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第一六九章

我眼睛看不見,只知道捲毛兒在屋裡屋外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和外面的陌生人嘰嘰咕咕地說著話。可是他們的聲音太低了,我什麼也沒有聽清楚。

「真的可以了嗎?」捲毛兒的音調終於高了起來,「道長,朕若是親自掛的話,這可使得嗎?」

接下來的是一道語帶笑意的中年男子之聲:「皇上乃真龍天子轉世,如果親自來的話,那熹妃娘娘就好的更快了!」

「是嗎?」捲毛兒興奮異常地反問了一句,隨後便又急急地出聲道,「劉進忠,快,讓他們在殿前準備好,朕這就親自去掛!」

劉進忠是圓明園五品太監宮殿監督領侍,他一聽捲毛兒如此吩咐,便速速領命快著步子退了出去。我聽見捲毛兒的腳步聲又到了內室,這就慌忙出口叫他:「胤禛,我這是怎麼了?你要掛什麼啊?」

「沐蓮,你不要怕!」說著,他就到床邊緊緊地抱著我說,「你這只是邪風入體。我已經讓他們幫著畫了一道靈符,你很快就會沒事兒了,啊?」

邪風入體?我一下子就呆住了,難道是我中邪了嗎?我急惶惶地動了動自己的雙手,那繩子,還有腿上的,怎麼依然還在?想想之前他問過的那些話話,我心裡越發慌張:「胤禛,你……你沒有拿繩子綁住我,是不是?」

捲毛兒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就那麼細細密密地吻著我,很溫柔,既像是憐惜,又像是安慰。過了一會兒,他才又在我耳邊輕聲細語地說:「乖,不要怕,你好好地休息一下,等我親自把那靈符貼到殿前,你的眼睛就可以看得見了。」

除了身上的繩子是幻覺外,其他的我都一清二楚,這為什麼還是中邪呢?平日我是最不信這個,現在聽捲毛兒又提起了靈符,心裡不由倒抽一口冷氣:「胤禛,我不是要死了吧……」

「不會的,不會的!」捲毛兒慌忙用手臂抬起我的頭,緊緊地擁我入懷,「沐蓮,有我在,你一定不會有事的。你等等,我這就去掛靈符……」

我看他要走,心裡頓時又驚又怕:「胤禛,你不要走,我害怕……」

「別怕,寶貝兒,別怕!」他一下下地輕拍著我的後背,「沐蓮,要不了一刻鐘,我就再回來陪你,啊?」

看他真放下我走了,我心裡越發驚怕難安,霎時練眼淚也霍地流出了眼眶。可惜體弱的人連流淚都覺得費力,才過了一小會兒,我的雙眼便困頓一片,隨後就又像之前那樣什麼也不知道了……

「沐蓮,你醒醒。沐蓮……」

到底是誰啊?人家這麼困,怎麼還這麼吵?

「寧兒,快,來叫你額娘醒醒!」

我在心底不耐煩地埋怨著,那人卻一直都不停聲,真是討厭死了!

「額娘,額娘,您快醒醒,您不要寧兒了嗎?」

稚嫩的聲音過後,我就又聽到一陣兒小女孩的哭喊聲。啊,是寧兒,她竟是我的寧兒!想到孩子,我的意識便一點點地慢慢清醒過來,不知不覺中就睜開了雙眼……

首先是捲毛兒同志滿眼驚喜地闖入視線:「沐蓮,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他說完,就又趕忙彎腰把立在一旁的寧馨抱在懷裡:「寧兒,你看,你額娘醒過來了!」

一看見孩子那滿臉淚痕,瞬時還來不及止住哭聲的模樣,我的心不由得便軟了一角。剛想要抱她過來,哪知我現在仍是沒有什麼力氣,才動了動身子,那手臂便又自動垂了下去……

捲毛兒見我這樣,立馬傾身把寧馨放在了床裡邊,語帶歡喜地對孩子說:「寧兒,你額娘醒了,來,快抱抱她!」

寧馨見我睜著眼睛看她,這就一股腦兒壓到了我身上來,哭鬧著叫我:「額娘,您不要生病了,寧兒怕……」

我被她壓得差點兒喘不過氣兒來,只好微微移了移身子,隨後便滿是疼惜地柔聲答應道:「寧兒乖,額娘……不會生病了,乖啊……」

捲毛兒在一旁聽我斷斷續續地說著話,這便又伸臂把寧馨往他懷裡扯了扯:「寧兒,你額娘才醒過來,還不能多說話,皇阿瑪讓雙嬤嬤先帶你出去玩兒,好不好?」

「不,不!」寧馨一聽要帶她走,當即就慌忙抵抗著扭動身子大叫,「皇阿瑪,寧兒不走!」

眼見捲毛兒一抬臂將她重又放在了地上,她這就使勁兒用力朝我喊過來:「額娘,額娘,寧兒不要走……」

我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也忙弱著聲音對捲毛兒道:「胤禛,我不累,還是讓她留下吧!」

