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養徒抑鬱症

第2章 養徒抑鬱症

九嶷派服紫,君山派服白,蜀山派服青,其餘各派也都各有標識,山莊涼亭內外滿是各派弟子,卻只蜀山君山九嶷山三派弟子站於人前,可見是近些年比較出風頭,餘下門派於是被代表。

紫衣少俠、白衣少俠與青衣少女非常默契地目瞪口呆了,各派弟子也都無比和諧地一起驚愕了。

小輩弟子們有些弄不清江湖勢力劃分與蜀山內部傳統,遂天真發問:「師兄,蜀山派的掌門不是飄涯子么?」年長一些的師兄擔負起教育師弟師妹們儘快學習江湖史,振興本派,以免被貌合神離的其他門派吞併的重任,遂語重心長:「飄涯子當了十來年的代掌門,卻始終不是真正的掌門。」

「為什麼呢師兄?掌門還可以代么?師兄我可以找個人代替你么?」「因為只有佩有蜀山令的掌門才是真正的掌門,而飄涯子沒有,所以在真正掌門神隱的情況下,只能做個代掌門。師弟你今日回去把本門武功心法再默寫五十遍。」

跪在我面前的人沒有起身的意思,她徒孫跟着也惶恐不安,長老跪着自己站着,於是也不知當跪不當跪,語聲都發顫:「掌、掌門師叔祖?」

我稍微側身,不太想受那一禮,望向涼亭山色外,「什麼掌門掌窗,想來你們是認錯人了,我也不認識什麼鼠山貓山的人。」

女長老面不改色,跪得身姿卓絕,「方才掌門師兄接下蘭若那一劍的手法,難道不是我們蜀山的無相指?」

「無相指?」青衣少女剎那變色,看我一眼,無比果決地與女長老對我進行合圍一跪,形容激動,「上等心法的無相指?蜀山劍法的不破法門無相指?唯有掌門可修鍊的無相指?您、您果然是我們蜀山的掌門!」

我拂過袖子看了看手,「在下練的其實是鐵砂掌,所以才能把你們蜀山的寶劍給砍了,請不要有這個美麗的誤會。」

自稱飲冰號稱是我師妹的女子不屈不撓,彷彿自己跪的不是青石磚,而是一塊豆腐,「身為蜀山派的大長老,飲冰當然知道無相指與鐵砂掌的區別。」

我哦了一聲,「閣下知道無相指與鐵砂掌的區別,是閣下練過還是見其他人練過?」

飲冰長老花容頓失,知道自己失言,有些後悔放鬆警惕的樣子,「掌門師兄不要誤會,飲冰和飄涯子師兄絕沒有覬覦掌門之位,我們絕沒有練過無相指!只是,見方才掌門師兄的手法與當年師父和師祖的無相指頗為相似,故而,斗膽猜測。」

「唔,猜測而已嘛,不要太當真。時辰不早了,我得趕回去吃晚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大家後會無期。」我將腳邊蹲著的小包子隨手撈起來,抱入臂中,對久久張口無言的花小姐打了個招呼,「今日多謝款待,小姐請留步,無需遠送。」再向亭子內外各派人士招呼一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小娃我帶回去掃地了,保證不讓她生禍。就這樣,各位不必送了。」

我抬腳便要出亭,忽然一片白色晃到眼前,原來是方才暗施內力到青衣少女劍上的白衣少俠。君山派崇尚白色這個毛病不知道從哪一代傳下來的,翩翩白衣少俠固然比較吸引女孩子注意,但在陽光下也未免太閃瞎人的眼睛。我眨了一眨眼,白衣少俠的長劍已鎖住我前路。

「雖然不太清楚前輩的來歷,但我們武林正派剷除奸佞,乃是職責所在,前輩若真是蜀山掌門,難道是要讓蜀山跟武林正道劃開界限,勢不兩立?」

飲冰長老見我始終不睬她,也只得站起身,事涉蜀山,更得搭話:「柳賢侄,我們蜀山乃是當今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千萬弟子更是謹守清規戒律,從不做為禍江湖的勾當。掌門師兄離開蜀山十五年,興許不太清楚近些年須彌宮的小動作,但我相信掌門師兄做事情一定有自己的考慮,絕不會與大家為敵。」

女人說話就是這麼繞,繞來繞去你都不知道她在哪挖了個坑等着你。這一席話連環坑,既譴責了不負責任蜀山掌門的惡劣屬性,又揭露了不負責任蜀山掌門對江湖事務不熟,做事情不過大腦,最好是不要跟大家為敵,縱然是跟大家為敵,那也只是惡劣掌門一個人的事,跟蜀山沒關係。當然了,蜀山是大門派,千萬弟子,十分之一的人口就能砸死君山全派,若是導致了滅門後果,江湖從此少一門派競爭,實在是可喜可賀皆大歡喜。不愧是千萬蜀山弟子的大長老,一舉威脅多方,當然也包括我在內。

