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隱患

第七十章 隱患

「馬壽成……」韓遂當著賈詡的面不好跟馬騰翻臉,可回到自家的地盤,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做掩飾。對馬騰當眾拆自己的台,韓遂是氣得牙根痒痒,可此時的韓遂,卻沒有了與朝廷叫板的底氣。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說的就是韓遂現在的狀況。韓遂本以為朝廷會在穩住涼州以後揮軍東進,那樣一來,自己在西涼也就有了更多的時間,為了穩定西涼,朝廷勢必會對自己採取妥協的態度。不料朝廷沒有東進,反倒把目光瞄準了西域,這樣一來,韓遂原本打著的如意算盤就打不響了。

從目前朝廷的態度來看,朝廷明顯是準備先經營好身後再出兵東進,重整漢室江山。這與韓遂原先所預想的情況背道而馳。說不後悔那是不可能的,可這世上沒有賣後悔葯的,韓遂也只能咽下這枚苦果。

五萬漢民的流入金城,這些人不會感激自己,只會感謝朝廷,而在這些人的帶動下,那些原本只能依附自己而活的百姓也就多了一個選擇。與自己交好的羌人正在因為朝廷的對羌政策逐漸向朝廷一方偏移,一旦自己與朝廷開戰,韓遂也不敢保證那些羌人還會支持自己。

無利不起早!當自己無法對羌人開出比朝廷更大的籌碼時,會有多少羌人選擇站在自己這邊,韓遂無法保證。而且即便有羌人願意站在自己這邊,可與自己同樣得到羌人友誼的馬騰現在卻是站在朝廷那一邊。

與韓遂不同,馬騰的馬家是忠良之後,對朝廷的忠心也比韓遂要強烈。恢復祖先榮光才是馬騰最大的追求,如今朝廷給了馬騰最想要的,馬騰自然不會選擇繼續跟著韓遂與朝廷作對。可這樣一來,韓遂在涼州就變成了孤家寡人,雖然手中擁兵數萬,卻不敢輕易與朝廷開戰。

「大人,成公英回來了。」閻行在外面稟報道。

韓遂聞言大喜,急忙說道:「快請他進來。」

成公英與閻行是韓遂的左膀右臂,二人一文一武追隨韓遂,韓遂能有今日的勢力,也是多虧了這二人的輔佐。

「參見大人。」

「免禮,士彥,此行可還順利?」韓遂迫不及待的問成公英道。

此次成公英受命前往西羌拜會西羌王徹里吉,這也是韓遂病急亂投醫,眼看著周圍的羌人快要拉攏不住,便打算尋求外援。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韓遂相信,朝廷的強勢進入,肯定會引起徹里吉的不安。畢竟這西北是羌人的天下,徹里吉是羌王,自然不會容許他人來侵蝕原本只屬於他個人的利益。

可看成公英的神色,韓遂心裡不由一沉,以為成公英此行並不順利。就聽成公英輕聲說道:「主公,徹里吉對主公的提議很感興趣,只是所提的條件,屬下卻不敢替主公應下,所以,屬下此行並沒有取得什麼成果。」

「……徹里吉都提了什麼條件?」韓遂愣了愣,沉聲問道。

「徹里吉說,讓他出兵相助可以,但事成之後,主公要向西羌稱臣,並將隴西、西平二郡作為報酬劃歸西羌。」

「什麼!?徹里吉真這麼說?」韓遂聞言怒道。

「是,這是徹里吉出兵的條件。」成公英沉聲說道:「主公,我等本是漢臣,若是朝廷氣數已盡,那我等自然只能另謀出路,但現如今朝廷正在漸漸變好,百姓的生活也逐漸安定,那馬壽成可以選擇為朝廷效力這條路,以主公的才能,若是真心為朝廷做事,將來有一番成就……」

