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長 生 7

二斗才舉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慢慢咽下。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開始講第一個故事。

漢景帝三年，吳王劉濞發動七國之亂。漢景帝為消除叛軍誅殺奸臣之旗號，無奈斬殺寵臣御史大夫晁錯。之後太尉周亞夫率軍十萬並三十六員大將抵禦叛軍於雒陽。時任羽林中郎將李跖率輕騎八千，取道淮水斷叛軍糧草於睢陵，成為平叛得勝最重要一戰。三十有四的李跖縱馬馳騁在大戰後的戰場上，馬蹄踏到鎧甲甲片和折斷的戟矛發出清脆的聲響。李跖很喜歡聽這種聲音。大風突然颳起，血腥味撲面而來。武將若想晉陞獲得皇帝陛下的封賞全靠戰功。淮水一戰立此大功，李跖此刻就盼著太尉的軍令，自己能率軍追擊叛軍再立新功。

傍晚李跖在營帳內沒有等來周亞夫的傳令官，卻等來了漢景帝的詔書。李跖的精騎兵交予他人，自己被漢景帝召回都城長安。

去時旌旗招展，一呼百應，歸來不過三五隨從。一路披星戴月，進入都城之前，李跖壓制不住心中鬱悶猛地勒住韁繩，跳下馬抽出環首鋼刀用盡全力向一塊巨石劈去。「嘡」的一聲響，李跖手中的刀被震飛，他狂笑一聲痛快。隨後翻身上馬，昂首進入都城長安。

李跖等了幾日，漢景帝卻沒有召見他。終於在一個午後，太常丞，孟贊，來到李跖的家。孟贊交給李跖羽林衛軍的兵符，傳皇帝口諭命李跖領倆千衛軍隨孟贊督建景帝陽陵，即刻出發。

見李跖面露陰鬱，孟贊笑著拍著李跖的肩膀說：「李將軍莫要遲疑，將軍須知血染沙場固然能封侯賜爵，但最後覓得封侯的又有幾人。像將軍這樣的虎狼之將又有多少埋骨疆場？今日隨老夫前往陽陵不但沒有刀光血影，我們做的事還是皇帝陛下親自過問的。事成之後，少不了能夠蔭及子孫的賞賜。」李跖聽后覺得不無道理，於是拜別高堂，領軍護送孟贊前往陽陵。

陽陵縱橫十里有餘，工程進度全由靈台侍詔晁彧負責。晁彧是被景帝斬殺的晁錯的兒子，自幼隨高人修道，習得精妙術數。陽陵修建是個非常漫長的工程，晁彧閑暇之時還替這些負責陽陵建設的大臣占卜。景帝殺晁錯乃是情勢所逼，叛軍被剿滅之後，景帝連下三道聖旨為晁彧加官進爵。有這樣的一個皇帝的紅人主動與你交好，誰都無法拒絕。這一天李跖剛想入寢，晁彧正好來訪。

晁彧已經官拜禮官大夫，卻一身素衣，見了李跖也很有禮貌，談吐得當。倆人聊了一會，晁彧便提出為李跖算一卦。李跖不敢拒絕，於是將生辰八字告知晁彧。晁彧得知李跖的生辰八字后神情異常詭異，為李跖算了一卦以後，說了些不疼不癢的恭維話就匆匆離開了。

日子雖然難熬，但李跖逐漸也適應下來。陽陵建設也算出奇的順利，用了不到十年，八十一條墓道，二十二個墓坑就基本完工。這十年一過，李跖也踏入中年，早已沒有了當年想浴血疆場的盼望，就只盼著陽陵趕緊完工自己好回去述職。

這一天李跖巡視陽陵工地，卻遠遠看到遠處有一支軍隊壓著一長串被鐵鏈串起來的囚徒往陽陵趕來。李跖剛想上前詢問，卻被晁彧的隨從擋住。到了陽陵這些刑徒被十個人串成一圈，原地坐下。一時間陽陵附近的空曠地上坐滿了一圈一圈的囚徒。李跖粗粗一算，竟也有萬餘人。

這天深夜，李跖部下驚慌來報，白天來的軍隊正在虐殺囚徒，並將死屍扔入陽陵的一些墓坑。李跖大驚，忙出去查看。發現夜色里陽陵被火把照的燈火通明。一圈囚徒被帶走，在墓坑邊一一被刺死。然後行刑者再帶走另一圈囚徒。囚徒在換，行刑者和殺人屠刀也不得不進行輪換。黑夜裡不停的傳來死囚們的慘叫和大聲的求饒。李跖實在看不下去這個慘景，於是走到禮官大夫晁彧的駐地想知道要殉葬多少人。

李跖發現晁彧的駐地在今晚竟然戒備森嚴，駐地有羽林軍的主力防守。晁彧的隨從見李跖來訪並不阻攔，李跖順利進入到內堂見到晁彧。

李跖一見到晁彧就開口問道：「為何陛下尚未升仙，卻在今夜殺死囚殉葬。今夜的殺戮要到何時？」

晁彧詭異的笑了笑，並不回答李跖而是向他的下屬不時地確認時辰。

終於第二天的丑時到了，一個隨從跑進來告知囚徒已經全部殉葬。

晁彧站起身，這才扭頭對李跖幽幽地說道：「今夜為陛下收萬靈，此時還差一個死靈，我們還要殺一個人。」

李跖問道：「萬名刑徒已殺完，還要殺誰？」

晁彧冷笑一聲回到：「便是將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