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玉玲瓏里的耳墜
白薰芳微微咬住了下嘴唇，身子緊繃。只得仰起頭望着與她只隔了一截小臂之距離，面沉如水的賀年華。
四目相對。
兩人一時間竟僵持了起來。
屋子裏溫暖如春，燭台里的燈火搖曳。插瓶里的一支臘梅散發着淡淡的香味。
慢慢的，賀年華的眼神逐漸軟和起來，視線從白薰芳的眼睛逐漸向下移動。
他知道她現在生的美，卻從未這麼近的距離仔細看過。
燈光下看美人，尤其是這有些倔強，自己心裏想了很久的美人。
更是嫵媚動人，撩人心弦。
白薰芳感覺到賀年華望她的眼神的變化，不自在的推了他一下，想把他推的遠一點，卻根本沒讓他動了絲毫。
「你讓開。」白薰芳道。
賀年華微微一挑眉，含情半眯雙眸在燈光的映襯下，竟有一似魅惑的氣息。
白薰芳立即把視線投向桌面。暗忖，他的一雙眼睛倒是和她娘胡英華很像。
賀年華直起了身子，退後一步。
白薰芳趕緊站起身，退到圈椅之外。
「白薰芳，我的心意你都知道了。」賀年華道：「你或許在心底嘲笑我吧。但是，你必須清楚，這輩子你只能嫁給我了。」
「賀大人未免太過自信了。」白薰芳微微歪著頭道。
賀年華一笑，「不信你走着瞧。」后而又黑了臉，「你竟然真的想要嫁給別人！」
白薰芳不置可否。
賀年華冷眼斜睨她道：「在白城，女兒節那天之前，你還對肖寒有意是吧？你......虧我想了你八年。你忘了我就算了，還欽慕他？那晚為了他還喝了個爛醉！如今更是想要另嫁他人！白薰芳，你趁早死了這個心。」
「哦，你大概不知道吧。肖寒已經在牢中畏罪自盡了！」最後，賀年華冷笑道。
「我的親事，自有爹娘做主。還輪不到賀大人伸手！」白薰芳被他的話說的一時惱羞成怒。
是的，在白城她以為自己是阿江的時候，他是對肖寒有那麼一絲絲心思。
但當恢復記憶后，她得知她和阿爹前世的悲慘結局，是肖寒操弄的時候，她哪還有什麼欽慕之心了。
只不過她確實沒想到肖寒自殺了。上輩子的仇人這麼快就死了……
「賀大人。請你從哪來，回哪去！」白薰芳不屑的指著門外，下了逐客令！
哼，他算哪門子客？還不知道怎麼進來的呢！
賀年華自嘲的笑笑，復繃緊了麵皮，咬牙切齒道：「白薰芳！你好得很！」
話音一落，白薰芳只見身前人影一閃，賀年華從窗戶掠了出去。
窗頁未合，頓時屋子裏灌了冷風進來。白薰芳連忙去關上了窗戶。
白薰芳回身繼續坐在桌前畫着花樣子。畫着畫着，一滴水珠落在紙上快成形的天青色白城男子的衣袍圖案上。
頓時，花色暈開，已看不清本來的樣子。
接着，一滴，兩滴紛紛落在紙上.......
白薰芳頓住筆，捏著小羊毫筆的手不住的顫抖。
面上，早已淚流成河……
她放下筆，拿起一方絲帕胡亂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然後仰起頭，嘴角向上抿出一個笑。
過一會，她又重新取了一張紙，提筆開始畫起來。
剛落筆，眼淚也落在了潔白的紙上。
白薰芳索性放下筆，俯身在桌上，將頭埋在了雙臂里，瓮聲瓮氣道：「不能哭……不能哭……正月里哭......不吉利......呵呵......呵呵......要開開心心的......」
她此生真的只想她的哥哥能早日康復，爹娘長命百歲。
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
雖然娘現在張羅自己的親事，那也是她想要娘開心一些。
此生，無論她的親事如何，她最後嫁為誰人婦。
只要哥哥一日不醒，她這一生就不可能過好。
而賀年華，更是不可能！她怎麼能心悅他？她怎麼能嫁給他？
她就是為了他，才讓自己的哥哥一睡多年不醒的啊。
而且在前世，哥哥最後到底還是死了……接着爹娘也都先後去了……
賀年華回到家中，胡英華和賀年未正在一起喝酒說笑，胡英華嘴裏還哼著一些小調。
「年華回來了，來喝一杯。」胡英華揮手喊道。
賀年華默不作聲的來到桌前，自己倒了一杯酒，「娘，年未。新的一年，我們一家都好好的！」
說完，一口氣幹了，「我先回房了。你們少喝點。」
「哎，這就好啦。」賀年未驚詫道：「哥，你可是讀書人，說這兩句俗話就好啦？我還想在你這學兩句，明日出去和朋友喝酒好說呢。」
胡英華目送賀年華的背影，微微蹙眉，嘟囔道：「大過年的，就沒個好臉色。難道出去看個花燈，就讓哪家姑娘給傷了心。哧.......」
賀年華回到自己房間，坐在椅子上，伸開四肢，閉着眼，頭向後仰靠在椅背上。
屋子裏靜悄悄的。
良久后，他才又坐起身。隨着動作，掛在腰間的玉玲瓏丁零噹啷輕輕作響。
賀年華拿起玉玲瓏映着燈光看了好一會。透過鏤空的花紋，可以看見圓形的玉玲瓏中間竟掛了一隻屬於女子的豌豆大小的珍珠耳墜。
賀年華輕輕搖了搖，珍珠便左右搖擺碰在玉玲瓏內壁上，發出輕聲悅耳的聲音。
那一年，她為了阻擋他氣怒之下會殺了她五哥哥......來會拉扯中，掉了一隻耳墜子。他撿到之後，鬼使神差般的就自己留下了，天天貼身揣在懷裏。
後來，她就消失了……
再後來，他就把這隻耳墜子藏到這個玉玲瓏里，形影不離。
自從她胡說他們是前世眷侶的那一刻開始的半年裏，整天「賀年華、賀年華」的喊著，或在府里看着他胡說八道，或是跟着他溜出了府......
她見識到他的狼狽、他的局促、他的莽撞之後，還依然笑着喊他「賀年華」。
不知不覺中，他的目光早已控制不住的被她吸引了。
當她不再塗抹去疤痕的膏藥，只為在手心留下和他一樣的月牙印記時，他心中的震撼無與倫比。
所以，當他說「哪日我要是到了性命攸關之時，你要無條件的來報恩」時，他許諾道：「無條件依從你。」
從此以後，只要是你要我去做的事，我都會無條件的依從你。
賀年華收起掌心，將玉玲瓏握在手心。
這一次，很抱歉，白薰芳，我不能聽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