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伏家

三十萬人口的加入自然是讓朝廷歡欣鼓舞，打仗的根本就是人，兵員、糧草、武備等等與戰爭有關的條件無一是能離開人的。人口的增加，就意味著戰爭潛力的增長。尤其是在西北漢人人口不佔多數的時候，三十萬人口的充入對西北的穩定更是起到不小的作用。

但是，作為朝廷司徒的荀彧並沒有因為黑山賊的歸順而感到多高興。這的確是一件能令人高興的事情，可劉協差點遇險的消息卻讓荀彧驚得三魂丟了兩魂半。劉協沒對張燕說謊，在離開長安的時候的確留給荀彧一份「遺詔」，若是自己出事，就由之前擔任自己替身的劉光繼任帝位。劉光也是漢室宗親，其父在被董卓脅迫來長安的途中被亂兵殺害，留下劉光一人孤苦伶仃。劉協見劉光可憐，就把劉光留在身邊作伴，劉光也就成了劉協的小跟班，對劉協的一言一行很是熟悉。

不過荀彧在看過那份「遺詔」以後就燒了，壓根就沒想過遵從劉協的「遺命」。在荀彧看來，想要讓漢室重振，非劉協莫屬，劉協若是有事，想要漢室重振恐怕就會變為奢想。也為了重振漢室這個遠大目標，荀彧打算等劉協回來以後好好的勸諫一下，為了讓劉協留下深刻的印象，荀彧連續拜訪了蔡邕、盧植、鄭玄等等朝中頗有影響力的幾員大佬，準備了一份豐盛的大餐等劉協回來品嘗。

「哈湫~」劉協連連打著噴嚏，讓一旁的史阿不由關心的問道：「公子，莫不是受涼了？」

「應該不是，我沒感覺身體有哪不舒服的。」劉協聞言搖了搖頭，皺眉說道：「我估計是有人正準備算計我，唔……我怎麼忽然有種大禍即將臨頭的感覺？」

史阿聽了不由心中暗笑。在接到師父的傳信以後，史阿跟荀彧的表現差不多，當即扔下手頭所有的事情趕到了壺關，先去找到了劉協，在發現劉協安然無恙以後，這才讓人去將在農戶在養傷的師父給接來匯合。

按照史阿的想法，劉協應該立刻動身返回長安，可劉協偏偏不肯就此放棄。在史阿來之前，劉協已經和張燕見過一面，眼看著張燕動了心，回去說服其他黑山賊頭領，劉協正在等候張燕的回復，這時候半途而廢，劉協怎麼可能甘心。

劉協是君，史阿是臣，劉協不肯走，史阿也只能捨命相陪。王越身上的傷勢嚴重，短時間內最好不要與人交手，史阿便讓人護送王越先回長安。而劉協也不打算再讓王越擔任自己的親衛頭領，老人家的年紀終歸大了，老不以筋骨為能，還是讓王越跟童淵一樣，去新軍擔任個教頭，平時教導教導那些新兵蛋子好了。至於自己，這回的經歷讓劉協痛下決心，等回到長安就勤練武藝，亂世之中，有一身好武藝真的很重要。

劉協並沒有隨著張燕的黑山軍一起行動，人多嘴雜，萬一有人心懷歹心，防不勝防啊。以先去通知朝廷做好安置準備為借口，劉協先走一步，帶著史阿等人到達了平陽郡。平陽郡與上黨郡比鄰，劉協一行人抵達平陽，史阿不由暗送口氣，至少這裡是自家地盤，別人想要有所行動避不開自家的耳目。

走在平陽城的大街上，伏完這個郡守當的還算稱職，百姓看上去精神都不錯。劉協沒著急去找伏完，而是帶著史阿等人在城裡閑逛。反正張燕那些人要來還有幾天的光景，也不差這半天逛街的時間。

一路走來，劉協一行人自然引人注意。劉協是公子打扮，史阿等人則是護衛，這前呼後擁的，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劉協並不喜歡這種被人圍觀的感覺，那讓他想起動物園裡被人觀賞的動物。可既然今時不同往日，劉協即便不喜歡，那也只能學著去適應，總不能因為別人多看自己兩眼就去揍人吧？

