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朱家寨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朱家寨

遠離城市,路況越來越差。

高速變省道,省道變鄉道。進入山區地帶,路況變的越來越差,在缺少標識的山間穿行,鍾魁等人乘坐的小巴車甚至走了不少冤枉路。

鍾魁無比懷念曾經有手機導航的前世。

傍晚時分,一場不期而遇的暴雨讓行程嘎然而止。強降雨持續了三個小時,引發了一場不小的泥石流,將一條河流上的橋樑沖毀,現場滿目瘡痍。

在車上將就過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鍾魁將司機打發回去,眾人準備徒步前往。

地圖上距離朱家寨的直線距離是20公里,實際上靠兩腳走恐怕要多走不止兩倍的路程。

這場大暴雨和泥石流沖毀了不少道路和山林,甚至改變了局部地貌。

這裏的秋天來的比燕京有些晚,清晨一場小雨後的山林鬱鬱蔥蔥,似有似無的薄霧如輕紗一般縹緲動人。

偶爾遇到當地的山民,走在隊伍前頭的鐘魁停下來問路,只是雞同鴨講,雙方都不知道對方在講什麼。

鍾魁只得根據自己的判斷和直覺帶路,好在腳下的簡易公路仍然有跡可尋。

區新走在最後面,身為這支「科考隊」的顧問教授,又是一把年紀了,所以屬於他的戶外裝備由韓亢和劉少雲兩人輪流分擔,否則別人則要懷疑了。

陽光碟機逐了雨霧,呈現在眾人面前是無窮無盡的大山,從清晨走到現在,已經快到了十二點鐘。眾人的體力仍然充沛,對於他們來說這點消耗並沒有什麼,但他們刻意地壓住前進的速度,讓自己看起來像是普通人。

鍾魁再一次回頭看了一眼,他的目力遠超一般修士,只見身後剛剛繞過的那座茂密山林中一個影子一閃而過。

鍾魁不動聲色,轉頭對眾人說道:

「大夥歇歇腳,補充點能量。」

韓亢將身上八十升的大背包往地上一扔,嚷道:「我餓壞了,早上就沒吃飽,趕緊弄點吃的祭我的五臟廟。」

「昨天塞進包里的麵包,早上被你一個人吃了一大半,你還有臉說?」劉少雲不放棄每一個打擊他的機會。

「我就是能吃,不行嗎?」韓亢並不覺得自己能吃有什麼丟臉的。

「切!」

說歸說,劉少雲小跑着去小溪邊取水,準備凈化后燒開水。

溪水潺潺,一大群小魚溯流而上,相互追逐著。劉少雲蹲下身子,驀然見水面下有一張慘白而浮腫的臉,他毫無心理準備,被嚇地叫出聲來。

眾人聞聲趕了過來。只見那具男性屍首被水草絆住,處在水面以下,因為角度和光線的原因,站在岸邊卻不容易被發現。

死者全身浮腫,失去一隻眼晴,有魚蝦從那空洞出入其腦部,顯然將死者的頭顱當作安樂窩。

死者裸露著上半身,胸口上赫然有一隻掌印,那掌印並沒有因為在水中久泡而消失,整個胸部塌陷。

雖然不知道死者因為什麼而死,但給這次探險帶來一絲陰影。

「死者為大,把他葬了吧。」區新道。

韓亢和劉少雲兩人用工兵鏟在溪邊挖了個坑,將死者草草埋了。回到歇腳地,汪龍已經燒了一大鍋熱水,眾人每人泡了一碗泡麵。

劉少雲捧起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問韓亢道:「你洗手了嗎?」

「洗過!」韓亢看了看剛才埋屍首的地方。

「用肥皂了嗎?」

「用過,我他馬的洗了三遍!」韓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真的?」

「煮的!」

「哦,別激動,我就是問一問!」

「你……」

吃過泡麵,眾人繼續進發。路越來越窄,簡易公路變成了羊腸小道,兩側山峰聳立,分佈着許多明顯是古時軍事堡壘的殘亘斷瓦。

再拐過了幾座山,山間小道突然變成了人工修葺的石道,眾人心情大振,繼續向前一里,赫然看見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橋橫亘在兩山懸崖之間,橋下雲霧繚繞,不知深淺。

