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鳳求凰

?「不知師妹想聽什麼曲子？」

雖然不是一次彈蔡邕的焦尾了，但楚驛在碰到這焦尾琴的瞬間還是有種心潮澎湃。

前世一張便宜的琴都上千上萬，父母對傳統文化也並不支持，所以楚驛沒機會去學琴，只是自學了簫、笛之類的樂器，所以他心中也常常抱有遺憾。現在有機會學琴，彈得卻是後世所有古琴愛好者夢寐以求、但終生都無緣一見的千古名琴焦尾，這前後落差之大楚驛也不禁感嘆時也，命也。

「鳳求凰，師兄還記得嗎？」

蔡琰臉色微變，起身道：「師弟就在此處為琳兒彈琴，我先告辭了。」

蔡琳輕聲道：「阿姊，你也留下來和我一起聽吧。」

蔡琰微怔，嘆了口氣，又重新坐了下來。

楚驛眼角抽了抽：「師姊，雖說我的琴藝不如你們，但是你這樣讓我很受傷啊……」

蔡琰神色莫名：「師弟，雖然你才學出眾，但有時卻呆得很呢。」

「我居然被一個十一歲的小蘿莉說呆？」楚驛有點哭笑不得，不過他也沒有細究，想了下曲子，彈唱道：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蔡琳輕聲念叨著，「師兄唱得真好，是根據司馬相如的《鳳求凰》編撰的嗎？」

「算是吧。」楚驛笑了笑，「師妹還想聽什麼曲子？」

蔡琳朝被子里縮了縮，半蓋住臉：「師兄想彈什麼就彈什麼吧，你彈的我都想聽。」

楚驛笑道：「那就彈點舒緩一點的曲子。」

說罷，楚驛又彈了一首頗為平緩的曲子。他彈得很用心，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蔡琰悄悄地走了出去。

趁楚驛全身心投入在琴上，蔡琳大著膽子觀察著楚驛身上每一個細節。楚驛差不多十歲了，身體開始發育，看他束髮白袍，含笑彈琴，真的有些風流瀟洒的味道。

「真的很好看啊……」

蔡琳心裡想著，在這悠悠揚揚的曲子中，不覺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大概睡了半個多時辰，蔡琳悠悠的醒了過來。

首先映入蔡琳眼帘的便是楚驛的笑臉：「師妹，你醒了？」

心儀之人就在眼前，蔡琳如在夢中一般，痴痴愣愣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楚驛見蔡琳喃喃，笑著問道：「嗯？你在說什麼？」

蔡琳突然清醒，小臉通紅，又羞又喜：「啊……師兄，你沒有走嗎？」

蔡琰已經回來了，輕聲道：「師弟說你生病了，醒了若是沒有見到人一定會感到很孤單，所以他便在這陪你了。」

「是嘛……」

或許是剛睡醒的緣故，楚驛覺得蔡琳小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楚驛笑了笑，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也不便再打擾二位，是該告辭了。」

「師弟，我來送你吧。」

「多謝師姊。」

楚驛和蔡琰一前一後走出了房間，此時已是黃昏。

夕陽照在蔡琰的身上，使她看上去更加俏美，楚驛忍不住感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啊……師姊，我要離開這裡了。」

蔡琰愣了半晌，眼淚忽的流了下來，哽咽道：「你，你要離開江東了嗎？」

一見到女孩子流眼淚，楚驛頓時手忙腳亂地安慰道：「師姊，你別哭啊……以後還會見面的。」

蔡琰急忙用手擦拭眼淚，可怎麼擦也擦不完。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日與楚驛一起讀書已經成為了蔡琰最期待的時刻。即使大部分時候兩人都是相坐無言，但蔡琰也感覺無比的安心和快樂。

雖然她知道這不會永遠的持續下去，但是她還是多麼希望這能夠再長久一點。

最好能從黃髮垂髫，到兩人都白髮蒼蒼。

然而這種幸福的幻想卻轉瞬即滅，蔡琰情難自禁，淚如雨下。

蔡琰不停地擦著眼淚：「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哭……我明明知道師弟志在天下……不會久留與此，可是……」