捲毛兒一聽,只好放開孩子,接著又寵溺地捏捏她的小鼻子:「寧兒,你就在這兒玩兒吧,記住,可不準大吵大鬧啊!」

我一時動不了,也只能看著他們父女兩個笑了笑。等寧馨那軟軟地小身子又湊了來,我這才想起問捲毛兒:「胤禛,我……我這次真的是邪風入體嗎?」

他微微怔了怔:「沐蓮,咱們園子里的花木怕是太多了,所以才會遇上這樣的事。隨後等你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咱們還是搬到萬字殿去住吧,你看好不好?」

捲毛兒嘴裡的萬字殿,就是以前那個獨立湖中的建築。因為聽他說它的根基是一大大的「卍」字形,所以上次題匾的時候就順勢以此命名。

現在他又讓我往那裡搬,我心裡越發疑惑。剛想再繼續問下去,寧兒這丫頭卻又在我懷裡扭著身子嬌聲道:「額娘,床上涼,寧兒也要躺著……」

現在是夏季,這裡鋪著的象牙席子當然涼快。見她這樣說,我就撫摸著她的捲髮連聲答應道:「好好好,那讓你皇阿瑪先抱你上來吧!」

「不行!」捲毛兒說著,便語帶威脅地朝孩子瞪瞪眼,「寧兒,你額娘要用晚膳了。你若再鬧騰,不聽皇阿瑪的話,以後我就不再讓你見額娘了!」

說完,也不顧我們母女是什麼反應,他就大聲地對外面呼了一聲:「茹雙,你快進來把小公主帶下去!」

捲毛兒皇帝一黑臉,平日連我都會忍不住心悸不已,更何況是寧丫頭。她一看茹雙進來,這就慌忙撲到她懷裡去。等自己捲毛兒老爸的臉色漸漸緩了下來,她才又戀戀不捨地朝我和捲毛兒搖搖手,按著茹雙教的說辭道:「皇阿瑪,額娘,寧兒先走了……」

我看她如此委屈,也忙笑著向她擺擺手:「寧兒乖,晚上要好好地睡覺,額娘很快就去看你。」

等她們走了,我這才嗔怪地看了捲毛兒一眼:「胤禛,你哪能這樣對孩子說話?別把她嚇住了。」

「把她嚇住?」他沒好氣地回聲笑道,「我若不嚇嚇她,一會兒你還得分力氣哄她睡覺。沐蓮,你已經兩天沒有用膳了,來,還是先用碗粳米粥吧。」

說完,這人就轉身端過茹雙送進來的米粥,拿起湯勺遞往我的唇邊。我猶豫了一下,隨後才美美地迎了上去……

等一碗粥見了底,捲毛兒皇帝的臉上終於重新露出了溫柔的笑容:「沐蓮,你的身子剛剛恢復,這會子還不能用太多膳食。你若是餓的話,就先忍一忍,啊?」

在這樣的夏季昏睡兩天,現在我最想做的並不是吃飯,而是好想洗個花瓣兒澡清理一下。

捲毛兒見我將衣袖湊到鼻端聞了聞,當即就揉著我的頭髮笑說:「放心吧,我都讓人備下了,一會兒這就讓他們抬熱水進來!」

我聽了這話,心裡又熱又不再在,不由得羞怯地往他那邊靠了靠:「你不準嫌我!」

「我怎麼會嫌呢?」他低下頭在我耳頸旁蹭了蹭,隨後才又低低地柔聲說,「沐蓮,你是我的半條命,只要能每天這樣抱抱,我就知足了。」

如此好聽動人的話,就這麼自捲毛兒皇帝的魅惑之聲中蹦了出來,我的臉霎時又熱又燙,頓了頓后,我這才鼓足勇氣緩緩地抬頭,含情脈脈地對了過去:「胤禛,我也這樣想……」

說完,我便又嬌羞著忙不迭地將頭深埋到他懷裡去。捲毛兒看我這樣,才又語中帶笑地抱著我說:「沐蓮,你以後可不能再像這次一樣生病了,不然我可要再減壽十年了!」

我輕輕「嗯」了一聲,隨後便轉過臉低聲問他:「胤禛,你告訴我實話,這次……我為什麼會這樣?」

見他怔住不語,我忙輕輕地推推他:「其實暈倒后,屋裡的動靜我都聽的很清楚。胤禛,你告訴吧,好不好?」

我滿眼殷切地望著他,捲毛兒卻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緊接著就從床上起身轉過話題:「沐蓮,來,咱們還是先去洗洗頭髮吧。」