橋上怪風陣陣,好似要將外來者吹下懸崖。風過松林,發出詭異的嗚咽聲。

橋的另一頭,是一個葫蘆形的空谷,入了谷口,谷內豁然開朗。

正對着谷口的高絕山壁上繪有一幅巨大的岩畫,以硃砂為顏料,勾勒出一幅體型魁偉的人物形象,人身、牛蹄、銅頭、鐵額、四目、六手。

畫風粗獷而誇張,尤其是那四隻眼晴尤其傳神,神目如電,懾人心魄。

岩畫下放着祭台,祭台下的青石上甚至留下了因千百年跪拜而形成的凹陷。

長長的牛角號聲中,一群身着傳統服飾的人正在舞蹈,領舞的是一位年老的巫師。而圍觀的苗人則不下兩千人。

這是一個人口繁盛的苗寨,一個並不太為外人所知的苗寨。

只見他頭戴一對牛角,臉戴如壁畫人物形象一樣的面具,踩着鼓點,口中吟唱着古老的歌謠。

鍾魁注意到,那些跳舞的年輕男子雖大多是中等個頭,但均是氣血旺盛身體強壯之人,他們各持刀、斧、矛,分列為立,時而分散、時而聚合,猶如身處戰陣之上。

另一群年輕女子則手捧酒盤,圍着跳舞的人群一邊繞圈,一邊潑散著酒水。

祭祀活動持續了的尾聲中,一頭大牯牛被牽了過來,幾個男子手持長矛圍着大牯牛遊走。

那頭大牯牛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變的焦躁不安,那位巫師走上前來,伸出枯瘦的右手按在牛頭上,口中繼續吟唱着,那頭大牯牛竟神奇地安靜了下來。

幾支長矛從不同角度刺入牯牛的脖子、胸腹和肋部,牯牛掙扎了幾下,然後轟然倒下。

早就磨刀霍霍的幾名持刀男子,走上去乾淨利索地將牛分解,那巨大的牛頭則被抬上祭台,作為獻給神靈的祭品。

圍觀的苗人,不論男女老幼,紛紛湧上去,人人鬨笑着「爭搶」牛肉。搶到的歡天喜地,沒搶著的則呼天搶地,彷彿預示着他將得不到神靈或祖先的祝福,面臨厄運。

鍾魁等人遠遠地觀看,頗覺新奇。

「客人是從哪裏來?」一個中年苗人男子走上前來。

他相貌平凡,神情溫和,身材卻要較一般苗人要高大的多。他的問話彷彿是命令,嘈雜的現場突然安靜了下來,苗人用不善的眼神打量著外來的陌生人。

中年苗人打量著鍾魁一行人,目光最後停留在區新身上。區新走上前來,道:

「敢問是朱家苗寨寨主嗎?我們是燕京來的學者,是來湘西做野外考察的,途經貴寨,多有打擾。」

那中年苗人微微一笑,他操著略帶口音的官話道:

「我正是朱家苗寨的寨主,你們漢人叫我朱寨主就行。遠來是客,請到敝寨歇歇腳。」

「那就打擾了!」

這位朱寨主頗為健談:「燕京好啊,我還去過幾回,每次都是在大會堂作為苗人代表開會。」

「怪不得朱寨主的官話說的好,我們這一路過來,遇到了好幾個苗人,想問下路,根本就是雞同鴨講,語言不同。」區新恭維著。

面前的朱寨主顯然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從他的言談中,可以看出他在苗人中很有影響力,放在古代,他就是苗王之一,是應當受到中央政權籠絡的對象。

「這也不奇怪,要擱幾十年前,咱們寨子幾年也見不著一個外人。現在是新社會,最近幾年來,外面也時不時有年輕人來到我們寨子,他們叫什麼來着……」

「驢友!」鍾魁插話道。

「對,驢友,我就奇怪了,人跟驢子怎麼能稱兄道弟呢?」朱寨主開着玩笑。

穿過山谷,又過了一片竹林,前面豁然開朗,群山包圍之中好大一片平地和丘陵,到處是果園、田地,炊煙升起之處,一座座木質結構的房屋從山腳往上,鱗次櫛比分佈着。

朱家寨腳下有條平均寬度超過二十米的深澗,澗下激流洶湧,僅有一座石橋通向高聳的寨門,寨門寬度則比較狹小,兩側則是類似城牆的所在。

從軍事的角度上講,在冷兵器時代,這座苗寨絕對是易守難攻的。

一群苗家女盛裝堵在寨門口,她們身上和頭頂上繁雜銀飾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奪目的光芒。

見鍾魁等人過來,她們唱起了歡快的歌謠。鍾魁等人聽不懂這質樸的苗語歌謠,只聽朱寨主笑着解釋道:

「這是我們苗家人歡迎客人的方式,叫做『攔路酒』,只要諸位能對上一首歌,就可以進到寨子裏。」

「對歌?好啊好啊,我最喜歡唱歌了。」韓亢搶著道。

他一張口,便是鬼哭狼嚎,驚天地,泣鬼神。

眾人都聽傻了,簡直是謀殺所有人的聽覺。

「嗯?你們為什麼都是這副奇怪的表情?」韓亢回頭問。

「韓老師這首歌,真是天籟之音,人間哪得幾回聞啊?」劉少雲憋著笑道。

「那是,我還有壓箱底的幾首,要不要再欣賞欣賞?」韓亢得意地說道。

眾人聞言色變。

那朱寨主連忙道:

「好了好了,這一關算諸位通過,先請諸位飲酒一杯!」

漂亮的苗族少女用銀盞捧出自釀的米酒,度數不高,鍾魁等人一一飲了,這才入了寨門。

如果說寨子外圍的地形如軍事要塞,那麼寨子內部則如一處絕佳的巷戰防守之所。

寨子因山而建,隨着山勢往上抬升,屋與屋之間巷道狹窄,兩邊石牆高大,建有居高臨下的射擊孔,每隔一個節點設有關閘,來襲者一旦闖入寨子則不得不仰攻,有被關門打狗腹背受敵之險。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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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鍾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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