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前塵孽緣浮水面(中)

第152章 前塵孽緣浮水面(中)

「大王,發生了何事?」拓跋焰爍按捺不住地問道。

「皇甫睿淵抓了銀虎,要挾孤王拿無雙交換。」拓跋颺握著信的手漸漸收緊,手背緊繃得青筋暴跳,眼中皆是燎原的怒火。

「銀虎怎麼會被抓?鮮於皇宮裡的侍衛都是幹什麼吃的?」拓跋焰爍少有的激動,站立不安,恨得咬牙切齒,卻又一時間無可奈何。

拓跋颺啪的一聲將已經捏皺的信紙拍在桌子上,神色沉霾得嚇人,彷彿隨時都會爆發的山洪海嘯。他盯著掌心的虎牙項鏈,良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拓跋焰爍靜等了半晌,也等不到拓跋颺的回答,不禁急問:「大王如何決定?」

拓跋颺緩緩抬頭,看向過於焦急的拓跋焰爍,緩緩開口,不答反問:「事情還未查清楚,王叔覺得孤王該如何決定?」

下意識到了拓跋焰爍嘴邊的話又被他生生的咽了下去,改為淡淡地道:「大王的家事,臣不敢妄下斷言。」

拓跋颺勾了勾唇角,嗤笑道:「既然王叔覺得這是孤王的家事,王叔何須如此焦急的多問?」

拓跋焰爍被反問得臉色一僵,強辯道:「雖是家事,但臣亦擔心若是此事處理不好,鮮於會落入他人的手中。」

「哦?」拓跋颺饒有興趣地反問。

拓跋焰爍的心一沉,一時間有些摸不準拓跋颺這會兒的意圖。

「鮮於英珠一直對王位虎視眈眈,若是讓她得知銀虎落入了顯帝之手,一定會趁機篡位,與顯帝合作。」

「這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孤王決不能讓皇甫睿淵牽著鼻子走。」拓跋颺的臉色驀地一沉,「孤王決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了孤王所布的大局。」

看著拓跋颺急劇陰鬱的臉色,拓跋焰爍的心跟著一沉。拓跋颺最後那句話里的深意實在讓他摸不準。倘若鮮於銀虎阻礙了他的大局,他是否也會除之而後快?

他正在心裡躊躇著該如何開口試探拓跋颺的意思,忽聞帳外傳來了腳步聲。片刻,便聽到門口傳來侍衛見禮的聲音。

「見過貴妃娘娘。」

「免禮。」凌無雙停下腳步,看向帳簾,問道:「大王在嗎?」

帳內,拓跋颺看著拓跋焰爍,吩咐道:「王叔若是沒事就先回吧。」

「臣告退。」拓跋焰爍轉身,向門口走去時,臉色一陰,唇角噙起了一抹陰厲地笑。

他幾步來到帳前,一把掀開帳簾。當視線與帳外的凌無雙對上時,他唇角的笑意竟是多了幾分邪意。

凌無雙幾不可見的抿了下眉心,雖明白拓跋焰爍這會兒的反應是意有所指,面上卻不動聲色。拓跋焰爍這人向來喜怒無常,詭計多端,他的一舉一動很難用常理來推斷。

拓跋焰爍大步流星地向她走來,兩步之遙時只是對著她點了點頭,並未多言的與她擦身而過。

他少有的不去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倒是讓凌無雙有些不適應了。但如今在拓跋颺的帳外,她縱使有試探的心也得忍著。她收起思緒,掀開帳簾,走進大帳。她在大帳中央停下腳步,一欠身。

「臣妾見過大王。」

拓跋颺打量著她,半晌沒有開口。面上無波,心裡卻已經是驚濤駭浪。初見時,他們之間是隔了一座山。如今那座山消失了,卻隔了一道無形的屏障。有形的山,他還能傾盡所有,將那座山搬開。如今這道無形的屏障,他該如何是好?

若是他當真同意了皇甫睿淵的要求,用她去換銀虎,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否永遠都不能修復了?

