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W病

第九章W病

尚在陳國邊境,宋候便己驅車離去,走時不知同皋說了什麼,皋回來時面色微微有些余紅,見他那樣,我忍不住問,「適才,宋候與你談何?」

皋正正色,答了句無甚大事,便徑自走開,沿著賓館處的廡廊行去,人煙廖廖的過道旁,幾枝秋菊開得稀疏。

他一向神色冷清,我也沒往心裡去,只是有些奇怪他為何臉紅罷了,將未綉完的東西繼續直至綉完,最後紉線結口,這皂襪才算完工。

抬頭,便從窗欞處,見皋正坐不遠處的草垛之上,凝著這裡出神,目光渙散,己是魂游天外模樣。

想想,與他終還是要長期相處,兩人這般模樣倒是生份了些。山不就我,我便就山罷,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將襪遞與稚讓她收妥,見旁側榻上裌睡得香甜,一時半會不會睡來,這才從席上起身拂拂裙裾行了過去。

「副師。」隨著叫喚皋的瞳光重聚,落在我身,見面前之人是我,愣了愣。

「公女。」喚罷起身,「不知公女在此,皋唐突。」

「算不得唐突,是副師先至。」

「嗯。」

找了處離他不遠的地方隨意坐下,「剛剛,副師在想何心事?」

皋愣了愣,良久方回,「皋只不過在想去年今日,皋在做何。」

「那皋去年此時,在做何?」我笑著問,記得宋候說他不是處理國務,便是教裌射御,想必也不例外。

「去年此時……」皋的眼神忽地迷離,似陷入回憶,眸光支離,絲絲痛悔,「去年此時,也是這般天氣,秋雨剛歇,雨後晴空高且遠,每年此時,皋便會提罐醴酒,去處地方。」

說著一頓,轉頭看我,細碎陽光下,黑亮髮絲挑出點點光暈,十分炫目,許是在天光的映襯下,臉上線條忽地變得十分柔和,不再一副清冷神情,「公女定知皋曾有婦。」

微愣,這個,皋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自己曾經的妻子,他那溫和神情,沒由來的讓我心中一緊,想必他是愛著娥的罷,輕輕嗯了一聲,「曾有耳聞,在蔡里時,鄉人及楚狂亦道過。」

宋皋轉頭,接著說道,「嗯,皋去的地方便是娥長睡之地,只是今年卻沒法去了。」

「適才,父親對我道,回宮便遣人往魯納采,問名。」

「皋便在想,公女如此嫻美沉靜,嫁與皋,算起來,是皋賺了,只是心中卻感艱澀,楚狂曾責我,娥在我心中終守不三年。皋曾諾娥五十載,卻不想,不過一載便天人兩隔,心中遺憾我曾諾她簍篙漸綠之時,歸蔡探親,終是食言了……」

說至這裡,沒再說何,而是望著遠方,雙眸如夜間的深邃大海,不可測量。

我輕輕回了個哦字,沒再說話。對皋口中的妻子娥,生出一絲好奇來,要何種別樣溫柔的女子才能化了這塊悶葫蘆,使他至今念念不忘。

兩人之間一片寂靜。

風從頭頂吹過,頭上插的珠簪碰撞,發出輕響,遠處不知何人吹曲,古樸的音質盪在山林野澗,廣袤無垠的山野,漸有霜白之色。

坐了良久,皋忽然出聲,「公女回吧,皋想一人獨自靜靜。」回復一臉淡漠。

看一眼從開始便坐於草垛之上紋絲不動的人,我無聲點頭,起身,環佩輕響一路直向賓館行去。

待走得遠了些,稚隨在我身後,這才喚我,語氣有些猶豫不決,又似有些為我鳴不平,「君主……」

急行的步子沒有因稚的呼喚減慢,登階上堂,入大院,「嗯?」

「君主勿憂,適才副師……」

停下步子,旋身似笑非笑看她,「誰說我煩憂了?」

「可君主步伐比之平時甚速,如若不是惱怒副師不忘舊婦,又豈會如此?」

低頭一笑,我理理衣袖,我並未煩憂,剛剛宋皋所言,如果是別的女子或許會氣憤惱怒,但我卻不會。

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個長情之人,雖然對象不是我。

長情,總比濫情好。

不要說我無情,但我卻是真的認為宋皋心中有何人對我來說,這個問題,至少現在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心中要的是何。而我也再清楚不過,於我來說兩人婚後,只要相處平靜,不要折騰,其它的都不重要。

正思索間,稚又道,「剛剛副師之言,若讓太子聽道,定會不平。」

「太子?」關阿兄酋何事?

