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訴·墜樓

哭訴·墜樓

哭訴·墜樓

過了半晌聽得有人敲門,便低聲道了句「請進」,門開時見是柳惜薇,微微沖著我一笑,道:「只這一間有燈光,便是你沒錯了。」說著一偏身,露出身後之人來,見是那雖然日漸憔悴卻仍舊艷冠群芳的田心顏。

我起身迎向前去,緊緊握住她的雙手,仔細看她的面孔,竟比那日見她時更加削瘦了,心中不禁難受,臉上卻故作輕鬆地笑道:「心顏姐姐還是一如既往地美麗動人呢!快進來坐罷!」而後讓走在最後面的綠水去喚佟府的下人來,在此廳內擺上茶果。

三人圍桌坐定,田心顏強打精神笑著道:「對了,這一次的綉藝精社辦得如何?可比上一回熱鬧?」

想來自去年的綉藝精社過後我就沒再見過她呢,曾也和柳惜薇去賀蘭府上找過她幾次,都被那府上下人攔住了,不是說她不在府內就是說老夫人身體不適、少夫人正在身邊伺候等語。於是便笑著答道:「還好,夏小姐將精社設在了她家的別苑,風景很是獨特,那是一座孤峰,四外皆是遠山,峰下有一帶河水,夜間會漲起來。我們在那裡住了三天,無非便是綉繡花、大家湊在一處聊一聊天,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柳惜薇看了看我,便也點頭道:「正如靈歌所說,不如去年好了,想是因為少了你的緣故。」

田心顏便笑得掩口,道:「惜薇你又打趣我了,少我一個不少,多我一個不多,哪裡就辦得不好了呢!」

我和柳惜薇便附和著跟了她笑,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一時茶果端了上來,綠水及柳惜薇的丫環芭蕉、田心顏的丫環小蕉立於一旁隨時伺候。

田心顏低頭喝了口茶,待了半晌,抬頭望向我,假作隨意地道:「靈歌今日是同岳伯父一起來的么?」

我本欲說「是」,免得令她心緒不寧,然而想了一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便輕聲答道:「家父未在府中,靈歌這一次是同家兄一起來的。」

田心顏端著茶杯的手抖了一抖,垂下眼睫低聲地道:「許久未見清音哥哥,不知他現在過得可好……」

我便道:「哥哥和靈歌一向都好,心顏姐姐不必擔心。」我刻意加上自己,以免柳惜薇聽了起疑。

田心顏便點點頭不再作聲。卻聽得柳惜薇道:「心顏近來呢?怎麼瘦成這個樣子?方才我去找你幾乎都認不出來了呢!」

這位心直口快的柳小姐想必還不知道田心顏的婆家是個什麼樣的情況,是以不知避諱地開口相問,我欲阻止已是不及,只好默默坐著聽她二人說話。

田心顏勉強笑了一笑,道:「還好,每日也沒什麼事做,不過是做做針線活兒,孝敬孝敬公婆罷了。」

「我怎麼覺得你過得並不大好呢?」柳惜薇直直地逼問過去,盯著田心顏的臉道:「看你眼底還有血絲,竟是睡不好的樣子!有什麼煩心事么?還是婆婆對你不好?」

「惜薇你多想了,公婆對我都很好,這眼底血絲……是因為今日要來赴宴,一想到可以見到你們,便高興得沒怎麼睡好。」田心顏掩飾地笑道,而後顧左右而言它:「怎麼關著窗子?不是聽說有佟府自己訓練的歌舞班子在那檯子上獻技么?」

於是挨窗而立的芭蕉連忙將窗子開了,一陣冷風迎面而入,外面的霧已是濃得很了,灰濛濛一片,我起身走近窗口向下一望,莫說那戲檯子了,便連樓下那層窗口裡灑出來的燈光都幾乎看不到。於是只好回身沖她兩個笑笑,道:「我們是往下幾層去看歌舞,還是留在此處喝茶說話兒?」

柳惜薇便望向田心顏,田心顏道:「歌舞沒什麼好看的,不若我們三個便在此處喝茶罷。」

於是關上窗戶,三人依舊坐在桌旁喝茶聊天,一時晚宴開始,聽得外面隱隱傳來絲竹之聲,大約是歌舞表演拉開了帷幕,飯菜便也源源地上來,因這一廳只我們三人,所以菜色雖未減少,菜量卻只有正常桌上的一半,皆是些小碟子裝的,幸好田心顏和柳惜薇似是胃口都不大的樣子,而我也沒什麼食慾,吃了一陣后桌上的菜也沒見怎麼減少。