拓跋焰爍說的沒錯,若是鮮於銀虎出事,鮮於英珠登上鮮於大王的位置,只怕會再度與皇甫睿淵合作,屆時拓跋在塞外的位置必然難保。是以,用她去換鮮於銀虎,目前已是最好的權宜之計。畢竟皇甫睿淵不會傷害她。若不走到萬不得已那一步,他也不願意屈服於他而言莫大的恥辱。

凌無雙等了半晌,也聽不到拓跋颺叫起,試探著抬頭看去。

「過來。」拓跋颺終於出聲道。

凌無雙聞聲,並沒能鬆一口氣,反倒是心頭一緊。

她緩緩站起身,遲疑了一會兒,才抬步向拓跋颺走去。

短短几步路,卻彷彿兩人之間隔著險阻地驚濤駭浪。哪怕他們傾盡全力,卻仍是沒辦法粉飾太平。

她規規矩矩地在拓跋颺的面前停下腳步,他握上她的手時,明顯感覺到她的手一僵。他手上的動作鬆了松,就在她屏住呼吸,以為他會鬆手時,他的手卻又緊了緊,「無雙……」

拓跋颺輕輕喚了聲,她以為他有話要說,等了半晌卻都沒能等到他再開口。

她張了張口,剛要說話,他的手上一用力,將她拉坐在他的腿上。

她驚得輕呼了聲,他已經圈緊她的腰身,將臉埋進她的發間,再沒說過一句話。他略顯沉重地氣息打在她的頸間,讓她如坐針氈,心情越發的沉重。她想說些什麼,在心裡思量了好一會兒,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話題。

兩人就這樣相擁而坐,最親密的距離,卻始終無法拉近心的距離。

隨著戰火的蔓延,幽嬈婆婆住的村子里能逃走的人,早已經離開。昔日里寧靜祥和的小村落,如今已經荒廢,了無人煙。

幽嬈婆婆站在院子里,輕輕地嘆了聲。她還以為她和木頭會在此安享晚年,不想這麼快戰火就燒來了。

木頭伯伯從廂房裡走了出來,在幽嬈婆婆的身邊停下腳步,嘆道:「老婆子,我們也該走了。」

縱使他們的武功都極高,輕易沒人能傷到他們,但他們退出江湖多年,再不想與任何江湖中事有所牽連。

「嗯。」幽嬈婆婆點點頭,看向正屋的方向,道:「你去與那小子說說。」

木頭伯伯笑著搖搖頭,幽嬈婆婆嘴上雖然還是不待見皇甫睿翀,卻已經沒有了從前的排斥。

「好,我去說。」木頭伯伯剛想轉身,又停下腳步,問道:「幻影那丫頭的傷勢還沒有進展嗎?」

一聽到木頭伯伯的問話,幽嬈婆婆的神色不禁一滯,眸中有憂愁散開。

「我總覺得那丫頭已經醒了。」幽嬈婆婆狐疑地道。

木頭伯伯一時間愣住,不解地看向正房的方向。

寒舍陋室,卻是情意縈繞。臉蛋粉嘟嘟的小痕兒正用小手勾著幻影的手,咿呀呀地叫著,彷彿在給母親唱著歌。

站在床邊的皇甫睿翀正彎身洗著手裡的布巾,搓洗幾下,他用力擰乾布巾里的水,走到床邊坐下,動作溫柔的擦過幻影的臉頰。他的唇畔始終掛著溫暖而幸福的笑意。因為他堅信,總有一日,她會醒來,他能求得她的原諒。

剛剛進門的木頭伯伯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微微一嘆,這孩子從小出身尊貴,這些日子以來對幻影卻是親力親為,做飯洗衣擦身子,樣樣事無巨細。

木頭伯伯的輕嘆聲驚動了皇甫睿翀,他停下動作看來。

「伯伯。」

木頭伯伯又向前走了幾步,才道:「如今邊關形式變幻莫測,村裡的人都要跑光了,我們也要趕緊離開才行。」

「嗯。」皇甫睿翀贊同地點點頭,又道:「我們可以一起去亘城。」

木頭伯伯回道:「再從長計議吧。總之先離開這裡。」

他們老了,想過些隱居的清凈日子,不想再居於鬧市。

皇甫睿翀也不好強人所難,問道:「伯伯,我們何時啟程?」

「就明日一早吧。我和老婆子去準備些乾糧,你也收拾一下。」木頭伯伯交代一番后,轉身離開。皇甫睿翀又回到床邊,繼續給幻影擦臉。

「幻影,我們不能再麻煩外公外婆了,我帶你去亘城好不好?」他的眼中儘是綿綿的情誼,「你一定也想和我一起回去吧?」

他的語氣中透著酸澀,卻也帶著肯定。酸澀的是她吃了那麼多的苦,肯定的是她對他的愛。

夜色正濃,皇甫睿翀剛微微有了睡意,就敏感地聽到了細微的響動。自從在她的房裡打地鋪開始,他從來不敢睡實,生怕她夜裡有個什麼事情,或是痕兒醒來。

他微微睜開矇矓的睡眼,卻見沉睡多日的幻影正緩緩地坐起。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在做夢。他確定的功夫,她已經直挺挺地坐在了床上。

