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等待是一種煎熬
（一）
萬丈懸崖之下，是一條深不見底的湍急河流。四周灌木交錯，雜草葳蕤。
澤荒四人在崖底尋找了很久，從日落西山，找到黑夜降臨，從幕色深垂，再到晨光熹微。可尋了整整一天一宿，仍然沒有發現白華的蹤跡。
在白華失蹤后的第三天，夜沙帶著十幾名弟子從除念山趕了過來。白十一、白石、盛和、牟善雲，包括紅嶺，那些熟悉白華的人全都來了。
按照墜落的大致方位，眾人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但找了兩天，終是一無所獲。
………………………
呼嘯不止的山風，將野草吹得東倒西歪。唯有幽冥獨身立於崖邊，仿若磐石。
長袍在風中翻飛不息，墨絲在身後肆意狂舞。他怔怔地望著遠方，一動不動。那雙虛無縹緲的眼神中，此時蘊藏著太多複雜的情緒，有迷茫，有落寞，有憂傷，但更多的是一種期盼。期盼著下一次轉身的瞬間,心念之人就已微笑著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幽冥天神~」
恍惚間，幽冥好像聽見了白華的聲音。愕然回首，身後仍舊是空無一人。
幾日來，他已記不清自己聽到過多少次這樣的呼喊。可在這無比漫長的等待與煎熬中，卻又一次等來了失望。
他有些疲憊地閉上了雙眼，聲音沙啞的問道：「夜沙，還是沒有消息嗎？」
夜沙其實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直到幽冥開口詢問，他才緩步走了上去，含糊安慰道：「幽冥，其實沒有找到人，也不是壞消息。說不定她是落入了水中，然後被其他人救…」
「夜沙~」
沒等話說完，幽冥就直接打斷了夜沙。沉吟了片晌之後，他不禁凄然一笑，道：「你說，我和她是不是註定不能在一起？」
夜沙微微一怔，慌忙勸說道：「你莫要再胡說了，我們一定能找到她的。」
找到她？！幽冥愣愣地看向了夜沙，眼神已是一片渙散。他抬手亮出了腕上的情人絲，無力道：「我已經感應不到她了…」
幾百年來，夜沙還從未見幽冥露出過如此失魂落魄的表情。即使遇到再大的事情，他總是一副鎮定自若，泰然處之的模樣。
可誰知，他竟然也會顯出這般彷徨無助的一面。
這一刻，夜沙除了感到震驚以外，更多的是茫然無措。本想抬手拍一拍幽冥的肩膀安慰，哪曉得他卻搶先一步踏上了枯木。
夜沙倏然一驚，連忙跟了上去，道：「幽冥，我想一定是你的靈力還沒恢復，所以才無法感應到白華。」
幽冥頓了頓腳步，但沒有回頭，「我想一個人靜靜…」
聞得此言，夜沙只好退了回去，道：「你別胡思亂想，如果有任何消息，我立刻來通知你。」
深邃的眸光輕輕地晃動了一下，幽冥凝視著枯木上乾涸的血跡，沉默了好半天，才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二）
「小白你在哪兒呀？小...哎呀...」
連續找了四五天，精疲力盡的九月完全沒有注意到腳下一根橫生的藤蔓。
這幾天，她其實一直都強忍著不敢哭。直到此刻重重地一摔之後，她才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小白，你到底在哪兒呀...嗚嗚嗚...小白...你回答我呀...」
趕來的澤荒見狀，急忙將她扶靠在了自己的胸膛，關心問道：「九月，有沒有磕到哪兒？」
「澤荒~」九月抬頭望向了他，那眼神像一個迷了路的孩子，顯得委屈又無助。
「怎麼辦，怎麼辦，是不是我的鼻子不靈了，為，為什麼我察覺不到小白的氣息？」
「或許是因為你太累，所以才無法察覺。放心，在沒找到小白之前，我們誰都不會放棄的。」
澤荒一邊安慰著，一邊為她揩著眼淚。然而那湧出的淚水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怎麼止也止不住。
「誰都不能放棄？！」九月一把抓緊了他的衣袖，嚶嚶啜泣道：「那你說，為什麼勐蠡他們才找了兩天，就不告而別了？！」
一說到勐蠡，澤荒的神色稍稍凝滯了一下。是啊，若按照勐蠡的性子來講，他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不告而別啊。
細細地思量了一番后，澤荒解釋道：「柏耶傷的不輕，許是勐蠡擔心他為了尋找白華，而不顧及自己的身體。所以，才會這麼著急就帶他回去吧。」
聽到這裡，九月倏地站了起來。橫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后，她抽噎著說道：「他們不找，我們找！」
見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澤荒連忙上前扶住了她，詢問道：「你是不是扭到腳了，快讓我看看...」
九月擺了擺手，回道：「我沒事，快走吧。」
