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模糊的記憶，清晰的誓言
一「我回來了。」路明安打開了房門，在進入小小的玄關的時候習慣性的叫了一聲。
「嗯。」林淺雪應了一聲，又一次把棒球棒塞回了沙發後面，接着不滿的抱着手臂對路明安抱怨，「今天也好慢……」
「嗯，抱歉了，回來的時候遇上了點有趣的事情。」路明安套上拖鞋，將雨傘掛在了鞋櫃旁的架子上，然後拎着書包走進了客廳里，目光悄然移到了小小餐桌上擺着的菜肴之上，再發現其中沒有自己最愛的那道菜之後，他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有趣的事情？」林淺雪歪了歪頭，有些不解的重複著這五個字眼，似乎想要開口詢問些什麼，下一刻卻突然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哥哥，你的手怎麼受傷了？」
「嘛，摔了一跤吧……」路明安打了個哈哈，眯着眼睛這般言說着。不過，任誰都能聽出他並沒有說實話。
「騙人，」林淺雪狠狠瞪了他一眼，一邊用雙手托起路明安受傷的手掌。雖然已經停止滲血，但被擦破的皮膚下露出的被冷風吹得發紫的傷口，看上去依舊那般滲人。「怎麼可能會摔成這個樣子！」
「坐好，不要動。」她的臉上露出了莫名的難過表情，接着拉着路明安坐到了沙發之上。然後，她放開了他的手，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路明安這般言語道。她的聲音很是嚴肅，讓路明安心底生出了莫名的悸動。
這場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識。可是，這種感覺卻模糊得要命。他怎麼也想不起來曾經在什麼時候發生過相似的事情。他只記得，她似乎流下過眼淚……
林淺雪很快走了回來。她把手中的醫藥箱擱在沙發麵前，然後熟練的處理起他手上的傷口。這場景更讓路明安覺得熟悉。
他搖了搖頭，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什麼時候，她擁有這麼熟練的包紮技巧了？自己又是怎麼知道這一點的？為什麼那個時候，自己會自然的說出淺雪的名字來？
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呢……
「吶，哥哥，」就在這個時候，低頭為他包紮的林淺雪小心翼翼的綁好了繃帶，然後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這傷，是怎麼弄的？又跟人打架了嗎？」
路明安的思緒被她的言語攪亂，他有些茫然的低頭，看了她一小會兒，思緒方才從遙遠的地方歸來。他眨了眨眼睛，旋即笑了開來，「什麼『又』啊？說的我是不良少年似的……再說了，那不是打架，是戰鬥啦。不過今天倒不是……」
不過，在林淺雪瞪視的目光之下，他漸漸笑不出來了，解釋的話語也有些結結巴巴起來。然後，他移開了目光，有些沒有底氣的這般言說到，「嘛，要說打架也沒到那個程度……但動了拳頭倒是真的，不過，揍的是牆啦。」
「我就知道，」林淺雪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後伸出手指，敲了敲被繃帶覆蓋的傷口，沒好氣的補充道，「揍人不可能弄成這個樣子。」
「嘶，最了解我的還是我家淺雪啦……」也許是因為暖和了些的緣故，被林淺雪敲了敲的傷口處有痛楚傳來，讓路明安微微吸了一口冷氣，接着討好起林淺雪來，試圖讓她放過自己的手。
「少來。」林淺雪傲嬌的丟開了路明安的手掌，然後抱着手臂，威風凜凜的詢問道，「說說吧，為了什麼理由？」
「有點傻……還是不要說了吧？」路明安賠笑着，試圖讓林淺雪放棄追問。
「嗯，可以啊。」林淺雪很輕易的答應了下來，還沒等路明安高興，轉頭便露出了真面目。「明晚上做水煮魚怎麼樣？」
「我說……」在水煮魚的威脅之下，路明安敗下陣來。他頹然的認了命，癱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的講述起來。「前兩天有個傢伙向夏疏影表白，然後夏疏影直接被他嚇跑了，這件事情你還記得吧？」
「開什麼玩笑？這麼搞笑的事情我怎麼會那麼輕易就忘掉？」他這種懶散的樣子讓林淺雪有些來氣，隨手抓起一個抱枕，用手指揉搓起來。如果不是因為想要聽路明安的解釋的話，這抱枕現在應該已經砸到他的臉上了。
「搞笑的事情？喂喂，這好歹是人家的表白啊，你居然拿來當笑料……」聽到林淺雪這麼說，路明安頓時有些不滿的直起身體，幫方逸辯護起來。
「怎麼了？不行？又不是你的表白……」林淺雪狠狠的瞪了回去，接着毫不留情的批判起方逸來，「再說，表白居然把表白對象給嚇跑了，本來夠搞笑的啊……」（「阿欠！」飯桌上的方逸突然重重的打了個噴嚏，接着揉了揉鼻子，有些疑惑的嘀咕著，「難道感冒了？」）
「雖然確實是這樣……」路明安還想要說些什麼，不過從他承認這一點開始，他就已經輸了……（「阿欠！」又是一個噴嚏，這一次的威力比上一次還要大，甚至讓方逸有些眼冒金星。「啊，一會兒得吃藥，今晚上早點睡吧……」）
「嗯，然後呢？」見路明安嘀咕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什麼來，最後又恢復了懶散的模樣，林淺雪揉搓抱枕的力度加大了幾分，嘴裏卻還是用平靜的語氣詢問著。