便聽得柳惜薇問向田心顏道:「自你出嫁后咱們姐們便極少見面了,不若過幾日到我家裡再聚上一聚,今晚人多,總覺不能盡興,如何?」

田心顏低下頭,沉默了半晌,低聲地道:「只怕……不大容易……」

「為何呢?」柳惜薇奇怪地追問。

田心顏又是一陣沉默,許久方勉強地道:「婆婆家教甚嚴,若無要事是不許我隨意出門的,因此……」

我便輕聲接過話道:「說得是,嫁了人自是不能同還做姑娘時一樣了,畢竟是成了家的人,總要兼顧著其它。既不方便就莫要勉強,我同惜薇會常去看心顏姐姐的……」

柳惜薇看了我一眼,低頭暗自思索,忽然似是明白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來,道:「心顏!是不是你婆婆對你不好?聽說你還有個小姑子,為人甚是驕橫,她給你氣受了是么?你夫君對你怎樣?你哥哥可知你現在的景況?」

這一連串的發問令田心顏又悲又急,只搖著頭道:「惜薇,莫問了,我還好,我能捱得的!女人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再怎樣……再怎樣也不能抱怨啊……」

「胡說!」柳惜薇一拍桌子,杏眼圓睜柳眉倒豎,「孝敬公婆體貼丈夫是對的,卻也不能無故受氣!你莫要瞞我了,方才我見了你那夫君對你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便已明白了三四分!我這便找他說理去!」說著起身便要向外走,我和田心顏連忙一人抓住了她一條胳膊將她攔下。

田心顏眼淚再也憋不住地掉了下來,哭道:「惜薇,你不明白的……嫁了人便是別人家的人了,哪裡還有自己的姓、哪裡還有自己的夢呢……你去找他也無濟於事……我這輩子……這輩子就已是這樣了……」

柳惜薇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衝動過後自也明白改變不了什麼,只好眉頭緊蹙地將田心顏抱住,輕輕拍了她的肩背安慰著。

不忍再聽田心顏的抽噎,我借口小解由房內出來,心中不免憋悶。廊內燈火通明,然而有人的只我們這一間廳,我便慢慢來回踱著步子以排解胸中鬱結之氣,方經過一間黑著燈的房子,卻聽得裡面竟也有人在哭泣,一時覺得奇怪,見房門開著道縫,便悄悄兒地由這縫向里看去,卻見屋內窗戶開著,借著走廊上燈籠灑進去的些許微光可以看到窗前立著個人,身形窈窕,由髮式及微弱的哭聲能辨認出,此人竟是那佟家姐妹中的一個。

心下只覺納悶,照理說今日最高興的人應該就是這佟家姐妹了吧,為何會有一個躲到這裡哭來了呢?

不由輕輕叩了叩門,聽得她啞著聲音問道:「誰?」

「是我,靈歌。」我輕聲答道。

「進來。」聲音依舊帶著哭腔。我輕輕推門進去,而後將門關好,見她仍在窗前背對著我立著,正拿著帕子擦眼淚。

「佟小姐……出了何事?」我慢慢走上前去小心地問她。

「靈歌……」佟小姐抬眼看了看我,忍不住又哭起來。

我暗自猜測這是那佟三小姐,大約又是在岳清音那裡碰了軟釘子,再看自己的姐姐大事已定,不由心生凄涼,因此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哭。雖然岳清音不打算考慮她,但由方才田心顏的樣子,不由使我對這佟三小姐也倍生憐憫,同為女人,對於情殤總有同病相憐的唏噓。

我伸手握上她的肩膀,輕聲道:「佟小姐莫再難過了,有些事情既然強求不來,便索性瀟洒放手,許是緣份未到,說不定小姐很快便又能遇見合適的人了呢。」

佟小姐抬起滿是淚痕的臉來望住我,抽噎著道:「靈歌……你,你怎知我是為此事難過的?」

我見她的帕子已經濕了,便掏出自己的來替她擦淚水,輕聲道:「靈歌雖然愚鈍,卻也能看得出一兩分小姐的心意來。自古感情之事是最勉強不得的,就算強湊在一起,也未見得就能過得幸福。何況世間如此之大,男人女人又如此之多,這一個不合適,不妨就放開手去找下一個,總會有比第一個更合適的人的。小姐認為呢?」

佟小姐哽噎著道:「話雖如此……可、可我只是喜歡他一人,這輩子再不會對別人動心了……你教我如何能放得了手呢……」

唉……岳清音哪岳清音,雖然你無情,卻又害得多少人為你痴情啊!真真一個天生的妖孽!

