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劉壽鈞原以為此人早就一蹶不振,不料他原來還另藏了實力,他們都不願大動干戈引人注目,偃旗息鼓後才發覺是沖著同一目標而來,不過二人所求不同,隨後一拍即合,在山下結成了臨時的盟友,至少目前,這位兵強馬壯的祝王還有可用之處。

只要能殺了那個女子血洗仇恨,他就是忍氣吞聲點也無所謂了。

寇闕其實沒有表現的那般滿不在乎,大芙寶藏是他最後的希望,決不能有失。

此刻他依然裝作漫不經心,「你我可不一樣,本王是以退為進,劉兄你呢?哈哈哈,今天就叫你見識見識,本王真正的精兵。」面朝冰原,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寒芒,揚起的食指在空中一勾,「翻了這塊冰原,也要把盈瞳公主給本王找出來。」

「是。」

死亡的灰線,化作數道射向八方,急速追趕著顛簸兵士的歷越駿馬,手中的箭矢好像奪命的流星,在寒風中穿射。

你追我趕,蹄揚冰屑,急急四濺。

「嗖,嗖,嗖……」

一匹大馬慘嘶中頹然倒地,鮮血濺上寒地潔白,亦灑了主人一身,失去坐騎的人卻在地上翻身躍起,頭也不回朝遠處縱躍飛奔,然而人的腳力怎及冰上良駒,不一會兒便被追趕上來,被五位騎兵圍在中央,其中一人冷冷揮刀指著他的鼻尖,「說,盈瞳公主在哪裡?」

平日最愛賭牌的尚權往地上呸了一聲,「想知道公主下落,先問過老子手中的劍。」

一個對十個,迷藥藥效也尚未解開,果真,尚權片刻便血染戰袍,但他卻越戰越勇,如瘋虎般拚殺衝鋒,一口氣殺了圍剿的三人,撞開了一個缺口。

祝王騎兵見攔不住他,索性張弦彎弓,一箭穿透了他的腿骨,隨後幾個人衝上去按住了掙扎大罵的尚權,將他捆牢了帶回去。

殘酷的圍獵在冰原上進行著,一個,兩個,三個,遠遠近近,分散開的小點在不斷減少,祝王與劉壽鈞足下的白雪,卻被鮮血逐漸染透,在陽光下艷得令人眼盲。

祝王有些不耐地捏著手中皮鞭眺望遠方,劉壽鈞看了看所剩無幾的黑點,忽然對身邊的人桀桀一笑,「祝王可是等得煩了?」

「廢話!」

「盈瞳公主狡猾得很,未必真會選擇在這冰原上縱馬逃命,若她其實躲在附近觀望著,我倒是有個主意,能將她逼出來。」

「噢?」寇闕終於露出一點興趣,「什麽主意?」

「很簡單。」劉壽鈞隨手從地上拽起重傷的尚權,清了清嗓子,高聲喊,「杜傾瞳,現在你的人都落在我們手上了,你不是他們最欽佩的將軍嗎?難道預備不管他們的死活了?我數到三,你要是不出來,多數一聲,我就殺一個,多十聲,我便殺十個,一……」

「我呸!」尚權的粗嘎聲音先插了進來,他猝然轉頭朝劉壽鈞的臉上吐了口濃痰,瞅著後者氣急敗退的狼狽相,笑得好不歡暢,「哈哈哈,你這種不入流的卑鄙玩意兒,也配帶兵打仗,還妄想害我將軍?別叫我尚權笑掉大牙了,哈哈哈哈哈,天佑我盈瞳公主,決不會落入你等之手!禁軍侍衛尚權,死亦無懼!」

高亢呼聲戛然而止,尚權高大的身體轟然倒地,緊閉的嘴角流出汩汩的血線。

雪原上的白光越發耀眼了,寇闕的灰色眼珠也騰起幾分嗜殺的性味,「咬舌自盡嗎?想不到歷越人還有點意思,本王也來玩玩吧。」

他順手撈起身邊另一個被俘的侍衛,一下重手便拍脫了他的下頷,接著化掌為刃,直剜向那人胸口深深的一痕刀傷,他一面欣賞著剎那間痛苦到扭曲的面容,一面提氣怪喝:「杜傾瞳,你的兵下巴脫臼了,現在想死都死不了了,你想不想聽聽他的慘叫?」

一瞬間,雪原靜極,寒冷的空氣中,有什麽繃緊了,更緊了……

毫無人性的手刀在血肉中一擰,逼出士兵喉中慘極的悶響,「嗯……」他幾乎要失焦的眼盯住天空,用最後的力氣祈禱著上蒼。

公主殿下,不要出來,千萬……

一聲天籟般的清音,終於打破了他的祈禱,「住手!」

隨著嫋嫋餘音,一抹麗影從冰崖的那頭乘風而上,而後優美點地。

來者,是一名女子。

玉肌墨發,艷眸清骨,姽嫿清姿如天外雲水,她冷冷然獨自立在危崖之上,偏又那般的無畏大氣,豪意凜然,呼啦啦的,崖底下勁涌的狂風,鼓起她水色衣裙上朵朵綻放的芙蓉,通靈般開在空中。