可惜我踩慣了徒弟挖的坑,就不太想踩別人給挖的坑,「多謝長老通情達理,老夫一介鄉野村夫,當然不會為禍江湖。就這樣,告辭。」

又可惜君山弟子年輕氣盛,眼看着就要剿滅魔教須彌宮,一舉成名,自然不容人從中作梗。白衣少俠長劍一挽,橫掠刺來,直取我臂中一眨不眨望着我的小包子。似乎感覺到了寒氣浸骨,小包子打了個寒顫。

我將包子挪到另一隻手,空袖一甩,隔空卷飛其長劍,再一收,袖擺甩了他一個耳光。白衣少俠被打,腳步不穩,跌到亭外,很覺受辱,「你們還不攔住他!」

一經提醒,各派俠士紛紛持劍,而蜀山大長老也並未阻攔。眾人嫌車輪戰浪費寶貴光陰,直接採用以眾敵一戰術,擺出各派精妙劍法的起勢。

我垂衣步步出山亭,夕陽西下,再不回去只怕大徒弟不給我留晚飯。身後劍氣激蕩,氣勢縱橫,吹得我髮絲也亂。

身後眾人群攻,「上!」

我繼續往山亭台階下走。

一聲唳叫,從旁躥出一團白毛,撲向了人群,各派弟子丟盔棄甲,劍法瞬間毀於一旦。

「啊師兄救命——這畜生咬斷了我的寶劍——」

「師弟快逃——」

「九嶷師妹救我——」

「放手啊君山混蛋,別拉着我——」

……

一時間,哭喊叫喚,人聲鼎沸,一片混亂。旺財戾氣大發,尾巴橫掃,利齒撕咬。我徑自出了山亭,往山下走。山腰處,阿福顫顫巍巍地等我。我將懷裏包子遞給他,繼續往下走。

「先生你身上戾氣很重吶,這樣不好,不利養生吶。」阿福嘮叨開,「這哪裏撿的娃娃?先生亂撿東西,大丫頭又要嘮叨開銷大了。」

我捲起長衫前擺繫到腰間,抬手拔了束髮木簪收入袖中,吹着山風暢快許多,「我不生戾氣,旺財哪能這麼乖,一疊小輩,老夫實在不好動手。」

「先生當真不再拿劍?要是旺財不在,你又被一堆人拿刀砍,我可是救不了你的。」

山風清爽,我鼓著袖口往下跑,彷彿真有人在後拿刀追我。這樣一想,覺得很樂,樂極就要生悲,從天而降一道身影杵在我前路。突然攔路的實在是不地道,眼看着我就要撞上去,或者被撞下山坡發生意外阡陌事故。

我腳下發力,生生踩入草根,入土三寸。步子住了,散亂的長發同衣袂一起盪得彷如一副狂草。

「掌門師兄功力如昔,風采亦不減當年。」蜀山的女長老直直注視我,「師兄不用劍,可還是介懷當年之事?」

我吁出口氣,「你這般纏人的功夫倒也不減當年。劍在心中,何須表象。」

「這麼說,二師兄還是怨我和飄涯子大師兄當年做下對不起你的事,你遲遲不歸蜀山,神隱多年,讓飄涯子師兄即便做了掌門,也入不了蜀山正統。他這輩子都是個代掌門,這輩子都拿不到蜀山令。」

山風凌冽,我不得不整理一下衣衫頭髮,抽空答道:「這話不要說得讓人誤會。你們愛怎樣怎樣,我早已不理會。至於你們做得對不對,且問蜀山葬骨台,若能安然無恙走入葬骨台,那枚蜀山令自然會佩到試骨人的身上。」

女長老似乎生了氣,「師兄以為我不知道這是糊弄人的傳說?根本不可能有人安然走入葬骨台!師兄你不也沒走過么?你的蜀山令還不是當年師父直接傳給你的……」

「嗯?我的簪子呢?」好不容易在山風中挽了個髻,卻發現袖子裏找不見了發簪,想來是剛才顛下山把簪子給顛掉了。

女長老卻變臉了,「師兄你丟三落四不會是把蜀山令弄丟了不敢回蜀山,故意拿騙三歲小孩的鬼話來騙我吧?」

「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在草堆里扒了一會,還是沒找見,只得放棄,很可惜地放下挽得不錯的髮髻,嚴肅地看着女長老,「蜀山令,要麼師承,要麼捨身試骨。當初我有師父在,傻了才去葬骨台試骨。如今師父不在了,你們除了去試骨,還有其他選擇么?」

「有。」女長老沉默片刻,又撲通跪下,「請太微師兄回蜀山歸掌門位。」

我繞過她,直接奔下山,「我要趕回去吃晚飯了——後會無期——」

「師兄你收養魔童,縱獸行兇,明日就得上江湖惡人榜榜首,帶累我們蜀山,我們後會有期——」

火急火燎趕回桃花塢,當頭被大徒弟抓個現行。

「師父你又跟人打架了?頭髮都打散了!師妹快給師父灌藥!葯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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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都是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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