我只好安慰道:「你這又是何苦呢?當放則放,莫要委屈著自己,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哪……」

佟小姐淚眼婆娑地望向窗外茫茫迷霧,啞著聲道:「靈歌你不了解我的處境……如今我是騎虎難下啊!都怪我爹,急於求成,將消息放得滿城皆知,也不管他早已兩次三番地委婉拒絕……」

咦?我怎麼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這跟佟員外有何關係?

「爹這麼做就是想給他施壓,令他不得不娶了我……」佟小姐接著抽噎著道,「我深知他對我並無情意,可……可卻為了一己之私便默許了爹的做法,只為能同他在一起……如今舉城皆以為我與他的親事是板上釘釘了,若最終他不願娶我,教我還如何有臉再出現於人前?倒不如一死了之落得清靜!」

「莫、莫要這麼想……」我聽得既似混亂又似明白,口中含糊地勸解著道。

佟小姐轉過臉來望著我,滿面悲戚地道:「你可知方才他將我約來此處說了些什麼么?」

約?這……她所說的人不是岳清音……這……難道是……

「他說,他知道我爹這次舉辦賞桃會是為了什麼,必是要當著眾人的面宣布我倆的婚事,來個先斬後奏,如此一來他便再也無法拒絕……」佟小姐哭著道,「我爹並未對我透露過此事,然而以我爹的性格來看,這麼做卻也是必然的……他說……事到如今不能再似此前那般任謠言自生自滅以維護我的顏面及事情真相了,只好失禮……對我講明……他、他說……說他不能娶我……說他……早已有了心上人……」

我腦中只是轟鳴,幾乎找不到了自己的聲音,飄忽著道:「是么……原來是謠言……」

佟小姐已顧不得我在說些什麼,只是哭得哽噎,接著道:「我便問他……可否告訴我他的心上之人是誰……他說……說她是這世間絕無僅有的女子……既脆弱又堅強,既膽怯又勇敢,既冷酷又善良,既嚮往自由又渴望安逸……說她是最矛盾、最可惡、最殘忍……卻又最令人心疼的女子……靈歌!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他說這話時是怎樣的一副神情么?——你見過男人眼中滿是溫柔與憐惜的樣子么?——你可知道我有多嫉妒那女子!倘若他肯這樣看我一眼,哪怕僅是一眼,便是叫我立刻死去我也心甘……」

佟小姐,佟二小姐雙手摳住我的肩頭用力地晃著,她已瀕臨崩潰,而我的身體與靈魂卻似分離了一般,靈魂不知遊走到了何處,徒留一具怔怔的肉體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她是誰呢……」肉體無意識地輕輕地問。

「我問他了……他只說……只說她的生辰是……七月初七。」佟二小姐泣不成聲,緩緩地蹲下身去坐到了地上。

我有些站立不穩,歪身靠在了窗台上。冷風吹來,頭腦漸漸清醒,開口時發現自己的聲音竟也啞了,道:「他……他為何要對你說這些……」

「他,他說他已屢次三番地對我爹婉拒了親事,奈何我爹仍然一意孤行,便請我去同爹說明……我知道他的意思,因我想嫁他,所以爹才會這麼做,若我同爹去說,爹想必會撤回公布親事的決定,」佟二小姐哽噎了幾聲,重新慢慢地站起身,望向我道:「我已同爹說了,然而爹已拿定了主意要將我嫁給他,只因他年輕有為,又屢破奇案為朝廷建功,前途無量……眼看這一次爹是不會改變主意的,我未能做到他託付之事,只怕他會誤會我強要嫁給他……與其左右為難,不若我就從這裡跳下去死在眾人眼前,爹便明白他錯了,季大人也便知道我並不是沒有去同爹說了……」說著便欲邁腿跨上窗檯。

我連忙將她攔腰抱住,道:「別做傻事!即便你沒有說動佟伯伯,季大人也會體諒你的!生命何其寶貴,怎能如此不珍惜呢?更何況……你的死不能改變任何事情……最多只會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令生者痛苦而已。而且,季大人會為此自責的,莫看他表面上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敏感心細,若你因為他今日對你所說的話而自絕,只怕他終生都要背負著對你的愧疚而活的……你忍心讓他這樣么?」

