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不可能的犯罪
「真的有那個必要嗎？」蔣新偉喃喃了一句，然後別過頭顯然依舊不是很想要配合。
「沒錯，很有必要。」沈芊芊一字一頓地說，「現在你所隱瞞的任何一點都有可能變成將來法庭上你的阿克硫斯之踵。」
「什麼？」蔣新偉聽到這個陌生的辭彙一臉不解，「什麼腫不腫的？」
聽著蔣新偉的問題，沈芊芊看著眼前這個大腹便便胸無點墨的商人更加沒有好感了。
「荷馬史詩中的英雄阿喀琉斯，是凡人珀琉斯和美貌仙女忒提斯的寶貝兒子。寓言里說，阿喀琉斯成人後將被拉去打特洛伊人，並單刀赴會主攻特洛伊城，但他最後會死在特洛伊人的箭下。於是傳說他的母親忒提斯為了讓兒子煉成「金鐘罩」，在他剛出生時就將其倒提著浸進冥河，使其能刀槍不入。但遺憾的是，因冥河水流湍急，母親捏著他的腳後跟不敢鬆手，乖兒被母親捏住的腳後跟卻不慎露在水外，所以腳踵是最脆弱的地方，全身留下了惟一一處「死穴」，因此埋下禍根。長大后，阿喀琉斯作戰英勇無比，卻被帕里斯一箭射在腳後跟而身亡。」梁宇博看到了沈芊芊眼中的不屑，於是連忙接著解釋道，「沈律師的意思是您隱瞞的內容很有可能會成為我們全場的致命傷。」
「我覺得這件事和案子沒什麼關聯，根本不需要提起。」蔣新偉也許是覺得自己剛剛丟了面子，於是態度又強硬了起來，「夫妻吵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就當是Catherine抱怨我最近沒時間陪她好了。」
「這個怎麼能當……」沈芊芊說了一半就被梁宇博抓住了手以示制止。
沈芊芊中斷了後半句話然後看了一眼程勁凜的表情，似乎也是在勸阻自己不要說下去了。
雖然旁邊兩人的態度非常一致，但是沈芊芊工作也有自己的原則，於是她雖然沒有反對蔣新偉這樣隨意的態度，不過卻直截了當地說：「既然蔣先生說這件事並沒有什麼關係而執意隱瞞，那麼我們現在就當您和死者當晚是為了您工作太忙的問題爭吵的。不過我要提前聲明，如果到時候庭上對方出現任何針對此條證言的反駁從而導致您的全部證詞作廢的話，我們沒辦法替您承擔這個責任。」
「有沒有這麼嚴重啊，你別說得這麼慌兮兮的。」蔣新偉皺了皺眉頭。
「嚴不嚴重，我沒辦法肯定。但是一旦對方把您的證詞作廢，那麼這場官司就勝負立判了。」沈芊芊聳了聳肩說道。
蔣新偉咽了口唾沫，但是最後還是沒有改變自己的主意：「行吧，那就這樣。」
「那我們繼續吧。」沈芊芊暗自嘆了口氣，然後說道，「您下樓發現您的妻子死亡的時間您還有印象么？」
「那個應該是快十點了吧。」蔣新偉撓著頭回憶道，「總之我一發現屍體就馬上打電話報警了，你要知道時間的話看下警方的接警報告就可以了。」
「好的。」沈芊芊看了一眼文件夾，然後在記錄本上寫下了時間。
「那麼在此期間，您在樓上有沒有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響呢？」梁宇博問道，「按理說，如果是闖入者的話，您的妻子應該會反抗然後大叫才對。」
「沒有。」蔣新偉搖了搖頭，「因為我很容易受影響，所以對工作環境要求很高。樓上我的書房是完全獨立的，所有的牆面和門都用了三層隔音材料，所以就算外面有炸彈爆炸我在裡面可能也完全不知情。」
「這樣啊。」梁宇博陷入了沉思。
「那麼，您在樓上工作的這大約三個小時的時間有沒有任何的時間證據？」沈芊芊問道，「比如什麼電話記錄或者您會不會正好有視頻會議之類的。」
「我是打過幾個電話，不過時間都不長。」蔣新偉搖了搖頭。
沈芊芊嘆了口氣。
「話說回來，我們進來的時候看到這邊的安保工作很到位啊。」梁宇博忽然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線索。
「沒錯，我之所以選擇在這裡住一方面是環境另一個很大的因素就是安保。」蔣新偉說著露出了一副很自豪的神情，「要知道，這裡很多本地人對我們這種富豪而且還是華僑特別仇視，另外這個別墅區可以說的上是A國最頂尖的了。」
「那您的意思是說，曾經有人，或者說曾經有您的仇家騷擾過您？」沈芊芊忽然聽出一點端倪。
「仇家之類的，哪個有錢人沒個三五個的啊。」蔣新偉倒是覺得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除了生意上的競爭對手，我和凱瑟琳剛結婚那會兒還有很多她的瘋狂男粉絲跑來騷擾呢。說什麼我這個矮冬瓜配不上凱瑟琳這朵鮮花。所以後來我們就搬到這裡來了。」
