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知是白天還是夜晚，我站在學校的草坪上。

我低頭，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沒穿衣服，內心忍不住要尖叫，想要躲起來。可不知道為什麼周圍圍了好多人。一點一點的向我靠攏。

我只覺得羞恥的想哭。

面前模糊不堪的人影，指指點點的人影，熟悉卻無動於衷的人影。

我一點一點向後退。

突然一件衣服蓋在我身上，一件白色的襯衣，我站起來想看清楚眼前的人。

只是一個轉身，他向前走，我起身去追，他越走越快，我拚命的往前追，好像我只要追到就能改變什麼一樣？

能改變什麼呢？

還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我就可以追上那個人。

「嘉亦，嘉亦。醒醒。」

好像有人在喊我，我聽得到卻不能回應。

「嘉亦，嘉亦。」鏡瓷的聲音，像是遙遠的，不真實的。

我不知道我在哪裏，但我知道我潛意識裏要離開這兒。

「哎呀，她發燒了。」陸瑤的聲音又不安又焦急。

「啊？那怎麼辦？她怎麼喊不醒啊，不會是燒昏了吧。」鏡瓷有一點惶急。

「快把體溫計拿來，先看看情況。」陸瑤催促鏡瓷。

「來了來了。」鏡瓷一溜小跑。

「怎麼樣？」鏡瓷有一點緊張。

「哪有這麼快。你看着她我去打點水來。」陸瑤溜下床跑去衛生間。

雖然動作聲已經盡量放下但還是吵醒了寢室里的同伴。

「幹什麼呀？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就是啊，你們聲音小點行不行。」

一陣抱怨的嘟囔聲。

「喂，你們要不要這麼沒同情心啊？」鏡瓷氣的不能忍。

陸瑤恰好端水趕到，捂住了鏡瓷的嘴。

「你幹嘛不讓我說？」趙鏡瓷瞪大眼看着陸瑤。

「說了就有用嗎？何必理她們。快點，把溫度計拿出來。」陸瑤看看手錶。

鏡瓷無奈撇撇嘴。

取出溫度計一看，「我去，38.9啊，燒的也太狠啦。」咂咂嘴。

「不行啊，得去醫院。這樣吧，鏡瓷你去找個人把嘉亦先抱出去。我去給老師打電話。」陸瑤看着鏡瓷。

鏡瓷點點頭，溜下床跑出去找人。

可是這麼早會有誰呢？

大早晨的還有點冷外套也忘了拿，鏡瓷等的跳腳。

快來個人啊，老天，你不會想看我們家可愛的嘉亦燒成個白痴吧！！快來個人，誰都好。

鏡瓷一邊念叨一邊盯着路口，眼睛眨都不眨。

突然看到一個穿黑皮衣的人影，眼睛一亮。

「哎，哎，鄭昀，快來，救命啊。」鏡瓷看到了救星，開始不顧形象。

鄭昀愣了一下，快步走過來。

「什麼事？」鄭昀看着鏡瓷。

「嘉，嘉亦她。她發燒了，你快送她去醫院。」鏡瓷跑的喘不過氣，一邊拉着鄭昀往寢室跑一邊說道。

「李嘉亦？她發燒了？」鄭昀反問。

「恩恩，快點我和陸瑤抱不起她。」鏡瓷跑到寢室，卻抱不起。

鄭昀見狀顧不上是在女寢，直接走進去。

我還在夢裏追那個人。

那個穿白襯衣的背影。

我怎麼都追不到的那個背影。

還差一點點，還有一點點。

我追到了。

「呼呼」我猛地坐起身。

迎面而來的消毒水的味道，微微有點刺鼻。完全陌生的不認識的地方。

醫院？我低下頭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大腦有點回不過神來。

我記得我明明再追一個人啊，那個人呢？

「我的天哪，你終於醒了。」一個耳熟的聲音。

鏡瓷跳上床看着我。

「喂，回神啊。發燒發糊塗啦，喂喂，我是誰？」鏡瓷拍拍我的臉。

「很疼啊喂。」我忍不住拍開她的手。

「不疼你會回神嗎？」鏡瓷沒好氣的看我一眼。

「我怎麼在醫院啊？」我摸摸頭。

「還說呢，你一大早上的就在說夢話，喊什麼別走啊，不要過來啊。我跟陸瑤就跑你床上去，一摸你的頭才發現你發燒了，就把你送醫院了啊。」鏡瓷咬着棒棒糖。

「哎哎，你知道是誰送你來的嗎？」鏡瓷饒有興趣的看着我。

「誰啊？不是你們嗎？」我不解。

「不是哦。」鏡瓷笑着搖搖頭，咬着棒棒糖說。

我疑惑的看看鏡瓷。

「哎呀，是誰你快點說啦，賣什麼關子啊。」我無語的看着趙鏡瓷。

「好啦好啦，我告訴你，是鄭昀。」鏡瓷看着我。

「鄭昀」我左右看看，「那他人呢？」

嘭一聲頭上挨個板栗，「你是豬啊，別人不上課的嗎？」

「那你怎麼在這？」我摸著頭一臉沒好氣地看着她。

「因為姑娘我惦記你啊，再加上阿姨出差你們家沒人來照顧你就安排我來啦。」鏡瓷摸摸我的頭，「看姐姐我是不是對你很好啊？」

「那我真是謝謝你啊。」我仰著倒下去，砸在軟軟的床墊上。

「不過我跟你說啊，我以前老覺得鄭昀不怎麼樣，跟其他喜歡你的人比最多就帥那麼一點點啦，多喜歡你一點點啦，但是今天我還是真的滿震驚的。」鏡瓷咬着棒棒糖像是在思索。

「你沒看到今天早上好冷的，我站在門口喊人來抱你嘛。哪有人起這麼早，後來我就看見鄭昀啦。他一聽你病了就馬上跑過來，衝進女寢抱起你就往外跑，我早上看你燒的那麼厲害著了急忘給你換衣服了，你的睡衣又很短嘛，鄭昀就脫了外套給你披着，自己冷的鼻子都紅了。我當時看了心裏可感動了。」

鏡瓷脫了鞋，盤了腿拱到被子裏挨着我坐。

「嘉亦，其實我覺得吧，鄭昀對你真的是挺真心的，你，就一點也不喜歡他啊？」一雙大眼睛看着我。

「鏡瓷，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很喜歡看王家衛的電影？我記得重慶森林裏有一段話我特別喜歡。主人公說，不知道從什麼人時候開始，在什麼東西上面會有個日期，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我也是這麼想的，我覺得鄭昀對我的喜歡像一陣風來的時候有點猛時間一到就會走的。」

鏡瓷聽完后沒說話，轉過身背着我，頭靠在我身上慢慢睡著了。

睡著了的我沒有看見醫院門外的鄭昀正站在門口，左手拿着一提牛奶，右手提着一個保溫瓶。

瓶子裏是他翹了課在家熬了九個小時的雞湯。

鄭昀靠在門外，嘴角無力的笑了笑。

「傻瓜，王家衛的好電影不只有重慶森林啊，一代宗師不也挺好的嗎。」他苦笑一聲把東西放在門口轉身走了。

如果我還醒著，我一定能明白他要說的話。

我知道，他想告訴我。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可惜我沒有醒來，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