「住口!」韓遂打斷了成公英的講話。

「主公……」成公英愕然,不解的看著滿面怒氣的韓遂。

「……你一路辛苦,且下去休息吧。」

成公英還想說話,卻被閻行連拖帶拽的拉出了房間。剛離開不久,就聽韓遂的房間里傳來器物被摔碎的聲響。

「你啊,真是個笨蛋。」閻行見成公英一臉不解,忍不住搖頭說道:「主公對馬騰正在氣頭上,你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彥明,最近又出了什麼事?」成公英連忙問道。

閻行平時與成公英的關係不錯,見他問起,便將朝廷準備往金城安置五萬漢民的事情告訴了成公英。成公英聽后不由納悶的問道:「彥明,這是好事啊,金城本來人口就不足,多了這五萬人,來年就能收穫更多的錢糧,主公為何不高興?」

「說你笨還不承認。你想想,這五萬人來了金城,是感激朝廷還是感激主公?五萬人是能增加金城的錢糧,可你不要忘了,這也會降低主公在金城的威望。咱們那位主公心裡在想什麼,你可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清楚。更何況馬騰那傢伙現在又變成了朝廷的鐵杆支持者,主公原本想在賈州牧那裡藉機刁難,可因為馬騰的攪局,主公是憋了一肚子氣回到了金城。」

「彥明,主公要是真的有一天……你會怎麼選擇?」成公英沉默了片刻,問閻行道。作為韓遂的心腹,成公英在中平末年就開始追隨韓遂,對韓遂的心性,成公英甚至比閻行要更加了解。對於韓遂心裡想著什麼,成公英也不是沒有覺察到,只是一直不願意去面對,但現在忽然被閻行挑明,令成公英不得不去面對。

「誰知道呢?在問我之前,你還是想想你自己到時會怎麼選擇吧。」閻行聞言聳聳肩,丟下一句話后不再去管成公英。

看著閻行揚長而去的背影,成公英皺起了眉頭。方才問閻行的問題,何嘗又不是在問自己?若是韓遂真的要選擇走那一步,自己到時又該如何選擇?

帶著這個疑問,成公英離開郡守府返回自己在城中的住處。一路走來,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隨著戰亂平息,百姓們雖然現在還貧窮,但至少生活有了一個盼頭,不需要擔心再過朝不保夕的日子。笑容又出現在了百姓的臉上,讓成公英感受到了一絲欣慰。

當初選擇追隨韓遂,就是因為成公英認為韓遂可以讓百姓過上安定的生活,現在終於完成了自己當初的心愿……可一想到韓遂這次命自己聯絡西羌,成公英的心頓時又是一沉。好不容易才剛過上安定的日子,又要被人破壞,而且這次動手破壞的還是自己一直以為追隨的主公……

成公英站住了,毅然轉身返回郡守府,打算再勸勸韓遂。論個人能力,韓遂比馬騰更強,若是韓遂真心為朝廷效命,將來的成就未必就比馬騰差,可若是韓遂一意孤行的要和朝廷作對……

正所謂旁觀者清,此時的成公英比韓遂更能認清現實。朝廷沒有揮軍東進而是選擇西北,說白了其實就是已經將韓遂和馬騰當做了藏在朝廷內部的一個隱患。只是師出無名,所以朝廷不會主動對韓遂開戰。一旦韓遂真的勾結徹里吉與朝廷翻臉,或許剛開戰的時候韓遂能夠佔到一點便宜,但結果卻肯定是韓遂必敗無疑。

朝廷說是準備西征,但動用的兵力卻只有游奕、乞活二軍。韓遂起兵,目標肯定是此時看上去已經沒有大軍駐紮的南安、隴西各郡,而為了達到擒賊先擒王的目的,韓遂也會用最快的時間攻打長安。

可問題是長安並非無兵可用,北面的解煩、南面的漢安,都可以在韓遂率軍趕到之前抵達長安。而長安的天子親軍更是由軍中精銳組成,他們只需要守住長安,等待解煩、漢安兩路大軍趕到,韓遂就必敗無疑。

