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粉淚瑩瑩落

第五章 粉淚瑩瑩落

粉淚瑩瑩落

南宮楚湘的閨房裏,梳妝台不似一般秀戶豪門鑲金嵌玉,珠光寶氣,只有簡簡單單一個紅木首飾盒,和一面棗木邊兒的番鏡,除此之外,便是一方端硯和一座筆架,寥寥幾隻狼毫與白毫,幾與南宮百鍊的書房無異。

鏡子裏,南宮楚湘跪在地上,疑惑得看着南宮百鍊,這位枯木劍莊堂堂掌門心裏此刻卻只有家教和庄規,眼神冷淡充滿嚴肅,對女兒的一臉疑惑和無辜視而不見。

「爹爹,女兒半年來都老老實實的待在劍莊,未曾隨意出走遊玩,不知爹爹今日是何緣故問責湘兒?」

「湘兒,江湖只知枯木劍莊的枯靈子名聲顯赫,卻鮮有人知道做父親的南宮百鍊,為父今日要你說,我這個父親做得怎麼樣?」

南宮楚湘小嘴兒一撇,心下更狐疑起來。

「爹爹你今天怎麼了?」

「你只管說就是了。」

「那阿爹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未必真,假話何曾假,但說無妨。」

「阿爹給衣食,教榮辱,自小訓誡培養,湘兒方才長大成人,安身立命,爹爹已然勝過天下八九成的父親,縱是貴為皇室宗親,能常年陪伴兒女左右的怕是也沒有幾人。」

枯靈子神色略有緩和,「然後呢?」

「知女莫若父,父親既然知道湘兒還有話要說,那湘兒就索性說完了。父親謹遵門規家教,教子有方,只是事事規矩,未免從理而不從權,多訓誡而少人情。譬如此刻,一進門就叫湘兒跪下,我尚且不知所為何事,心裏豈不委屈?」

「委屈?你幾時想到城郊呂執的孤魂也會委屈?」

南宮楚湘只感到頭上一個炸雷,登時跪直的腰板癱軟下來,一屁股坐在了腿上。

「爹...」

「我枯木一門無論門人子弟還是家人子女,向來以『藝高不如德馨』為江湖立命的宗旨,更是從小教導你們做人處世的道理,習劍先習德,人品道德修為不夠的,斷不能學的枯靈子的一招半式。」

南宮百鍊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南宮楚湘跟前。

「沒想到,讓我最失望的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湘兒,你說為父無情,為父今日卻給你一個辯白的機會。」

原來雲中子所說當日趙世雄、白舂和呂執相約城郊比劍卻是實情,而其中細節難免為白舂的一腔仇緒所曲解。比劍當日趙世雄已得枯靈子傳習幾路枯靈劍法,而白舂尚未習得玉練八洗個中精妙,呂執更只懂得一些粗淺入門功夫。趙世雄與白舂對決之際,呂執從背後偷襲,趙世雄無奈只得使出枯靈劍法第九式西風驟,前後捭闔,加之趙世雄內功修為也佔着先鋒,此招一出,白舂肩頭中劍,呂執被當胸貫穿一劍,立時奄奄一息。白舂自知不敵趙世雄,結仇於胸,立下君子之盟,一年後秋試一決雌雄,安葬了呂執便離去了。

南宮楚湘得知后一時神傷,雖然被呂執多次糾纏,到底不過男女愛慕之常情,不該勞煩大師兄出手,原只盼著師兄教訓教訓兩個狂徒,叫他們知難而退便罷,不成想呂執命喪於此,大有不殺伯仁,伯仁因之而死的悔恨。所以每逢呂執忌日,楚湘都要去祭拜。

「湘兒從小頑劣,無從辯解,爹爹只管責罰便是。」

南宮楚湘神色平淡從容,眼淚蓄滿眼眶,目光獃滯,似無心無力再說任何言語。

「你既慫恿門人弟子之間爭氣鬥狠,致人喪命,先罰你到經閣閉門思過。」

「女兒只有一個請求,望父親應允。」楚湘似失了魂的眼睛重新望向阿爹,淚水終於順着粉頰滴落,似露水桃花,讓人心生憐憫。

「思過期間,不許你再見世雄,他的傷我自會料理。」

「阿...爹...」

枯文閣里,七甲經過幾天的靜養,已經可以活動自如了。他瞧了瞧四周,這偌大的枯文閣也堪稱是整個枯木劍莊最安靜的地方,自己卻是第一次到這裏來。

整個劍莊依山而建,以八卦方位落定宅址,共有八道門可供出入,每一道門均有三進三出。枯木劍莊正廳坐落純陽乾位,處於地勢最高處,是掌門會客議事的地方。其次便是這座枯文閣,建在沼澤兌位,為門中掌門和長輩師兄靜修進益之所。

枯文閣中木架林立,紙書竹簡齊陳,案幾生輝,纖塵不染,小到旁門左道,大到儒家正統,甚至河書洛書均有藏列,其間百家理論經典,實用機巧之術,醫,數,禮,樂,詩、詞、賦、文,繁雜不可勝數,悉皆包羅,只把七甲看的目眩頭暈,嘴裏直念天地。

「誰在那裏!」

七甲放下手中的書卷,回頭向來聲看去。只見一位妙齡佳人,粉面含彩,目似秋水,遠山微黛不勞煙墨,丹唇抿霞羞煞硃砂,耳鼻精巧,顧盼神飛。披髮處,青瀑玉骨;昝釵上,艷陽破雲。淺綠紗裳秀玲瓏,雪絲長衫罩金蓮,鳥雀綉里藏玉指,行動舉止羨姑射。七甲目瞪口直,登時腦中廣宇轟鳴,靈台如煙似霧,惶惶然不覺更有此身。

這位佳人此刻正疾步走向七甲,七甲兀自心神難安,正要回話,女子手起處,「啪!」給了七甲一記響亮的耳光,安靜偌大的枯文閣回聲良久。

正是:

多情自古少年郎,只願肝腦獻芬芳。

當壚沽酒人幾何?新琴代故今猶響。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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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名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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