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衣裳都是出自同一師傅之手，應當差不多才對，可再一想，若是日後再勞煩人家走一趟，反而更不好，便一同試了吧，而且有沈琳作伴，試衣裳的過程也似是不那麽無聊了。
思凡同音歌、娉婷也嘻嘻哈哈笑作一處，西暖閣內歡聲笑語。
待得通通試完，夜色也晚了。
「二小姐就在西暖閣歇下吧，明日和姑娘一同去老夫人那裏。」音歌詢問。
沈琳笑道：「那我正好和雲卿睡一處，還能說說體己話，只是雲卿嫌不嫌我擠？」
分明是打趣話，孟雲卿正好換回了衣裳從屏風後出來，一本正經地道：「擠倒不嫌擠，只是二姊姊夜裏睡覺踢不踢人？」
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沈琳沒好氣看着她。
孟雲卿又悠悠地道：「踢人也不要緊，讓音歌拿繩子拴起來就好。」
娉婷捂嘴便笑。
沈琳氣急，抓起身側的衣裳就往她身上扔，孟雲卿躲過，她又扔了一件，這回就砸在孟雲卿肩上，沈琳樂得哈哈大笑。
思凡哭笑不得，「二小姐，好歹也是雲韶坊的衣裳呀。」
沈琳同孟雲卿鬧得正歡，哪裏肯聽，只等兩人鬧累了，思凡和音歌、娉婷上前收拾。
洗漱完畢，夜都深了。
丫鬟們平日都同主子住在同一院子，主子們在主卧，丫鬟們就住在偏房裏，所以思凡還是頭一次與音歌和娉婷在一處歇息。
入夜，還能聽到三人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時還有笑聲傳來，而後又有噓聲，但過沒多久，很快就安靜了下去。
沈琳忍不住好奇，也不知道她們三人湊一起都說些什麽事情，竟這般開心？
孟雲卿便笑，什麽都說，天馬行空。
沈琳就道，那她們說她們的，我們說我們的。
孟雲卿笑着點頭，她同沈琳本就談得來，難得有機會聚在一處，夜裏無聊，卧談正好可以打發時間，她也願意同沈琳一道說話。
「雲卿，你覺得我三哥怎樣？」沈琳問得突然，孟雲卿乍一聽，有些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十三四歲的丫頭，沈琳的心思，她自然猜得到幾分。
「三表哥人很好，從珙縣來京中，多虧有他。」她如實作答，若是沈琳繼續問，她就繼續答，若是不問，她也不多說。
沈琳就靠近些了，神神秘秘問道：「那旁人有沒有我三哥這麽好？」
呃……問得如此直白，孟雲卿在想該如何說才能讓她知曉，又不拂了她的好意。
她轉了轉眼眸，還在思索，就聽沈琳又悄悄道：「那幾天，我聽到祖母同母親說的話，你猜說什麽？」
嗯，外祖母和侯爺夫人？
孟雲卿忽然想到那日在聽雪院，外祖母問的那番話，難不成……
她才想起，沈琳就笑嘻嘻道：「我偷偷聽到祖母同母親說，想撮合你和三哥的婚事。」
果真如此，孟雲卿頓時啼笑皆非。
沈琳繼續憧憬地說：「她們都說表親成婚才叫親上加親，日後也多和和美美。難得我們侯府出了位表姑娘，外祖母是着急了，就想把你留在侯府里。雲卿，若是你同我三哥成親了，就成我嫂子了，那樣多好。」
孟雲卿連忙打住，「噓，外祖母說笑罷了，你怎麽也跟着當真？」
沈琳可不信，「怎麽會是說笑呢？我看母親也沒有反對，許是等這陣子忙完，母親手上空閑了，就開始張羅此事了呢！過了九月，你也滿十四了，正好說親，過了十五及笄就該嫁人了，哪裏會有不當真的事？」說到這，她頓了頓，又有些猶疑地道：「莫不是……你不喜歡三哥？可看你們兩人平日裏很要好呢。」
還真是亂點鴛鴦譜。
孟雲卿頷首，「三表哥是我哥哥，我敬重他，當初在珙縣，他幫我解決了不少麻煩，我自然感激他。我一直當他是哥哥，也只有對哥哥的喜歡，下回可不許胡說，讓三表哥誤會了。」
見孟雲卿說得篤定，不似詐她，沈琳就有些失望。