「您搬過來之後還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么？」沈芊芊追問道。
「沒有了。」蔣新偉擺著手肯定地說道，「這邊的日子不要過於太平了哦——不過沒想到，一出事就是這種大事。」
「那也就是說，一般的仇家之類的應該不可能溜進來作案的。」沈芊芊下結論道。
「這個別墅區的安保隊伍全部都是A國曾經的軍隊精英。」程勁凜開口補充說，「他們的紀律非常嚴明，和部隊幾乎是一致的。而且這裡廣布監控，想要跑進來作案既避過人眼又避過電子眼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的。」
「難道這個案子是個不可能的犯罪？」沈芊芊自言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或者說，這個兇手本來就在裡面。」梁宇博提供了另一個新思路。
「等等，警方已經調查過這裡的監控了？」沈芊芊舉著筆問道。
「恩，警方把這棟別墅周圍十幾個監控都檢查過了。」程勁凜回答道。
「那麼，蔣先生您家裡面有監控么？」沈芊芊忽然有所指地問道。
「沒，沒有。」蔣新偉連忙否認，「外面那麼多監控了，我幹嘛還要往家裡裝那種東西啊。再說了，家裡面很多隱私的好吧，萬一被泄露出去還得了啊。」
沈芊芊看著蔣新偉否認時的神情微微眯起了眼，但是卻沒有多說什麼。
「我們是不是要考慮下內部作案的可能？」梁宇博提議道，「如果兇手是外面來的，應該是沒理由能夠躲過這重重關卡，但是如果兇手在這邊工作的話，就很有可能因為清楚了解安保布防而輕易逃脫。」
「你是想懷疑安保隊伍內部人員？」沈芊芊看向程勁凜。
「這我覺得不可能。」程勁凜說道，「首先，這家公司所有招進來的安保人員都是經過千挑萬選的，絕不是那些被軍隊淘汰的，而通常都是榮譽退伍的，所以他們的正直應該說毋庸置疑。第二的問題是作案動機。如果說是仇視心理的話，沒有理由針對凱瑟琳，而是應該對蔣先生下手吧；如果是謀財害命的話，就更加說不通了，這個別墅中並沒有任何財物失竊吧。」
「恩是的。」蔣新偉點點頭，「就連我妻子手上的鑽石手鏈都還在，就不會是來求財的吧。」
「可是這樣說來的話，誰會對凱瑟琳有殺人的動機呢？」沈芊芊說著瞥了一眼蔣新偉，「凱瑟琳隱退之後不是一直就過著一般豪門少奶奶的生活嘛，和其他的太太們出去旅遊啊購物之類的，根本不可能會有人把她當成目標吧。」
「或者是，兇手正好遇到這麼個機會，殺了凱瑟琳然後嫁禍到蔣先生頭上。」梁宇博一邊點著頭一邊分析道，「實際上『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麼，會不會太巧合了？」沈芊芊反駁道，「先是順順利利躲過安保，然後再是正好有死者和蔣先生一個樓上一個樓下的機會可以進行栽贓陷害？」
「沈律師，聽你的口氣似乎是在懷疑我殺了我的妻子啊？」蔣新偉說著已經拍桌而起。
「蔣先生，請冷靜點，我相信沈律師一定不是這個意思。」程勁凜連忙也站起來開解道。
「那她是什麼意思？」蔣新偉看著程勁凜卻用食指直指沈芊芊的臉。
沈芊芊這一次並沒有再生氣，而是慢慢說出一句長長的英文。
「你別和我拽英文，都是中國人你用中文說就行了！」蔣新偉越發覺得沈芊芊在挑釁自己。
「這是柯南道爾筆下的大偵探福爾摩斯的名言，翻譯過來是當你除去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沈芊芊微微一笑，「蔣先生一開始就說自己不是兇手。那麼其實我們的關注點並不是兇手怎麼進來，兇手的目的，兇手的動機更加不是兇手的身份。」
「我們只要證明有這個兇手就好了！」梁宇博明白了沈芊芊的言下之意。
「沒錯！」沈芊芊笑著看向梁宇博，「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犯罪。雖然我們已經知道了這個兇手一定有著超乎常人的反偵察能力，但是在這個兇案現場，他一定帶走了一些什麼同時留下了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