西羌徹里吉雖然兵馬眾多,但他不可能真的派兵相助韓遂,頂多為韓遂拖住已經抵達酒泉、張掖得游奕、乞活二軍。因為一旦徹里吉真的派兵相助韓遂,韓遂就會立刻變成與外賊勾結的眾矢之的,他們這些人都會隨著韓遂死無葬身之地。

成公英不願意看到那一天,好不容易終於盼來了安穩日子,又豈能輕易放手。成公英希望可以憑著自己追隨韓遂多年的資歷勸說韓遂回心轉意,學著馬騰那樣為朝廷效力,將來得個封侯的結局。

可他低估了一個人被野心蒙蔽了雙眼以後的可怕,韓遂聽了成公英的勸解之後,不僅沒有被說服,反而開始懷疑成公英是變了心,打算用自己作為向朝廷效忠的見面禮。若不是閻行及時趕到勸阻,成公英很有可能被韓遂當場擊殺。

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多年追隨的情義並沒有讓成公英逃脫牢獄之災。這位剛剛長途跋涉回到金城的金城二把手連家都沒回就被扔進了大牢。

「彥明,請你一定要勸說主公,千萬不能答應徹里吉所提的條件啊。」成公英大聲對把他送進大牢的閻行喊道。

本來已經準備離開的閻行聽到這話身形一頓,好一會才轉身看著成公英,似笑非笑的說道:「士彥,若是主公是那樣容易回心轉意的,那還是你所認識的主公嗎?」

成公英聽到這話心裡不由一沉,閻行沒說錯,依他對韓遂的了解,這是一個不吃大虧不肯回頭的主。可若是真的與徹里吉聯手,那韓遂就沒有回頭路了。

……

韓遂很生氣,自己倚重的謀士竟然不為自己的利益考慮,反倒為朝廷說話。見到閻行回來複命,韓遂皺眉問道:「彥明,士彥在牢里說了什麼?」

「主公,他還能說什麼,無非就是想讓我也勸主公聽從他的勸告而已。」

「……彥明,那你的意見呢?」韓遂聞言看著閻行問道。

「末將沒什麼意見,主公要做什麼,末將都會誓死追隨。」閻行毫不猶豫的答道。

「好,好,我總算沒有看錯你。」韓遂滿意的點點頭,吩咐道:「你去把公子請來,我需要他代表我再去見徹里吉一次。」

「末將這就去。」

不多時,韓遂的獨子韓銀便被帶到了韓遂面前。從閻行那裡,韓銀已經知道成公英被父親下令關進大牢的消息。對這個消息,韓銀那是竊喜。作為韓遂的長子,韓銀一直認為自己是韓家軍的未來繼承人,像閻行、成公英這些人對自己應該尊敬,只是成公英卻壓根就不把自己放在心裡。其實不是成公英不尊敬韓銀,只是平時韓銀仗著是韓遂長子的身份囂張跋扈,成公英看不過去就說了他幾句,更壞了韓銀幾次好事,也就被韓銀視為對自己的不友好了。現在聽到成公英倒霉,韓銀心裡倒是挺開心。

「父親,聽彥明說您找孩兒有事?」韓銀一臉恭敬的問韓遂道。

「嗯,為父準備讓你去西羌一趟。」

「唔?父親,成公英不是才從西羌回來嗎?」韓銀故作不解的問道。

「哼,別提那個吃裡扒外的混賬傢伙。為父這次讓你去……」韓遂冷哼一聲,招手示意韓銀走近,閻行見狀退出房間,順手帶上了房門,在無人發現的地方,嘴角微微上揚。

……

成公英在大牢內度日如年,他並不是關心自己的處境,而是擔心自己的主公一錯再錯,真要是踏出了那一步,那就真的不能回頭了。有心想要再次面見韓遂,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當初成公英深受韓遂信任的時候,自然無人敢得罪成公英。可如今成公英落了難,又是被韓遂親自下令關進了大牢,這時候誰又敢替成公英求情。

躲都來不及,誰又會主動往跟前湊?