楚驛突然驚問道：「師姊，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蔡琰心思突然被道出，嚇了一跳，淚水頓時止住了，說話都結巴了：「沒……我……」

「果然吶……」楚驛也有些害羞的撓了撓頭，雖然他對男女之事比較遲鈍，但他又不是傻子，蔡琰都哭成這樣了楚驛再看不出來除非他瞎了……

楚驛抿了抿嘴：「這樣好不好，蔡子也有意將你和師妹許一個給我，我明日去稟告蔡子，就說我想娶你為妻，先和你定親怎麼樣？」

「真的？」蔡琰大喜，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又急道，「那，那琳兒怎麼辦？」

楚驛好奇道：「師妹？她怎麼了？」

楚驛是真的沒有考慮到蔡琳的想法，畢竟蔡琳比起楚驛還要小一歲，也沒有蔡琰那麼成熟，楚驛心中一直將她看作小孩子。而誰又會專門考慮小孩子的想法呢？

「可你知道嗎，我們之中還有一個是要嫁給泰山羊家的……你要是選了我，那琳兒她……」

蔡邕亡命於吳會，自然沒什麼經濟來源，他的生活資金大部分是泰山羊家提供的，羊家本就與蔡邕關係莫逆，如今又在蔡邕的困境之時提供了巨大的幫助，古人講究「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雖然還沒向羊家說，但蔡邕已經決定要嫁一女給羊家的少爺。

蔡邕名動天下，羊家在泰山郡也是頗有勢力，兩家聯姻也可以說是門當戶對，任誰都沒有反對的理由。

唯一有點操蛋的是羊衢現在說不定有妻子孔氏了，不過也沒大礙，反正按劇情孔氏很快就要病死了……

楚驛歪歪頭，不以為然：「我知道，我聽蔡子說過，羊家的少爺德才兼備，乃一時俊傑，師妹嫁給他也不會委屈吧。」

是的，蔡琳不會早年喪夫，蔡琳也不會被胡人凌辱十二年，留下「胡笳千古恨」。蔡琳的婚姻將很美滿，還有個兒子就是名傳後世的羊祜。

「可……」蔡琰還待再說：可是琳兒心儀的是你啊！但話到嘴邊，卻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就算說了又能有什麼用呢？蔡琳和她，楚驛只能選一個。難不成讓楚驛放棄她而選擇蔡琳？這個念頭剛一冒出就被蔡琰本人撲滅了。不要！蔡琰什麼都能讓給妹妹，但唯獨只有這個蔡琰不願意！

蔡琰一時心亂如麻，也不知怎麼辦，原本的歡喜也被沖淡了不少，憂心忡忡的跟在楚驛走著。

楚驛也沒有注意到蔡琰蔡琳兩姊妹的心事，他倒是心情很好，能娶到蔡文姬可是他轉世之後最大的心愿之一，現在就要達成了，而且對方也對他有意，楚驛自然開心極了。

然而此刻兩人都不知道，他們在門口這番話卻被屋內的蔡琳一字不漏的聽到了。

「原來這樣啊，師兄他……選擇了阿姊……」蔡琳咬著嘴唇，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突然想到之前楚驛說過的一個故事：

皇后陳阿嬌得知孝武帝喜歡司馬相如的文章，便花了千金求得一篇《長門賦》，本想以此挽回孝武皇帝的心，但沒想到孝武皇帝對已經她沒有半點情分，看了長門賦只是更加欣賞司馬相如而已，對陳阿嬌毫不理睬。當時說到此處，楚驛還感嘆了一番。

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縱使東家子有傾城之姿，有意窺宋玉三年，也換不來心儀之人的回眸一顧！

蔡琳的確還小，很多事都不懂，可是她現在心裡真的好難過。

然而她改變不了任何事，只能蜷縮在床榻里，淚流滿面，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