佟二小姐被我說得猶豫起來,我便趁機將她扯離了窗口,扶她在椅子上坐下,用帕子替她將臉上淚水擦去,輕聲地道:「佟小姐你若是真心地喜歡季大人,便該以他的幸福為自己的幸福才是。而目前能令他高興的事情並不是看到你的屍體,而是讓他知道你很堅強、很樂觀。做不成眷侶,做個能令他欣賞的女子不也是一種『得到』么?」

佟二小姐抬起臉來望住我,眼底隱隱有著領悟后的希望之色,道:「靈歌……謝謝你……我方才是一時糊塗了……雖然我做不到不痛苦,但我不會再尋死路了……你說得對,只要他開心我便開心,今生嫁不了他,還有來生……我會看著他將他心愛的女子娶進門,我會真心地向他道賀……他的幸福便是我的幸福,我……我此生便再無所求了。」

「莫要謝我……」我自嘲地笑,若她知道了那個生在七月初七的女人是誰,只怕會恨死那女人的。

見她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我便又寬慰了幾句,出門叫來一名佟府丫環,讓那丫環好生陪了她回房去洗臉換妝。

至於那佟老爺,逼婚之事他不是第一次幹了,他的大女兒不就是因為他的一手操辦險些喪失心愛之人么。那件案子知情之人並不多,因涉及到佟老爺殺人未遂,是以被季燕然靈活圓滑地壓了下來,這個把柄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呢?

於是我重新回至柳惜薇與田心顏所在的廳內,將綠水叫出門來附耳一番吩咐,要她悄悄兒地找到佟二小姐,只說是季大人讓帶話兒給二小姐,若無法說服令尊,只需提到佟大小姐的事就是了。

這廂田心顏和柳惜薇不知方才都說了些什麼,情緒已有好轉,正敞開著窗戶往外看,我便過去坐下,道:「霧這麼濃,什麼都看不到,為何還開著窗子吹冷風?」

柳惜薇便道:「聽說一會兒放煙火,不知在這霧中是個什麼樣子,這不正等著看稀罕呢。」

我走至窗前向下張望了張望,見樓底一片紅蒙蒙的亮光,隱隱傳來絲竹之聲,想是那歌舞表演已經進行至酣處,從上面看去只有隱隱約約的影兒,其餘什麼也看不清。

坐了片刻,便聽得一聲唿哨響,幾道亮光由霧中升起,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的炮聲,一朵朵朦朧的煙花綻放於半空,倒別有一番情調。

三個人不由齊齊看住了,起身至窗前仰頭向天上望,便見紅紅綠綠閃成一片,映得周圍濃霧亦不斷變幻著色彩,竟有種奇幻般的詭麗。

正看得出神,忽然聽得樓下一陣喧鬧,隱隱還夾有女人的尖叫聲,不由納悶,向下看又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何事,沒過片刻那樂曲聲竟也停了,緊接著煙花也不再燃放,柳惜薇便道:「莫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我且下去看看。」

於是帶了芭蕉開門出去,留了我和田心顏在屋內。田心顏有些心緒不寧,叫過貼身丫頭小蕉吩咐道:「且去看看姑爺那裡有沒有什麼事……若他找我便趕快來告訴我。」

小蕉應著去了,屋內就只剩了我和她兩個人,見她低頭沉默了半晌,方才慢慢開口道:「靈歌……我的事……你,你都猜到了?」

我知道她是指上次我託人送葯給她的事,便點了點頭,道:「依靈歌之見……心顏姐姐你最好是將此事告訴給田……幽宇哥哥,一味忍讓只會苦了自己。」

田心顏搖搖頭,滿是苦澀地道:「哥哥他性格暴躁,若知道此事只怕會鬧下大天來……何況我的親事是皇上親口指定的,再如何難忍也要忍著。我現在已經沒別的想頭了,只盼著能一病死了,早日解脫……」一邊說一邊又哭了起來。

「莫要胡說……」我心中一陣難受,今日這是怎麼了呢,每個女人都如此的不快樂,每個女人嚮往死比嚮往生還要迫切。我想掏出帕子替她擦淚,但一想那帕子上已經沾了佟二小姐的眼淚,於是在身上胡亂摸索了摸索,終於找出一塊乾的布來,才要伸過去替她擦,卻發現手上拿的竟是那日從奈何堡帶出來的那塊只有一半的綉了鴛鴦戲水的布。