這人一走開,我就聽到外間兒傳來一陣兒嘩嘩的倒水聲。等所有的聲響停下,他才又輕步進來俯下身,抱著我到了外面。

我看浴桶里漂滿了冬日的梅花香瓣兒,心底驀地翻騰出一朵細浪,接著便開口問他:「茹雙呢?你怎麼不叫她進來幫我?」

他聽了,只滿臉笑意地貼到我耳邊低語:「沐蓮,沒有別人,今晚我會幫你。」

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我從未想過捲毛兒同志會如此待人,隨即羞怯萬分地在半空中蜷緊了身子拒聲道:「不要,我自個兒來……」

「放心吧,」說著,他就又促狹地笑說,「你身子還太弱,這兩天我也沒有休息好,今晚即使有心,怕也只能無力了。」

捲毛兒忽地說出這句來,我越發臉燙心跳,身子蜷的更似煮熟的蝦子。直到扭捏著被這人浸入了浴水中,在頭皮上感覺到他輕柔而又生疏的動作,我心底的情緒才慢慢地穩定了下來。

夏日的黃昏,室內的燭火還沒有點起,昏黃的光線從窗紗中淡淡地灑落下來,像極了身下這恰到好處的繞身溫水。就在我舒適地眯眼快要睡著時,捲毛兒卻在身後手執髮根柔聲對我道:「沐蓮,你不要睡,來,試著先把頭稍稍抬起來些。」

我知道他是要給頭髮沖水,立時便強打起精神往後仰起了頭。又過了一會兒,那人就像我平日對他那樣幫著擦起了上面的濕水。待到用發簪挽起頭髮時,我才轉過頭對著他粲然一笑:「胤禛,這個還是讓我來吧。」

還是他以前送我的蓮花玉簪,戴了二十多年,每次看著就會回憶起初夜的情形。捲毛兒見我把視線定在那上面,似乎也想起了以往,等伸手摸摸我右耳垂上的那顆玉釘后,卻低低地嘆說道:「沐蓮,以前我從不敢想,咱們還能這樣子相親相愛……」

我怔了怔,然後笑吟吟地看著他說:「為什麼會這麼想?以前做什麼事,你不都是成竹在胸嗎?」

說完,我就故意大大地吭一聲清了清嗓子:「胤禛,你總是這樣子的,聽著啊!『一切都在爺的勢力範圍之內,身家性命當著實留心保重要緊!』你看,你都這樣了,當時我還敢不遵從嗎?再說,失節事小,餓死事大,我嫁都嫁了,若再不想著抓牢你,這輩子還真要喝西北風了!」

看我調侃著說起了他的頑笑話,捲毛兒立馬就湊到我耳後輕輕吹氣,若有若無地吻了過來:「那你還拿針扎我?」

我柔聲嬌嗔道:「那時我才十二歲,你也能下得了手,可見……你也不是真心疼惜我!」

「我哪有這心思啊?」他這才又說,「你忘了嗎?咱們簽過協議,在你成*人前不可圓房。當時你剛從火海里出來,我也就只想抱著你安慰一番。」

他看我掩口低笑,似乎想起了扎針之仇。恨恨地扭扭我的臉頰后,他才笑說:「沐蓮,你身子太弱,在水裡不能太久了。來吧,我帶你去堂口,把頭髮晾乾后再去休息。」

才泡了兩刻鐘的澡,我的臉皮就厚了很多。當捲毛兒把我從水裡撈出來,幫我披上浴袍時,那時的我乖順的真如一軟軟的小獸,心裡就只有滿滿的幸福和歡喜。雖然依舊渾身無力,但那卻和我平日醉酒了的感覺一般,溫熱中還帶點兒飄飄的眩暈……

等捲毛兒同志一路把我抱往躺椅上放好,我這才發現他前面的夏衫已經沾濕了一大片:「胤禛,你怎麼辦,我今兒個不能幫你洗了。」

「剛剛我已經洗過了。」他笑著把象牙梳子遞到我手裡,「沐蓮,這會子我還要去見一個人。我保證,很快就回來。你耐心數一數,就一刻鐘。」

我生了病,捲毛兒守在身邊也跟著憔悴了很多。輕輕撫了撫他的眉梢后,我便貼著他的臉軟聲說:「胤禛,衣衫都在柜子里,你快去吧,我等你……」

夏風摻著荷香從湖面上徐徐飄來,我聞著這宜人的馨香,一邊打理長長的黑髮,一邊疑惑地想著。只要一提生病的事,捲毛兒他就會閃爍其詞,避而不談。而且他走後,我朝外喊了半天,也沒有人像往常那樣進來應上一聲。如果真是邪風入體的話,他這會子就不該把我單獨放在這風口吹晾頭髮,難道就不怕再來一次嗎?

