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三章親事有人掛記】

次日，等沈媛一行便折回了顧府。

姑奶奶有身孕，聽說還是個兒子，是天大的喜事，團圓飯時，二房和三房都前來道賀，吉祥如意的話說了不少，一家人和和美美，倒是同過年一樣喜慶。

老夫人自然高興得合不攏嘴。

顧姍姍是老夫人的曾外孫女，平日裏其實少見，就更親厚了些。

沈婉婉喜歡顧姍姍，表姊妹兩人就一左一右圍着老夫人。

天倫之樂，繞於膝下，老夫人看着都精神了許多。

待沈媛要回去時，老夫人又吩咐秦嬤嬤準備了好些東西，特意給媛姐兒帶回去。

有身孕的人要補得精貴些，尚書府雖然不缺，但這些是家人的心意。

其他又順帶帶了不少瓶瓶罐罐，全是顧姍姍愛吃的零嘴，這兩日在老夫人這裏過得樂不思蜀的，就眼巴巴瞅著這些零嘴，老夫人自然捨得。

侯爺夫人則是囑咐媛姐兒安心養胎，旁的事越少操心越好。府宅之內不過方寸之地，留些手段就是，顧夫人也是有分寸之人，凡事交給顧夫人拿捏就好，顧夫人也拎得清。

恰好再幾日就是顧夫人的壽辰，侯爺夫人也會親自去賀壽，會再同顧夫人聊聊家長里短。

沈媛自是點頭，母親是極會說話的人，她從不擔心。

末了，說到顧昀寒之事，母女兩人就挑了人少的地方講。

顧昀寒沒在宣平侯處討得歡喜，倒是氣氛弄得有些僵，她怕顧家遷怒沈媛。

沈媛就笑道：「父親早些時候就同我說過如何應對了。」

侯爺夫人便寬慰頷首。

不管侯爺在朝堂上如何呼風喚雨，對家中子女的照顧卻是周全的，這些年來她感觸最深，聽沈媛如此講，她心中的大石便放了下來。

侯爺的思慮自然比她一個婦道人家周全，她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臨送到門口，還是微微紅了眼眶。

雖然顧府也在京中，可嫁出去的女兒仍是母親的心頭肉。在府內自己尚可替她張羅，到了顧家，就得她自己計量，女兒長到這麽大，即便為人母了，她也同樣時時操心着。

「母親。」沈琳便上前扶她。

她莞爾搖頭，打量遠處，只見沈媛抱了姍姍上馬車，而後又回頭看她，目光中滿是依依不捨。

沈琳心中頓生了感嘆，依稀記得姊姊出嫁時，母親喜極而泣，旁人都說姊姊嫁得好，又有皇上親自指婚，榮耀得很。

母親卻道日後都得靠她自己，初為人婦，免不了受氣吃苦。

沈琳想，待到日後她也出嫁，就沒有旁的女兒陪在母親身邊了，母親定是想念得緊。

等送走沈媛，折回東院，黃昏都過了，沈修頤才從安平趕回來。

聽聞沈媛一行人走了，稍稍有些失望，一路上快馬加鞭，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沒想到還是錯過了。

「我的好哥哥，人家的心思都不在你這裏，你還終日念著人家做什麽？」沈琳有些無奈。

沈修頤就笑，一臉不置可否，袖袋中掏出一本小冊子遞到她跟前。

沈琳一看，眼睛都亮了，「《雲圖遊記》？是公子齊的著作？」她一把接過，顯然驚喜得很。

「看仔細些。」沈修頤也湊上前去。

沈琳瞥了瞥他，說得神秘兮兮的，她自然要留意些。

翻過扉頁，眸間就頓住，上面的批註字跡清秀，字不多，句句點的恰到好處，似是公子齊本人的批註！

這般想法是有些瘋狂！可加上沈修頤先前神神秘秘的語氣，她竟有些信了，「是公子齊？」眼中露出盈盈期許。

沈修頤就點頭，「老夫子壽辰，恰好公子齊也在，我便向他討要了。」

沈琳不信，「他如何就給你了？」

「我說妹妹仰慕他已久，他的書，妹妹院裏的小書齋一本不漏，就差一本他親手署名的。我原本也只想要一本他署名的即可，誰知他問了句『令妹最喜歡哪本』，我就道『寒山記』，原由是此去寒山，故人不在，偏偏卻道風景依舊。公子齊就直接給了我這本，說高山流水，知音難求，這本《雲圖遊記》是他來時再翻閱批註的，心境不同。」