正想收起再找別的布,卻被田心顏抬眼看見,輕輕地「咦」了一聲,用手一揩臉上淚痕,道:「靈歌,這花兒是你繡的么?」

「不是,怎麼?」我心中一動,將這布遞給她看。

「這種針法……我以前見過的。」田心顏一時忘了心中之事,拿了這布湊在燈下仔細觀看。

「哦?這針法與別的綉品有何不同么?」我問。

「你看,這布的兩面皆為正面,是雙面綉。」田心顏翻著布指給我看。

「雙面綉我也知道的,但這並不獨特啊。」我望著那佈道。

「獨特之處並不在這雙面綉上,而在於它的針法。」田心顏說著將布在桌上鋪平,道:「你看,這樣子看上去能看出幾股線來?」

我對繡花是完全的門外漢,於是也不敢亂答,只道:「難道不只我們所能看到的這幾股么?」

田心顏將頭一點,道:「這是將一根線劈成了六十四股繡的,所以這鴛鴦的紋理看上去才分外細膩。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六十四股線是一層疊一層地綉在布上的,如此一來便使得整個兒綉樣兒更加層次分明飽滿,幾可亂真。」

「哦……那這種針法心顏姐姐在何處曾見過?」我問。

「前幾年我曾隨家人一起去江南遊玩過,在那裡最大的一家珍品店看到過這種針法的綉品,據說會這種針法的人全天龍朝也超不過三人去,那綉品更是千金難買。我聽那老闆說,在皇宮裡有一幅世上最大的綉品,便是當時江南上貢的貢品,繡的是龍鳳呈祥,最絕妙之處是,那布上共覆了九九八十一層線,每拆去一層便換一幅花樣兒,即是說,這八十一層每層繡的都是不同的花紋,一層蓋一層,蓋得天衣無縫,一點都露不出破綻來。說不定靈歌你這塊綉品也同宮裡的一樣,共有六十四幅不同的花紋也說不定呢。」

我不禁有些瞠目,想不到這小小的一方布上竟然暗含了如此玄機。那位將布藏在畫中送給奈何堡主之人定是欲藉此布傳遞什麼信息,只不明白為何他只給了一半的布,即便拆開了花紋也是不全。

正想請田心顏幫忙先拆去一層線看看,卻聽得門響,見是柳惜薇回來了,皺著眉頭至桌邊坐下,道:「樓下發生了命案,死的是佟家二少爺。」

我和田心顏同時一驚,我便問柳惜薇道:「是怎麼死的?」

「從三樓摔下去的,」柳惜薇道,「聽說是喝多了酒去廁室如廁,正趕著外面放煙花,便由窗口探身出去向上看,一個不小心栽了下去,當場斃命。」

果然是世事難料生死無常,原本是聚會聯歡的好日子,傾刻間便成了慘事一樁。

未待我來得及唏噓感慨,便聽得柳惜薇又道:「然而經由令兄對佟二少爺的屍體一番檢驗,卻認定此乃兇殺而非意外。」

咦?我不由好奇地問道:「這卻是什麼原因?」

柳惜薇別有深意地沖我笑了一笑,道:「他為何會做此論斷我是不大清楚的,只將他的原話複述一遍好了。」

田心顏一聽到與岳清音有關之事,不由自主地便豎起耳朵全神貫注起來,便聽柳惜薇道:「岳公子說:死者腦後的骨頭嚴重塌陷,是遭受過重擊的結果,而死者落到地面時是面部朝下,很明顯在他落地之前腦後的傷便已存在,其塌陷程度已足以致人死亡,因此死者系他殺,而非自殺。」

原來如此。沒想到竟有人在這樣的場合殺人,且殺害的對象竟還是主人家的少爺!

柳惜薇繼續說道:「於是季大人便下令封鎖整個佟府及落英樓,挨個兒問訊。聽說佟二少爺死前是同岳公子等人在三樓廳內一齊用宴的,中途欲如廁而離開,至其掉樓而亡之間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而在這一盞茶功夫內,唯一沒有人可以證明自己不在場的……只有那位段家三公子。」

這……段慈絕不會是兇手,我比任何人都敢肯定。這也就是說,真正的兇手是有不在場證明的,確切地說,是偽造的不在場證明。

是誰呢?膽大到居然敢殺掉與季燕然這位太平城知府同在一廳用餐的佟府二少爺?是故意挑釁,還是鋌而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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