖騎士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第一次和君士坦丁簽訂精神契約的場景

那時候在腦海中看到的，似乎就是這一幕。

…….

「真是瘋狂」

平原上，薩麥爾搖了搖頭，同為類神的他，即便相隔甚遠，也依舊能夠到感知尊者和君士坦丁兩人施展的力量。

即便是深淵的魔王，對那兩股力量也感到忌憚。

薩麥爾察覺到，此時，君士坦丁和尊者似乎已經飛離了絕境山脈，向著長城以外的地方移動。

此地不宜久留，感知敏銳的魔王作出了這一判斷。

……

五彩斑斕的的位面天幕里，下起了一場盛大的流星雨。

從西方的星墜峽谷到東方的黎明要塞，無數的試煉者目睹了這一壯觀的奇景，紛紛驚詫不已。

只有一些精神力敏銳的強者能隱約捕捉到流星群中，似乎有兩個散發出強大魔力的形體在若隱若現。

尊者和君士坦丁的身影不住變換。

事實上，從開戰到現在，他們從沒有在同一個位置停留超過一秒。

只不過，他們瞬移的速度都太快，遠遠超過了普通的強者所能感知的極限。

交手的雙方對空間規則的理解都已經接近奧術領域的巔峰，這才能夠以可怕的高速來迴轉移。

在兩人快速瞬移、傳送期間，魔法和星芒來回交織，轟炸，綻開一道道縱橫天際的流光，能量風暴席捲，轟鳴。

任何強者，目睹此刻交手的尊者和君士坦丁，都會感到絕望。

魔法在他們手中，似乎就像小孩子手裡把玩的塵沙，揚手便是一把，須臾間，無數令人戰慄的高階魔法便已完成。

天空里那些絢爛的流光和剪影，背後是諸如「毀滅咆哮」、「永恆霜凍」、「湮滅領域」、「時間靜止」、「次元切割」、「大預言術」「末日浩劫」、「精神震蕩」等一個個讓人無法呼吸的名詞。