「當真？」沈琳忍不住笑彎了眸，那世上就算這一冊孤本了！

沈琳又問：「那公子齊高矮胖瘦？是白是黑？」

沈修頤輕咳，「字如其人。」字如其人，鐫刻有力，一言足矣。

沈琳打趣道：「還是三哥疼我。」

沈修頤笑道：「那日後便算給我顏面，別再同昀寒作對了。」

沈琳斂了笑意，「還你！」

沈修頤哪裏肯收。

「終日昀寒前，昀寒後的，她究竟哪裏好啊，假惺惺的，也沒正眼看過你。」沈琳有些不平，她不喜歡顧昀寒，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沈修頤的緣故。

「傻丫頭。」沈修頤嘴角微微勾勒，「我喜歡她就足矣。」言罷，轉身離了聽雪閣。

沈琳實在嘔得很，就連手中的《雲圖遊記》都似沒了興緻，翻不下去。

心中煩悶，恰好思凡來了屋內，手裏捧了一疊衣裳，喜孜孜地道：「二小姐，雲韶坊的衣裳今兒個送來了，快看看合不合身。後日就要去將軍府了，不合身的地方，明日雲韶坊的裁縫會過來改。」

雲韶坊的衣裳？這幾日又是宣平侯，又是姊姊回門，都忘了這事了。

她一共做了三套，思凡遞到跟前，她粗粗翻了翻，忽然想到，「一道拿去西暖閣吧，我們去找雲卿。」

「表姑娘那裏？」思凡意外，好端端的去表姑娘那裏做什麽？

「去說說話，再一起試衣裳。」言罷起身便要出院子，思凡只得捧了衣服跟了上去。

「二小姐慢些，我讓人掌燈。」

西暖閣內，裏屋屏風後，音歌在替孟雲卿換衣裳，娉婷就在屏風外清點隨衣裳一道送來的配飾。

「姑娘，好了嗎？」娉婷一面清點一面問。

就聽音歌的聲音傳來，「快好了、快好了，呀，姑娘，正好合身，都不用改了。」

娉婷就笑了。

片刻後，音歌領了孟雲卿從屏風後走出來，娉婷斂了笑意，上下打量了她好久，才重新露出笑顏。

「怎麽樣？」孟雲卿有些忐忑，她沒穿過這麽好的衣裳，擔心會格格不入。

要是夫人能看見便好了，娉婷心中感嘆，卻沒有說出來。放下手中的配飾，也上前和音歌一道，替她牽裙角。

雲韶坊的手工確實好。

孟雲卿穿在身上也覺剛好，大小都不用再調，只是這綢緞料子，怕是價值不菲。她穿的小心翼翼，怕踩了腳，又怕何處掛了絲去。

待娉婷牽好裙角和袖口，音歌也正好拿了配套的腰帶和點綴上前來。

她尚在守孝，衣裳的布料和顏色都是侯爺夫人幫忙選的，中規中矩，旁人挑不出毛病。雲韶坊是京中的老字號，衣裳做成這般，送來搭配的腰帶和配飾也相得益彰。

音歌覺得反倒比花花綠綠的顏色來得更好看些，娉婷也點頭。

西暖閣外促織喁喁，月華盈滿西窗。

紫檀木製的案台上，放着鑄有蟠螭紋飾的銅鏡。

孟雲卿微微撩起劉海，鏡中映出一張越漸清秀的臉龐，倒是與前一世越來越像了。

恰好暖閣外有腳步聲，外屋的小丫鬟在應門，可這麽晚了，除了老夫人，不應當有旁人再來這裏才對。

「去看看。」孟雲卿吩咐，音歌就往屋外跑去。

不多久，就聽到音歌的聲音，「二小姐怎麽來了？」

沈琳？孟雲卿倒是意外，恰好音歌撩起簾幕，將沈琳和思凡主僕二人迎進裏屋。

沈琳一看便呆住了，「雲卿這身好合適。」

思凡就跟着點頭。

「快讓我看看。」沈琳上前圍着她轉了幾圈，看了又看，「雲韶坊的手工就是好，雲卿這套費了不少心思呢。」

孟雲卿見思凡手中也捧了好幾套衣裳，沈琳正好道：「我這邊的也送來了，想着自己試衣裳沒意思，就過來西暖閣和雲卿一起，你不介意吧。」

「哪裏會？」孟雲卿莞爾。

「這套就極好，都不用雲韶坊的裁縫來改了，別的也試了嗎？」沈琳問。

娉婷搖頭，「姑娘才試了這一套。」

思凡就道：「那正好，有表姑娘一塊，二小姐倒不嫌無趣了。」

一屋子的人就跟着笑起來。

先前侯爺夫人有囑咐，所以雲韶坊特意給孟雲卿做了五六套之多，她一時半刻怕是也穿不完的，若不是非得試試大小，再看是否要讓裁縫來改，她都想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