還別說,真有不怕死的!在成公英被關在大牢里兩個月後,閻行帶著酒菜來探望成公英了。半月前,閻行娶了韓遂的女兒,成為了韓遂的女婿。看守大牢的勢利眼們自然不敢得罪風頭正勁的閻行。

對面而坐,閻行伸手替成公英倒了一杯酒,成公英沒有理會,只是看著閻行沉聲問道:「彥明,你今日前來恐怕不是找我喝酒這麼簡單吧?」

「聰明,我的確不單單是來找你喝酒。士彥,你不妨猜猜,我今日是為了什麼事來找你?」閻行沖成公英豎起了大拇指,笑著說道。

「主公答應了徹里吉的條件?」

「呵呵……果然是成公英,不愧是叫我感到忌憚的一個人物。你沒猜錯,韓遂的確答應了徹里吉的條件,為了取信徹里吉,他已經讓韓銀留在了西羌為質。」

「……主公糊塗!」

「呵呵……士彥,韓遂可不糊塗。他選擇這時候與朝廷翻臉的時機還是選的挺合適的。朝廷的征西軍在一個月前出了玉門關,三戰三捷,如今正在向西域深入,即便得知後方出事,短時間內也趕不回來。」

「可你莫忘了,朝廷還有解煩、漢安二軍可用。」

「這你也不必擔心。韓遂已經說服了徹里吉,讓其先出兵攻打武威馬騰,而他則是按兵不動,一旦朝廷調解煩或者漢安來救,韓遂就會有所行動。」

「……彥明,你為何稱呼主公名姓?」成公英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現在才發現閻行提到主公時表情似乎不對。

「呵呵……士彥,我為何要稱呼殺父仇人為主公?」閻行冷笑著問道。

「……主公與你有仇?」成公英驚愕的問道。

「士彥可知閻忠此人?」閻行淡淡的問道。

成公英心裡一驚,閻忠是涼州名士,當年韓遂、馬騰聚眾造反,曾經想要推舉閻忠作為首領,只是閻忠拒不接受,后被惱羞成怒的韓遂下令斬殺,閻忠全家上下百十餘口無一倖免,沒想到眼前的閻行竟然是閻忠之後。

「你,你是有意讓主公聯繫徹里吉?」成公英驚聲問道。

「哈~不讓他韓遂成為反賊,我閻行怎麼名正言順的報仇雪恨。士彥,木已成舟,韓遂已經自尋死路,離我報仇的日子已經不遠,你說這樣的大喜事,我怎麼能不高興呢?」閻行滿臉笑意的看著成公英說道。

「你,你瘋了,為報私仇竟然不惜讓百姓重受戰亂之苦。」成公英怒聲喝道。

「呵呵……士彥何必動怒?西北百姓雖然會受一時之苦,但等熬過了這次戰亂,就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太平日子可過。」

「可你算過會有多少百姓葬身送命嗎?」

「人都有一死,只是早晚而已,我也只不過是讓他們死的時間提前了一點而已。」閻行聳了聳肩,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閻行,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呵呵……你還是省省吧。先想想自己當前的處境,你以為我為何敢對你說這些不足與外人道的秘密?」

「……你是來殺我的?」成公英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

「猜對了一半,我來殺你不假,但卻不是我個人的意思。士彥,有時候我還真是替你感到不值,忠心為主,但最後卻死在自己所效忠的主公的手上,你說這是不是一個莫大的諷刺?」閻行有些憐憫的看著成公英問道。

「我不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這酒里下了劇毒,你是自己喝?還是讓我灌你喝?」閻行看著成公英緩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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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漢獻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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