不過這人說話倒算話,還不等我的頭髮徹底干透,他就又出現了。我還來不及說話,他就慌忙過來問道:「沐蓮,你沒有不舒服吧?」

「沒有啊!」我故意裝出一副訝異的樣子,「怎麼了?」

他的臉略略一怔,隨後便緩緩地坐在了我身邊:「你一個人在這兒,我怕你哪裡不舒服。既然沒事,那我就放心了。」

我嘆氣:「你走了,我一個人挺悶的,所以才想找人說說話。」

捲毛兒見我靠往他懷裡,忙抬手滑入我的發間摸了摸:「既然悶的話,那我就陪你說話吧。」

看他這樣子一下下地揉著我的頭髮,我在心底猶豫了很久,這才又試探著問:「胤禛,我為什麼會生病啊?那天我用的葯,到底是什麼葯?為什麼我會嘗不出來呢?你來告訴我,好不好?」

原以為他還不會說,誰想這次他卻沒有任何猶豫:「沐蓮,錢默萱為你診脈的事,你都還記得嗎?」

我點點頭:「我知道,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對你說了些什麼。」

他輕輕地笑:「就是他說你這是邪風入體,所以我才找來了易星道長。你喝的葯,還有殿前所掛的靈符,都是他幫的忙。」

我聽了這個,仍是覺得有些奇怪:「胤禛,我的身子一向都很好,那天也沒有單獨一個過,為什麼就會邪風入體了呢?」

「這個……」捲毛兒想了想后,這才語氣輕柔地解釋道,「他們都說本命年前後容易有災,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吧。」

看這人又拿話搪塞人,我心裡的耐心終於揮發完畢,當即就直直地看著他道:「胤禛,你告訴我實話吧。現在……我不像昏迷時那樣怕死了,因為……我今生的心愿已了,已有過最最幸福的生活。即使老天現在就讓我死去,我也不會有什麼怨言……」

「別說傻話……」他狠狠地吻著我,一時堵得人無法再有言語。我柔弱無力地掛在他身上,直到他緩緩地停下來,繼而把我抱回了室內,我這才虛脫似的躺下來換了幾口氣。

捲毛兒一躺下,就語帶歉意地側身摸上我的額頭:「沐蓮,剛剛是我太糊塗了。」

我輕輕地喘息著,柔情滿眼地看著他說:「不,我很喜歡。可是……這還要等我好了再說……」

說完這個,我這就慌亂地避開他的眼神,將自個兒的下巴低了又低,重又藏進了他懷裡去。

「怎麼還這樣害羞啊?真像個新媳婦兒一樣。」

捲毛兒親昵地在我額頭上抵了半日,緊跟著卻一本正經地問我,「沐蓮,那個錢紫菡,我記得以前你曾經對我說過,她很像你家鄉的故人,這是真的嗎?」

他忽地提起了以前的話,我的心立時就懸得老高:「胤禛,你怎麼想起這些來了?是不是……她出什麼事了?」

見我問,捲毛兒很是為難地努努嘴:「沐蓮,她也病了,和你的癥狀一模一樣。」

什麼?錢紫菡也病了?我的心口一緊,接著就急急地問他:「胤禛,她……發病的時間,也和我一樣嗎?」

捲毛兒緊皺眉頭,過了幾秒鐘,他才又搖搖頭:「沐蓮,她比你早了一天。錢默萱知道她的病症,所以才會判定你這不是生病。」

說著,他就慌忙地拉住我的手湊到自己的唇邊:「沐蓮,和你生命相連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那個錢紫菡呢?」

不知為何,當捲毛兒說出了這句話,我心裡的悸動很快就化成了一個大洞,越往下想心裡越覺得熱,越覺得痛。

靈魂轉移的事,胤祺他早就向三全大師打聽過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一次提起錢紫菡的時候,他就直接說自己將會娶她,難道……這也只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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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女醫對上冷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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