在這樣顛覆常理的法師面前，拉開距離等同於找死，近戰更是毫無勝算。

戰鬥地點從絕境山脈上方一直上升，延伸到位面高處的天空。

經歷了在最初的試探后，君士坦丁和尊者都果斷捨棄了元素類和自然類法術。

沒辦法，由於接近位面晶壁的緣故，絕境位面高處的時空環境在虛空的魔力衝擊下早已破碎不堪，魔法元素極為稀薄，聚集元素的難度太大。

因此到最後，雙方都改以奧術類、精神類等對無須依賴外在環境的魔法進行對決。

同時，這也意味著大多數超魔技巧已經毫無意義，考驗的純粹是施法者對法術本身的理解。

一抹星光劃破天際，君士坦丁傳送到雲層繚繞的山峰一角，輕輕喘了口氣，環繞周身的星群已經稀疏了許多。

憑藉著「蒼藍星域」和「奧丁」賦予的運算力，他極為強悍地在尊者那些足以毀滅一個城市的魔法面前存活了下來，但是自身的消耗也不容小覷。

大魔導師的精神力，在這種層次的戰鬥下根本不夠看。

在最危急的關頭，他甚至只能藉助靈魂深處湧現出的本能反應進行規避和應對。

屬於「君士坦丁」的精神力早已經枯竭，支撐他戰鬥到現在的，完全是奧丁的靈魂和知識。

不過，即便有「蒼藍星域」和奧丁的真名，君士坦丁目前的局面也不容樂觀。

作為世界樹議會的開創者之一，尊者在魔法上的造詣確實可怕，已經接近全盛狀態的聖浮士德。

要在魔法對決中戰勝尊者，可能性幾乎為零。

雖然君士坦丁能精準地預測出對方每一個高等魔法的軌跡、施法時間、攻擊範圍、能量密度等信息，但是尊者的魔法攻擊實在太過密集，涉及的計算量龐大無比。

他一時間也找不到反擊的機會。

君士坦丁握緊了手裡的懷錶，這個唯一能透出些許勝利光芒的物體。

機會只有一次。

遠處，那片深沉的黑暗朝著山峰移動而來。

尊者環顧四周，同樣在警惕著。

在戰鬥初期，他還能憑藉自身積累的海量咒文和龐大的精神力量壓制君士坦丁，讓少年只能憑藉星域被動防禦、閃避。

但隨著戰鬥的進行，尊者赫然發現，君士坦丁在戰鬥的同時，居然還在以驚人的速度學習，不斷地模擬自己施展的法術。

在奧丁的星辰之眼下，一切法術的秘密，乃至尊者過往施法的記憶都無所遁形，被還原成最本質的法術模型，呈現在君士坦丁的眼裡，烙印在靈魂深處。

這意味著尊者每隔數十秒，就不得不面對他自己曾經創造和使用過的魔法。

這種感覺，就好像對著一面鏡子在戰鬥一樣。

不愧是繼承了奧丁真名的傢伙。

眼前的畫面讓尊者不由自主地再度回想到當年發生在中央山脈的那場戰鬥。

目前來看，君士坦丁展現出來的精神力並不如那個白衣女子，但是給尊者的感覺卻更加危險。

他決定速戰速決。

…….

猩紅的劍影劃開沾著血霧的粘稠空氣，閃電劈向武士的胸口。

身披青色戰甲的龍殿武士極為靈敏地向後移動，碎步輕點，避開了齊格飛威力巨大的縱斬，魔劍重重地沒入大殿的地面，石頭像柔軟的乳酪一樣碎裂開來。

齊格飛三步並作兩步趕上，提劍，血色劍氣橫掃而出。

龍殿武士將劍拋向身後，足尖點地，猛地向後倒翻，閃過那道暗紅色的劍芒，身體在空中後仰，落地後接住雙劍，再度拉開距離。

「真他媽難纏！」齊格飛暗罵一聲。

這名龍殿武士的身法極為詭秘，在小範圍內移動的速度直追以靈巧著稱的血族殺手，而且還具備加速和隱匿一類的罕見魔法技能，令齊格飛的攻擊數次落空。

好在，自小在德拉諾親王這位史詩級殺手的指導下，齊格飛很早就適應了和頂級刺客交手的節奏。

幾輪兇險的攻防之後，齊格飛一個邁步近身，極為蠻橫地連人帶劍撞向對手。

龍殿武士身上青色光芒一閃而過，似乎是加持了某種狀態類魔法，接著，他的速度驟然加快，整個人融為殘影，彷彿一道在地面穿行的青色閃電一樣，徑直刺向前方。

齊格飛發出一聲輕微的冷笑，正面對決，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沿著龍骨短劍刺出方向的切面，魔劍灑出一片暗紅的劍影，澎湃的龍威翻滾而出。

可是，這一發橫斬，居然落空。

武士的身體像水波中的倒影一樣破碎。

是陷阱！

齊格飛以驚人的高速回身，可是，仍然晚了。

當他勉強轉過半個身子之時，兩道凌厲的劍光照亮了龍脈者的眼瞳，那兩道豎線無比清晰。

…….

咔嚓！

細微的響聲，落在兩位聽者耳中，卻彷彿雷鳴。

君士坦丁猛地出現到尊者視野之中，不足百米的距離。

沒有任何空間波動產生，因為君士坦丁用的並不是傳送術，只是普通的飛行術。

而之所以能如此突兀地出現，是因為命運懷錶的作用，取消了飛行的時間間隔，將硬生生壓縮成了一秒不到。

時間和空間本就是一體的。

周身星芒璀璨，一道道無形的力場釋放而出，頃刻間便將密布尊者周圍的防禦結界驅散得一乾二淨。

看到君士坦丁主動近身，尊者眉頭一挑，心想你以為只有你會使用時間類的奧術？

「時光靜止」。

尊者吐出咒文，無形的奧術鏈條延展而出，將時間的齒輪牢牢鎖住。

世界停止了運轉，從虛空越過殘破的位面晶壁眺望，會發現，整個絕境，都變成了黑白的兩色，就像一幅沒有上色的素描。

君士坦丁的身影同樣凝固在凍結的時光中。

唯有身為施法者的尊者不受任何影響。

他舉起了手掌，無數亮麗如星辰的魔法符文圍繞他不住飛舞，形成一道華麗無比的法力光幕將他包裹在當中。

尊者罕見地吟唱起一個冗長的咒文。

連輕易瞬髮禁咒的尊者都需要詠唱的法術，必然非同小可。

但是，就在這時，處於黑白交加狀態下的君士坦丁忽然動了。

準確來說，動的是他的手，那隻握著銀色懷錶的手。

無數星輝凝聚在君士坦丁的指尖，形成一個閃亮的光點，對準了尊者，蒼藍色的光華耀眼萬分。

尊者眼皮一跳，咒文險些中斷。

下一刻，光芒噴涌，咆哮。

剎那間，整個天空，都被染上一層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