在沈琳心中，孟雲卿實在比顧昀寒好太多，當初聽到祖母想撮合雲卿和三哥，她還高興了許久，認為這應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才對，但現在聽雲卿說得煞有其事，此事雲卿怕是沒有意思的。
沈琳微微嘆息，可惜了三哥。
見到她這副模樣，孟雲卿實在是又好氣又好笑。
「那你可有意中人？」沈琳轉變的倒也快，所謂閨蜜就應當無話不談，十二三歲的姑娘情竇初開，孟雲卿初來府中不久，指不定是有心上人的。
孟雲卿搖了搖頭，擔心她再多問些匪夷所思的問題，乾脆開口，「二姊姊呢？二姊姊可有喜歡的人？」
這一句就彷佛說到了沈琳心裏。
沈琳頓了頓，應了聲沒有，然而神色有些沮喪，似是不想提起。
早前孟雲卿就聽沈修頤提起，侯府上下從外祖母到侯爺、侯爺夫人，都很留意沈琳的婚事。沈琳是侯府的二小姐，又是定安侯的寶貝女兒，她的婚事自然得慎重，所以定安侯和侯爺夫人是挑了又挑，若沈琳有心上人，卻非高門大戶之後，是很難能攀附得上侯府。
孟雲卿不語，只直直地看着她。
過了稍許時候，沈琳才淡淡一笑，「等過幾日，端午龍舟會上，你會見到的。」
端午龍舟會，應是在大後日，也就是將軍夫人壽辰後的那一日。
她肯說，孟雲卿就有些好奇，「二姊姊，他是個怎樣的人？」
沈琳想了想，面容里都帶了笑意，「他的聲音很好聽，舉手投足彬彬有禮，和我喜歡同一人的遊記，和他一處說話便覺如沐春風。然而時間飛逝，分明說了許多，又總覺得什麽都沒說……」
孟雲卿枕着雙手聽，沈琳說着，她臉上的笑意讓人動容，有着這個年紀的少女特有的嬌羞和心意。
見孟雲卿不時點頭附和，沈琳便很歡喜。
等沈琳入睡已經很晚了，入睡時，她臉上還帶着笑意，這些心事她平日不可能同旁人說起，唯獨在孟雲卿這裏。
孟雲卿拉了薄被子給她蓋上，怕她着涼，她微微攏了攏眉頭，沒醒。
孟雲卿失了睡意，聽沈琳方才說起，她也想起前一世十四五歲時的記憶。
那時候的宋景城就如暖陽一般，映入她的生活里，似是輕描淡寫，又似濃墨重彩的一筆。
即便她不去想，但在沈琳說起的時候，也不由自主地想起。
他是真心喜歡過她的，當時可見日月，只是這般真心並不長久，也禁不起年華考驗。
翌日，孟雲卿同沈琳一道去養心院請安。
她喜歡去外祖母那裏用早飯，這日便同沈琳一道。
老夫人就意外得很，「怎麽今兒個一起來了？」
「回祖母的話，昨日裏雲韶坊的衣裳送來了，我正好去雲卿那裏一道試衣裳，時候晚了，就和雲卿一道擠在西暖閣，還說了好些話。晨起時，雲卿說要來祖母這裏吃早飯，我就一道跟來了，祖母這裏可有我的份？」
秦嬤嬤聽了就笑了，「有有有，自然有二小姐的。」
翠竹則幫着張羅碗筷。
老夫人自然高興，「你們姊妹二人就應當多走動走動，趕明兒讓人在西暖閣添張小榻，琳姐兒去西暖閣玩的時候好用。」
「知曉了。」秦嬤嬤應聲。
老夫人想得周全，姑娘家都喜歡用小榻，特別是夏日的時候。
沈琳一聽就謝過老夫人。
一頓早飯吃得有說有笑，倒讓才送走沈媛的老夫人開心不少。
晚些時候，侯爺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領着各房的女眷都陸續到了。
侯爺夫人簡單吩咐了些明日去將軍府的事情。
將軍府同定安侯府走得近，兩家關係本就交好，侯府里的姑娘們都是要去的，侯爺夫人也有意要帶孟雲卿去，結果前幾日就收到將軍夫人的帖子，說要邀請侯府的表姑娘一道前往。
侯爺夫人有些驚奇，喚了沈修頤來問，才知曉當初從珙縣回京，有一段路是與衛同瑞同行的。
當時將軍夫人壽辰，衛同瑞就問孟雲卿送些什麽禮物好，許是這般緣故，將軍夫人才會特意邀了雲卿前去。
侯爺夫人聽了就點了點頭。
衛同瑞是付雲的外甥，將軍夫人則是付雲的妹妹。
當年付雲喜歡沈蕪，京中皆知曉，只是求娶不成，成了一樁憾事，付雲也沒有再娶，說來兩家之間是有些隔閡的。
是以將軍夫人會邀請孟雲卿，侯爺夫人心裏的思量自然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