那日崖上倖存之人,此後窮極一生,都無法再忘卻,曾目睹過那般無雙的美麗。

那個出塵絕麗的女子,只是淡瞅向有些呆住的寇闕,一字一頓,「你們再殺一人,我就要大芙寶藏的秘密永埋冰谷!」

凍耳的寒氣拂面襲來,寇闕左頰的傷疤一抽,敏感地察覺到兩股利箭般的視線。

「大芙寶藏?」身旁的盟友好像在詢問,疑惑中難掩的一絲貪婪。

該死的。

寇闕暗中咬牙,轉過身對劉壽鈞擺出一臉的真誠相,「什麽寶藏,哪有那種東西?劉兄可別聽那女人挑撥胡說。」

「噢?本王也好奇了,如果不是寶藏,祝王想從她口中掏出些什麽呢?值得冒了天大的風險,帶著隱匿的精兵來攔途截擊。」劉壽鈞顯然也並不好唬弄。

寇闕噎了一下,態度陡然蠻橫起來,「咱們可是山下說好,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本王率精銳六百,山下還有接應,劉兄不過上百隨從,也不掂量掂量,配過問本王的事?」

「你……」劉壽鈞大怒之下一把拔了刀,「放肆,以為我怕了你嗎?」

「一隻喪家之犬,還是女人的手下敗將,你還想怎麽樣?劉壽鈞,聰明些你就閉上嘴,別礙著本王,否則……」寇闕如今懶得佯裝了,錯步拉開了距離,驕矜的戟尖斜指向劉壽鈞,「今天冰崖就要多幾條歷越孤魂了。」

霍霍尖鋒閃著冷光,衝突一觸即發。

「敢如此待我,祝王不要後悔!」劉壽鈞的眼底幾乎要噴出毒汁,一直唯諾賠笑的面容全然變了,他忽然冷笑一聲,閃電般揚刀劈下。

一丈開外的寇闕下意識地閃避,卻驚愕發覺那一刀並非沖著自己,而是落在某個躺倒在地的歷越士兵的頸間,剎那之間,年輕侍衛的頭顱與身體悲慘地一分為二,無遮無憑地滾開,帶出一道血痕。

不遠處傳來一聲驚絕恨絕的尖呼:「劉壽鈞!你敢!」

嘶聲萬劍般刺人心肺,劉壽鈞卻想都不想,便再度高高揚起了刀,幾聲悶響,殘影帶著三四顆死不瞑目的頭顱飛上半空之間,他才抬首看向傾瞳的方向,「我為什麽不敢?杜傾瞳,你今天就親眼瞧好,你的屬下是怎麽為了你一個個身首異處的,怎麽,是不是感覺比砍在自己身上更疼,是不是預備要衝過來殺了我?」

說話間,鋼刀兇狠地砍殺,將那些無頭的殘軀劈得皮開肉綻、四分五裂,飲血刀刃不斷顫抖著尖嘯,還不及劉壽鈞此刻猙獰的神色,「你再不過來,我保證他們每一個都死無全屍!」

他要杜傾瞳死!

要嘛,逼她冒死前來救人,一入合圍,杜傾瞳和她的黨羽必無半絲生機,或者她索性一怒毀了寶藏圖,祝王落得個雞飛蛋打,杜傾瞳今日也勢必難逃葬身冰崖的命運。

總之,他劉壽鈞今天決不會是那個輸家。

「惡賊,我要你死!」眼前迅速騰起了血紅的霧氣,傾瞳點足便往前飛掠,卻聽到一個侍衛大聲喊:「公主,不要過……」他的頭顱驟然飛上半空,餘音還衝著冰崖的方向,「來……」

重重跌下的頭顱,摔到地上骨碌碌滾到人腳下,好像就阻擋了主帥急進的步伐。

激蕩的熱流飛快衝上鼻翼,快要化作鮮血從眼中噴薄,這個千刀萬剮的惡賊,她為何沒能計畫周全早早擒下他,然後凌遲車裂、五馬分屍,她為何沒有?

傾瞳咬得口中一片腥熱,一把扯下胸前墨玉吊墜,展臂伸出了崖外,墜子拽直了煙青的繩索,在風中脆弱地搖蕩,指端輕輕一滑……

「不要啊!」寇闕嚇得一聲大喝,但見指尖微勾,重穩住了那塊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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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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