稚點點頭,一臉正容,「正是,太子對公女婚事甚是關心,上次君主嫁陳,中途落水,便多有抱怨,在陳時,對陳磊及上卿大夫不假言色,似乎極為氣惱,歸置媵器鬲人時,上卿大夫又多送上朋貝妝奩,臉色這才好轉。」

呃,此事阿兄卻並未與我道過,又想起辟嫁給林修然己差不多半年有餘,也不知過得如何,便問,「彼時,汝觀阿姐辟,過得如何?」

稚皺眉,「小人不知,大約還好,不過說來奇怪……虎賁眾婦盈室,卻是每日里只歇正室,從未至過東西兩室,就算有媵者去請,也從來婉拒。初時稚以為虎賁定是念著君主,可……如若戀著君主,又何需答應華公改娶君主魚……怪哉!」

我歪頭,思索片刻,不得結果,林修然做事向來如此,大約那時他還尚未權勢在手不可抵抗,這才假意順從罷,只是魚,他卻是娶定了的。

望著庭外碧洗天空,不知何時,一排大雁南往,只怕待我歸魯,己是再見不到魚了。

越過郜及茅,便可直奔長昊了。

本來漫長的回程,卻因為裌忽如其來的一場病,更加漫長。

我等只好停駐在一山野采邑,待裌痊癒才繼續歸程。

站在里宰為我等騰出的小廬門旁,我正吩咐世婦煎藥,「稚,你去車內再拿一套衾被來。」葯香環繞小廬,心中不免焦急,如此針砭藥石,己是十日有餘卻仍

罔效,裌蒼白的臉色一直未有好轉,昏迷躺在倒床榻。

最後急得有些發傻不知作何是好,帶著期盼將阿母贈我玉牒掛在裌的脖頸上,蟠螭紋觸著裌燙人的體溫,變得更加瑩綠,絛帶過長,斜斜掛在頸項。

阿母說佩玉可趨吉辟惡,但願如此。

皋己騎馬去尋里宰所說葯叟,至今未歸。

「君主,」稚絞了絞手指,「車中己無衾被,彼時您只備了兩套,現下己全給了公子……」

「公女需衾被作何?」宋皋正好歸來,剛一入門便聽稚如此說,疑惑問我。

見宋皋歸來,雖面有疲色,卻眉色稍霽,我向後看,見有一人恭立在側,想必是葯叟了。

「可是葯叟?」沒有回答皋的問題,我直視皋身後半百老者。

「公女。」老者行禮。

抬手,「毋需多禮,請看看床上稚身患何疾,己是十日有餘仍舊高燒反覆,今日竟似忽然生了寒症,直打哆嗦。」

那老者一點頭快步上前。

待他看過,耳畔皋問,「何如?是何症?」

「這……」老者躊躇,「這,只怕……還是備好身後事吧……」

轟……我竟是懵了,這話從何說起,前幾日還活蹦亂跳的小豆丁,這會竟竟……氣極,這是何蒙古大夫!

我的小裌明明可以冶好!情急之下,我忘了自己是一國優雅嫻美的公女,擼了袖子便揪起那葯叟的衣襟,露出江湖血性,惡狠狠威脅道,「無論如何,你都得給我冶好他,否則!」袖下弩箭連發,小廬被射了個穿孔。

室內靜極,眾人被我這忽然轉變嚇呆了,睜大眼睛呆若木雞看我。

我……這才意識剛剛自己做了何事,連忙放下那葯叟,恢復貴女嫻靜神情,理理喉嚨,「剛剛一時情急,多有得罪!」

說罷行禮。

葯叟乾笑一聲,面有懼色。

未等他笑完,我又一正色,「不過,還請葯叟務必冶好稚子。」

葯叟摸摸額頭,連聲答諾。

轉頭,對上皋一雙若有所思的眼,我不好意思撇頭,有些懊惱,剛剛怎麼就沒控制好了。

不過轉念一想,只怕,又多了一個人被划作家人,如熙所說,在意了,我才會失控發怒。

「公女……」皋開口,「剛剛公女使何武器,皋竟是從未見過。」

這個,要如何答?還好林修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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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悠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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