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糾纏12

賓館的這個房門裡面還有一道插鎖，季歡喜記得自己應該是……插上了的。

插上了……吧？

她趕緊把頭髮吹乾，從一邊拽過浴巾裹上，一邊推開衛生間的門，探頭出去，左右看了看。

沒有人。

猶豫了一下，又乾脆走出去，衛生間內外溫差很大，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立刻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季歡喜抖了抖，半環抱著自己，先是去檢查了大門，看到插銷確實是插好的，便鬆了口氣，然後環視了一遍屋裡，這房間不大，又沒有衣櫥，基本上一眼就能看盡。

「疑神疑鬼可不是好習慣啊……」她笑著自嘲。

這房間的格局，有一面大的鏡子正對著床，因為鏡子前面是長桌子，所以乍一看上去並不覺得有什麼，季歡喜下午睡的又匆忙，更沒有來得及覺出問題。

她從鏡子前面走過去的時候，餘光卻瞥見鏡子裡面，自己的身後，有一個黑色的影子。

察覺到的時候她已經走到衛生間門口了，腳下頓時一停。

「……不要開這種玩笑好嗎？」她有些僵硬的回過頭去，看著自己身後空空如也。然後悶著嗓子輕輕地咳了一聲，轉身一步步走回去，等站到鏡子前的時候幾乎怕地想要遮住自己的眼睛，但好歹控制住了，雙手攥成拳頭，給自己打了打氣。

然後一步跨出。

鏡子裡面只有她自己。

她那張有點蒼白的小臉，眼睛因為驚慌而急促地眨著。

她和鏡子里的自己對視了片刻，然後乾笑了一聲。

「這種玩笑真的開不得啊……會嚇死人的吧？」

今晚的澡看樣子是洗不下去了，這麼來回走了一遭，身上也早已經幹了。她把頭髮簡單吹了吹，穿著睡衣上了床，裹好被子抱著平板看電影。

是個法國的喜劇片，雖然不十分搞笑，但勝在氛圍輕鬆，既不驚心動魄也不咄咄逼人，沒有陰謀算計更沒有妖魔鬼怪。

節奏不急不緩，畫面色彩平和，季歡喜低著聲樂，看的昏昏欲睡，腦子倒還記得睡前要去確認一下趙宇是不是還在家裡。

結果不知道什麼死後就睡了過去，等睜開眼的時候，滿屋漆黑，平板也自動黑了屏，她揉了一擦眼角，摸過平板按亮，10:07.

電影已經播到了片尾，是合家歡喜的大結局，屏幕上一對夫婦再加上三對女兒女婿笑的心滿意足，季歡喜看著也笑了一聲，按下播放鍵，想把這一點結尾看完再接著睡。

輕鬆愉悅的背景音樂里，她隱約聽到一點雜音。起初以為也是電影里的聲音，後來發現不對，那聲音像是粉筆摩擦過黑板的刺耳聲，又或是指甲刮過瓷磚的聲音，她皺了皺眉頭，先暫停了電影。

聲音還在。

季歡喜本半睡半醒，等判斷清楚那聲音的來源，就徹底清醒了。

那聲音是屋子裡頭的，很近，很低。

她一點點地低下頭去，盯著自己，那刺耳難聽的聲音……來自她床底下。

每個小孩子都有過幻想，幻想自己的衣櫥里或者床底下住了什麼人，季歡喜自認是個普通女孩兒，或者……曾經是，小時候她家裡的床下只有很窄的空隙，所以她一度以為自己的床下趴著一個扁平的男人。

但那真是小時候的幻想而已，長大一點就知道是假的了，然而現在，她真切的聽到自己的床下傳來了聲音。

這個感覺……就好像是你從小躲著的那個怪物，終於還是追上了你。

她背後驚出了一層冷汗，這種東西躲下床下的感覺遠比直面什麼鬼怪可怕。大喘了兩口氣，終於鼓足勇氣，坐出去一把按亮床頭的燈。

這賓館不算十足現代化，床頭柜上放了一盞檯燈，但房間屋頂大燈的開關在進門處的牆上。

如今床頭燈打開了，也不過是有一片慘白色燈光打亮了床頭這一角地方。遠處依舊一團昏暗，季歡喜腦子裡面過了一遍自己看過的恐怖電影，覺得按照作死主角的套路，現在肯定是要去檢查床下。自己看著不是一個主角必活的命格，還是不去作這個大死。

十點，她想了想，覺得那個前台服務生應該還在一樓大廳。反正自己這身睡衣也不薄，嚴嚴實實的，乾脆下去找她，不管是換個房間還是換個賓館，這床下的東西還能跟著自己不成？

床下一直有響動，就像有什麼東西正要爬出來，擾的她驚魂不定，根本不能細琢磨，乾脆抓起手機，準備下了床穿鞋就跑。

結果這邊她剛抓起手機，那邊檯燈忽然就滅了。

房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同一時間，床下也陡然變得平靜，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季歡喜只聽到黑暗中自己的喘息。

她顫抖著抬起手來捂住自己的嘴巴。

有什麼東西就藏著黑暗中盯著自己，決不能……決不能讓它發現我。

靜謐中，她的被子被向下猛地一扯，季歡喜敏銳地意識到是那東西在扯著她的被子向上爬！她再也控制不住，尖叫一聲一把把床頭的檯燈拽下來，向床尾猛地砸了過去。

然後鞋子也顧不上穿，赤著腳跳下床慌忙向門口跑去。

只跑了幾步，原本那指甲抓撓的聲音又急促地響了起來，季歡喜只感覺身後一陣冷風襲來，一隻手猛地抓住她的腦袋，狠狠地將她按在了鏡面上。

咚的一聲響，額頭傳來劇痛，季歡喜片刻暈眩后，忍著一股反胃的感覺，咬牙反手揮去，她的胳膊撞上了什麼堅硬的東西，雖然撞的自己也疼，但好歹讓那隻按著自己腦袋的手收了回去。

季歡喜鬆了口氣，趁著這短暫空歇回過頭。就見一張嚴重萎縮、彷彿被風乾過一遍一般的臉正對著自己，兩隻眼眶黑洞洞的，臉皮上一層層的褶皺。

她這回是真的乾嘔了一聲，那東西如果還有人類的感情的話，應該感覺到受了冒犯，下一秒它抬起同樣乾枯的手，使勁扼住了季歡喜的喉嚨。

這力道極大，季歡喜瞬間一點空氣都呼吸不了，只能發出咯咯的聲音，她抬手想要掰開那五根指骨，卻被慢慢地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