逛街逛街，遇上自己喜歡的，自然要買。劉協不差錢，而且他逛的也就是路邊的小攤，東西再貴也貴不到哪去。不過讓史阿受不了的是，這劉協竟然還有興緻跟攤販討價還價。為了一枚五銖錢可以掙個面紅耳赤，真是漲見識了。

劉協一開始並不是專門來買東西的，可買著買著，劉協忽然想起了一事，這次出門沒通知趙雨、甄宓那幫丫頭，何不買兩件禮物回去好堵她們的嘴，省得她們借題發揮，又想著法的折騰自己。

既然準備買禮物，那就不能在小攤挑了。一般女孩子喜歡什麼，那自然是漂亮的衣服或者金銀首飾。衣服不方便攜帶，而且自己一個大男人跑去買女裝，不知道會不會讓人誤會……還是買首飾比較合適。

路邊正好有一家首飾鋪，劉協也就信步走了進去，剛一進門，就有夥計迎上來道：「這位公子，有什麼需要小的效勞的嗎？」

「啊，我隨便看看。」劉協應付了一句，四下打量這件店面，發現除了自己，店裡的客人也就那麼三兩個。

「不知公子想看什麼樣的？」

「唔，拿幾副女兒家常用的過來瞧瞧。」劉協隨口答道。

不一會的工夫，店夥計拿著幾副頭飾還有玉鐲走了過來，劉協也看不出什麼好壞，只能從這些東西的造型款式上挑選。計算了一下要送的幾個人，其實也不多，趙雨、甄宓、步鸞，再加上一個蔡琰，劉協挑了一個頭飾外加三副玉鐲。

剛準備讓店夥計給自己包好，就聽裡間忽然傳出一個聲音，「你知道我爹是誰？竟敢這樣不給小爺面子！」

劉協不知道說這種囂張話的是誰，可他知道，一般說這種話的人都是紈絝子弟，坑爹的二世祖。其實劉協挺羨慕這種人的，只是一直沒機會幹這種事。正準備去看看是誰搶了自己的先，就見一個比自己要小那麼三兩歲的少年一臉怒氣的往外走，後面跟著一臉苦笑的店鋪掌柜。

那個少年眼睛倒是挺尖，看到了店夥計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首飾，當即一指那些首飾里的一件頭飾沖店掌柜質問道：「姓劉的，你這怎麼說？你不是賣掉了嗎？怎麼在這裡？」

「啊，這個……小六，怎麼回事？」

「東家，這件頭飾是這位公子預定的，這位公子這不是來拿貨的嘛。」店夥計邊說邊看向劉協，眼神中流露出懇求的目光。

劉協也知道店夥計為何這樣，便點頭說道：「掌柜的，這件頭飾我早就買下了，你怎麼能一貨兩買？」

「哎呀~是是是，還請這位公子恕罪，是小的忙糊塗了，忙糊塗了。」店掌柜趕忙就坡下驢，連連告罪。不過一旁的那位小公子卻是冷眼旁觀，似乎壓根就不相信。他也不理會店掌柜，直接沖劉協說道：「這頭飾是你買下的？」

「嗯，是啊。」

「我要了。」

「唔？憑什麼？」

「你知道我是誰？」

「……那你知道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在這平陽郡……」

「啪~」耳光響亮。

伏均手捂臉頰，一臉不敢相信的看著劉協，怒聲叫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誰？」

「哦~那你倒是說說，你爹是誰啊？」

「我爹乃是平陽郡守，你敢在這打我……」

「啪~」又是一記耳光，將伏均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又給打回了肚裡。伏均頭回遇到這種情況，以往在外面只要一報自家老爹的名號，誰敢惹自己，卻不想遇上光靠爹爹名字鎮不住的一號人物。