皇甫睿翀一驚,翻身而起,撲到床邊。

「幻影。」他握住她的雙臂,驚喜的呼喚著她。

幻影原本獃滯的視線緩緩掃向他,驀地一寒。

皇甫睿翀被她寒涼的視線驚得手上的動作一松,卻終是沒有鬆手,反而緊緊地將她抱入了懷中。

「幻影,你終於醒了。」他欣喜的聲音因為過於激動而發顫。

幻影寒冷的雙眼只是略微地閃了閃,雙臂驀地一用力,用了內力,將他震開,狠狠地撞在床柱上。後背撞在床柱上的疼意,讓他從過度的欣喜中清醒過來。他對視著她眼中的敵對,才明白她有多恨他。

「哇——」

痕兒號啕大哭的聲音打斷兩人之間的對視。幻影的雙眸微閃,緩緩地轉向痕兒。

皇甫睿翀抓住機會,急急地道:「幻影,他就是我們的孩子痕兒。」

哪個做母親的不疼愛自己的孩子?是以,他想用痕兒暫時來化解他和幻影之間的戾氣。他仔細地打量著幻影的反應,卻見她的眸色驀地變狠,抬手便對痕兒拍了過去。

「住手!」皇甫睿翀大驚,抬手便去擋。只聽咔吧一聲,皇甫睿翀的手臂當即被幻影拍斷,險險地保住了痕兒。而坐在床上的幻影已經一躍,跳下了床。

皇甫睿翀顧不上斷了的手臂傳來的劇痛,驚訝地看著站在屋子中間的幻影。若非她剛剛醒來,內力不純,只怕他即便斷了手臂,也保不住痕兒。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她真是痕兒的母親幻影嗎?

木頭伯伯和幽嬈婆婆聽到聲音,跑了過來。

一看到幻影,幽嬈婆婆也顧不上多想,就奔了過來。想要去拉幻影的手臂,卻被幻影一閃,給躲開了。

幽嬈婆婆撲了個空,穩了穩情緒,才察覺出不對勁。她看了眼神色痛苦的皇甫睿翀,才又看向幻影,輕聲道:「幻影,我是外婆。」

這話不說還好,她的話一出口,只見幻影的眸色便又是一狠,冷聲道:「幽冥教的叛徒。」

還不待幽嬈婆婆多做反應,幻影已經出招,向她攻了過來。

幽嬈婆婆愣在當場,忘記了躲閃,好在木頭伯伯反應夠快,旋即拉過她,擋下幻影的這一招,將幻影震了出去。

幻影倒退了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她視線狠辣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一字一頓地狠聲道:「別再讓我看到你們,否則本尊定會為幽冥教清理門戶。」

皇甫睿翀單臂抱起還在哭鬧的痕兒,眼中淚光閃動。他向前走了兩步,又不敢太靠近幻影。他不怕死,但是他怕她傷了痕兒,她會後悔一輩子。

「幻影,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痕兒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你連他也恨了嗎?」皇甫睿翀仍在妄圖拉回幻影的神志,他認定她是初初醒來,神志不清。

幻影的視線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柔和一份,她冷冷一笑,狠聲道:「他是我幽冥教的恥辱,若是落到我的手中,我必殺他。」

皇甫睿翀腳步踉蹌地後退兩步,他怎麼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話。他正拚命地告訴自己,一定是自己聽錯了,幻影已經再次出招,向他攻來。

木頭伯伯當即鬆開幽嬈婆婆,去擋幻影的招數。而皇甫睿翀只知道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忘記了該如何反應。

木頭伯伯畢竟上了歲數,再加之幻影這招來得又快又狠,一掌便落在了木頭伯伯的胸口上。

痕兒彷彿感受到了母親的戾氣,撕心裂肺地大哭著,一會兒嗓子就已經沙啞。

木頭伯伯為了保護身邊的兩父子,用盡內力穩住腳下的步子,沒讓自己被強大的內力衝擊著向後退去。嗓子里頓時有腥甜湧上,他努力的想要咽下,猩紅的血水還是順著他的唇角溢了出來。

「木頭!」幽嬈婆婆頓時紅了一雙眼,扶住木頭伯伯,才看向幻影,「幻影,婆婆知道你的心裡苦,可是你要相信婆婆,這世間什麼都困不住情。」

幻影冰冷的雙眼微微閃了閃,臉上卻並未顯露出一絲動容。

皇甫睿翀苦澀地道:「若是你恨,殺我泄憤便是。他們都是你的親人啊!」

幻影冷冷地盯著他,神色忽然一僵,略顯蒼白的唇瓣滾出一滴鮮紅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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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妃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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