「找人固然要緊，但你也不能讓自己傷了，快坐下讓我看看。」
「我說了沒事！」
「聽話，坐下。」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林間忽然颳起了一陣冷冽刺骨的寒風。緊接著，天空中竟開始飄起了零星的細雪。
漸漸地，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密。鵝毛般的大雪漫天飛舞,天地之間頓時白茫茫的一片。不多時，整片密林就被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天色開始暗沉了下來，周圍的溫度也變得越來越冷。九月彷彿置身冰窖一般，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疑惑道：「奇怪，這個季節不可能會下那麼大的雪呀？」
面對這場忽來的大雪，澤荒的臉上不禁蒙上了一層陰霾，「是幽冥！」
「幽冥天神？！」九月轉頭看向了他，面顯驚愕之色，「難道說，這場雪是他…」
澤荒鎖緊了眉心，接話道：「用了冰封術！」
話音剛落，只見白十一神色匆匆的趕了過來。
「澤荒天神，師傅讓你趕緊…」
沒等白十一說完，澤荒便已搶白說道：「十一，你帶路吧。」
（三）
崖底的溫度低的駭人，口中呼出的熱氣也是轉眼就能凝成白霧。
凜凜寒風帶著瑩瑩飛雪，宛若無數朵潔白的花瓣在空中翻飛旋舞。方圓幾里的草木皆已凝結成冰，就連湍急的河流也被厚厚的冰層給封凍住了。
一抹孤寂的身影，在風雪之中逐漸變得清晰。可那一襲如同墨染的長袍，在這片純白的冰雪世界之中，竟會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
「幽冥，你別在耗費靈力了。」
「幽冥，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承受不住的！！！」
當澤荒和九月趕來時，正好聽見了夜沙焦急的勸阻聲。可任憑夜沙怎麼喊怎麼勸，不遠處的幽冥始終沒有任何回應。
只見他踏在河流凍結之後的冰面上，一點一點的緩步前行。每走一步，身後都會留下一大片晶瑩剔透的冰晶腳印。那些冰晶連接成片，又不斷地變大。到最後，形成了一排巨型的冰柱。
澤荒疾步走到了夜沙跟前，焦急問道:「夜沙，幽冥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夜沙不由嘆了一口長氣，敘說道：「剛才在崖邊，他說自己已經無法感應到白華。本以為只是他尚未恢復，便好言相勸了幾句。可怎料到，他竟然就…」
聞言，九月那雙紅腫的眼睛里，又泛出了淚光，「我還以為是我鼻子出了問題，現在連幽冥天神都感應不到小白了，嗚嗚嗚…怎麼辦呀…嗚嗚嗚…」
澤荒腦子裡開始嗡嗡作響，剛理出的思緒也被這哭聲給攪亂了。
但是很快的，九月還是將眼淚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瓮聲問道：「幽冥天神現在這樣做，是為了找小白嗎？」
「是啊師傅，幽冥天神為何要用冰封之術呢？」對此同樣疑惑不解的，還有白十一。
夜沙仰頭望著漫天的飛雪，徐徐道：「幽冥現在用的，其實是一種冰封結界，而在這結界之下所有存在的生靈，他都能一一感應出來。」
聽到這裡，九月更加困惑了，「結界會一直擴大嗎？」
澤荒接話道：「這還是要看布下結界的人，他本身的能力。」
白十一追問道：「師尊，那我們現在到底要去阻攔，還是不阻攔啊？」
阻攔，怎麼不想阻攔。但以現在的情況而言，就算自己和澤荒合力，也未必能攔得下幽冥。
沉思了小會兒后，夜沙側身看向了澤荒，詢問道：「他的靈力究竟恢復了多少？」
澤荒仔細推算了一番，猜測道：「若是順利的話，應該恢復了四五成吧…」
「四五成？！」夜沙轉朝四周環顧了一圈，神色凝重的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的靈力也不足以將此處冰凍成這樣啊？！」
難道…是陰濁之氣？！澤荒身形一怔，頓時如夢初覺。
『夜沙，大事不妙！幽冥此時極有可能是提聚了體內的陰濁之氣！』
密音傳入耳中的同時，夜沙的臉色也是驟然一變。
見二人神色變得有些古怪異常，一旁的九月不由開口問道：「澤荒，你們這是怎麼了？」
澤荒並沒有多做解釋，只是一臉平靜的吩咐道：「九月、十一，我想知道此結界到底擴散到了什麼地方，你們現在可以先去查看一下嗎？」
九月和白十一沒有半分猶豫，異口同聲道：「好！」
直到兩人的身影走出了視線範圍內，澤荒才再度開口問道：「夜沙，這下如何是好？」
夜沙望著遠處的那抹墨色身影，緩緩道：「若真如你所說，那我們可能需要倉玄和碧海來幫忙了。」
澤荒的眼底劃過了一抹驚訝，「你的意思…是要封住他的靈力嗎？」
夜沙朝他擺了擺頭，正色道：「不，我們首先需要破除冰封結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