「伏完教子不嚴，我倒是的確要找他好好談談。史阿，把這小子看住了，他要敢跑就打斷他兩條腿。」劉協吩咐一聲，扭頭又對店掌柜說道：「掌柜，結賬。」

「是，是。」店掌柜已經傻了，就知道點頭。

……

伏均一開始還不服氣，沖著抓著自己的史阿大叫大嚷，可在被史阿用分筋錯骨手招呼了一番后，立馬老實了，只是看向劉協等人的目光也開始變得怨毒。

來到郡守府，看到郡守大人的公子被人挾持，把守郡守府的兵丁立馬便將劉協一行人給包圍，伏均就跟得了勢似的，張嘴就要衝劉協大罵，只是還沒等他的叫罵出口，就被劉協一巴掌給扇了回去。通過這一巴掌，伏均好像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得知自家兒子被歹人挾持，正在處理公務的伏完急忙出了郡守府，伏均一看親爹露面，就以為自己的救星到了。卻沒想到自己的親爹在看到欺負自己的那個混蛋以後，竟然顫抖著雙膝跪地，行君臣大禮叩拜，口呼聖上。

伏均不傻，傻子也幹不了仗勢欺人的事。看到自家爹爹此時的做派，伏均立時明白方才揍了自己的是誰，忍不住也是心裡發寒，再也囂張不起來了。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進去再說吧。」劉協扶起伏完輕聲說道。

「是，是，聖上請隨臣來。」伏完連聲答應，在前領路將劉協請進了郡守府。

伏完很聰明，一看到兒子伏均跟著劉協一起來，就猜到兒子可能得罪了劉協，但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背著自己在外面仗勢欺人一事。等聽劉協將事情一說，伏完不由勃然大怒，恨恨的瞪了伏均一眼，俯身向劉協請罪道：「臣教子不嚴，還請聖上責罰。」

「伏愛卿免禮，此事雖與你脫不開干係，但犯錯的終歸不是你。你治理平陽有功，這次朕就將伏均交由你處置，但朕不希望再有下回。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句話在以前或許是句笑話，但在朕這裡，卻是一句實話。之前伏均所犯的過錯，該道歉要道歉，該補償要補償，而你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做好三十萬百姓的安置工作。」

「三十萬百姓？」伏完聞言一愣，剛要細問忽然看到一旁的伏均，立刻住口不問，一指伏均說道：「聖上，此人非是朝中官員，可否先讓他下去？」

「嗯，交給你了，領回去好生管教，免得他日後鑄成大錯丟了性命。」劉協本來就沒打算難為伏均，見伏完開口，便點頭示意史阿放人。等伏均被人帶下去，伏完這才問起三十萬百姓究竟來自哪裡？等得知是黑山賊眾后，伏完不由擔心的問道：「聖上，若是那張燕心懷不軌……」

「不會的，張燕此人雖草莽出身，但對信義二字倒也遵守。而且眼下黑山賊最好的出路就是歸順朝廷，以張燕的眼光，他是不會亂來的。而且朕已在幾日前知會解煩軍徐晃率部前來，你只要做好安置一事即可。」

「那所需錢糧……」

「從官倉中支用，我已寫信讓荀司徒下令從漢中官倉調糧，不用多久就會補齊，郡守不必為此事擔心。」

「三十萬人數量不少，安置在城中並不合適，平陽以北有大片空地，不如就讓人在那裡立下營寨作為百姓暫時的棲身之所。」伏完想了想后說道。

「嗯，平陽的情況郡守你比朕清楚，就照郡守的意見辦就是。」劉協沒有反對，點頭同意道。

拒絕了伏完請自己留在郡守府的提議，劉協離開了郡守府，而伏完在忙完手頭的事情以後，立馬回了家。之前有劉協在，伏完一直忍耐不發，可現在，伏完需要好好問問伏均那個逆子，他到底在外面給自己惹了多少禍。

剛一進家，伏完還沒找到伏均，自己的其餘幾個子女就聯袂來見自己。伏均被人送回了伏家以後，伏均第一時間就去找自己的姐姐求救。母親死後，伏均幾個哥哥勤於讀書，也就只有姐姐伏壽最疼伏均。現在知道自己闖禍了，伏均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姐姐。

伏壽從伏均那裡得知事情經過以後也是埋怨這個小弟不懂事，可終歸是自己的弟弟，父親暴怒之下萬一打出個什麼好歹來，自己也會心疼。為了替小弟求情，伏壽拉上兩個哥哥一起來找父親。

可伏壽想的還是簡單了，伏均若是老實認錯，伏完說不定只會嚴厲訓斥，可伏均把伏壽等人找來求情，讓伏完生氣的同時更有一絲失望。沒擔當啊，這樣的性格如何擔當大事。伏完生有六子一女，長子伏德、次子伏均皆令人滿意，唯有這伏均頑劣，做出仗勢欺人之事不說，還偏偏叫當今天子撞上。

「伏均那個逆子現在何處？」伏完怒聲喝問。

見父親真的發了怒，伏壽也不敢再勸，老實回答道：「均弟現在母親那裡。」

伏完聽后不由皺眉，前任妻子陽安長公主劉華所生這二子一女皆能叫人放心，可後續的這位南陽楊氏……

沒有去理會伏德、伏雅、伏壽三兄妹，伏完怒氣沖沖的奔后宅去捉拿伏均。伏德見狀皺眉說道：「壽兒，你且回房去，我與你二哥再去看看。」

「哥哥，我也一起去吧。」

「壽兒，你還沒瞧出現在父親正在氣頭上，誰勸都等於是火上澆油。除非聖上親至，不過均弟是聖上親手拿獲的，又怎麼會替他求情。你且回去，有我跟你二哥在，保住均弟一條性命應該還是行的。……說實話，均弟會有此一劫也是你們平日里嬌慣的結果，讓他吃點教訓對他日後也不是什麼壞事。」

等到伏德帶著伏雅趕去了后宅，伏壽也沒有乖乖回自己的閨房等候消息，兄長那句除非聖上親至讓伏壽記在了心裡。救人心切的她在原地轉了好幾圈，一咬牙，一跺腳，帶著兩個貼身的丫鬟就出了伏家。

好在劉協為了方便伏完找到自己留下了住址，伏壽先去了一趟郡守府，也就知道了劉協現在的住處。而等劉協知道伏壽的來意以後，劉協皺起了眉頭。

伏完教訓伏均，老子教育兒子，自己這個外人有什麼資格管？更何況自己壓根就不想管那個仗勢欺人的伏均。

對伏均的死活，劉協沒興趣。不過對登門來求救的伏壽，劉協倒是挺感興趣。歷史上這可是自己的伏皇后，從長安一直陪伴自己到了許昌。董承那個閨女已經隨著董承去了青州，估計跟自己是沒什麼交集了，而眼前這個伏壽，倒是還有幾分可能。

不過對於美人，劉協暫時沒什麼想法。他現在才剛剛十六，這就忙著找媳婦造人，對劉協來說太早了一些。雖然荀彧等人已經開始有意為劉協張羅此事，可劉協卻已經明確表示拒絕，在沒成年以前，劉協不打算要女人。不過不要女人，卻不代表不能欣賞美女。現在劉協就在欣賞美女，只不過被欣賞的美女臉色似乎不太好。

伏壽是大家閨秀，又不像趙雨、甄宓那幾個已經跟劉協混熟的女孩，被劉協這麼赤裸裸的盯著觀賞，心裡自然會生出羞惱之意。

「聖上，還請去救我小弟一救，他畢竟年幼不懂事……」伏壽強忍怒意的請求劉協道。

不料劉協卻是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道：「不去，他不是三歲孩童，現在雖未成年，可仗勢欺人，巧取豪奪的事情已經幹了不是一回兩回了。伏小姐，你愛護弟弟的心思是好，可你卻不知道你這樣做不僅不會幫到你弟弟，卻會將他往自尋死路上又推了兩步。」

「聖上不願幫就不幫，何必說此不吉之言。」伏壽聞言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