「說起來，那小子叫什麼名字我都不知道呢……哈？」還在想着方逸的事情碎碎嘀咕著的路明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聽到林淺雪的詢問，他抬起頭愣愣的看着她。
「笨蛋哥哥，你忘了我們剛才在說什麼了嗎？」林淺雪抱着的抱枕被扔了過來，砸在了他的臉上。
「……不敢。」路明安伸手取下了臉上的抱枕，低着頭小聲的嘀咕著。不過很可惜，他的小聲嘀咕被林淺雪給聽到了。
「『不敢』，是什麼意思啊？」林淺雪的聲音低了幾分，有莫名的黑暗氣息在她身周瀰漫着，散發着不祥的氣息。
「口誤口誤……」路明安連連擺手，試圖進行安撫，然後不出意外的的把安撫變成了火上澆油。
「口誤？」林淺雪抬起頭，目露凶光的看着路明安，素白的小手已經開始往沙發後面摸去了。「能說說，你是把什麼口誤（重讀）成了這兩個字的呢？」
「哈？」被這麼一問，路明安頓時傻了眼。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給不出讓她滿意得答案的話，絕對會被她給胖揍一頓。「不不不，淺雪，冷靜一點，我馬上想……不對不對，我馬上就想起來了，所以你把棒球棒放回去好不好……至少換成抱枕吧？啊，輕點……」
結果，他最後還是被胖揍了一頓……
「嘶，淺雪，你謀殺啊……我可是傷員呢……」路明安揉搓著被棒球棒重擊的手臂，嘶嘶的抽著冷氣，目光幽怨的望著錶情莫名爽利，似乎發泄了某種壓抑的情緒的林淺雪，小聲的譴責著。到現在他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裏得罪了她……
「閉嘴，就那點傷而已，兩天就好了，你以前……」她沒好氣的轉頭，很不屑的言說到，可說到一半，她又突然住口不言了。
「以前？」聽到這兩個字，路明安被林淺雪所打斷的思緒重新泛了起來。心頭生出的某種感覺告訴他這些東西很重要，於是他便問出了口，「以前怎麼了嗎？」
「你還要轉移話題到什麼時候？」不過，林淺雪很明顯的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全然無視了路明安的疑問，硬生生的將話題轉移回了原來的方向。
「啊？不是……」路明安還想要爭取一下，但在林淺雪全然不配合的態度和再次摸向棒球棒的手掌面前，他也只能把心頭的疑問壓下去。「嘛，算了，總會有知道的時候。」他很沒有骨氣的選擇了放棄，接着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把話題硬生生的拽了回去。「嗯，剛剛說到哪兒了？哦，對了，還沒開始說來着……」
「啊，你還記得啊……」林淺雪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不過卻把按到『沒有狼牙的狼牙棒』上的手掌收了回來。
「嘿嘿……」路明安傻笑了兩聲，把這件事情帶了過去，然後開始解說起來。「嘛，就是那個表白沒有得到答覆的傢伙，今天中午做出了一件讓我很生氣的事情，具體是這樣啦……」路明安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然後總結般的言說到。
「那傢伙把我叫到那裏，居然只是為了問那麼一個問題，甚至都沒有問一下夏疏影的情況，還跟我說什麼沒錯……所以我就火了，然後一拳砸了過去……」路明安揮了下包着繃帶的的拳頭，似乎還有些義憤填膺的樣子。
「哦～原來是這樣啊。」林淺雪的表情卻稍微有點不對勁兒。她笑眯眯的看着路明安，手上卻不知何時再次抓過了一個抱枕，用力的揉搓著。
「呃，淺雪你為什麼笑得這麼陰暗……」路明安這才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兒，頓時小心翼翼的退遠了一些，然後低聲詢問起來。
「沒什麼，只是想要履行一下小姑子的職責……」林淺雪依舊保持着笑眯眯的神情，不過現在看來，卻莫名的很是崩壞。
「小姑子……等等，淺雪你不會是以為我和夏疏影有什麼吧？」重複了一下這個稱謂，路明安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起來。
「……」林淺雪沒有說話，但臉上的笑容並沒有退下去，只是，揉搓著抱枕的手指卻停了下來。
「我跟她只是朋友啦，只準備當朋友啦……」路明安擺了擺手，大大咧咧的解釋著。
「嗯，我知道。」林淺雪應了一聲，打斷了路明安的話語，然後她向著路明安靠近了一點，接着把頭擱到了路明安的肩膀之上。「哥哥，借你的肩膀給我靠一會兒……」
「嗯？嘛，你不是已經靠過來了嗎？還徵求我的意見幹嘛？」路明安疑惑的嗯了一聲，旋即口無遮攔的言語着，瞬間把有些溫馨的氣氛破壞得一乾二淨！
「啰嗦，閉嘴。」林淺雪不滿的掐了他一把，低聲斥了一句。路明安頓時就老實了下來。
「吶，對不起呢，淺雪。我，總是沒辦法讓你感到安心呢……」不過，沉默了一會兒以後，他又主動開口，這般言說到。
「沒關係的，我已經習慣了。」林淺雪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停了下來。接着如同夢囈般的回應道。
「我知道那一切都是你必須要做的事情，我知道那都是你作為葬劍騎士的職責……可是，總覺得，她們會把我唯一擁有的東西也給搶走……我很不安呢，哥哥。」
「所以，請看着我，一直……一直看着我……」她什麼都清楚，什麼都明白，她只是害怕失去，失去對她來說異常重要的他……
面對她難得的軟弱，路明安寵溺的勾起了嘴角，抬起手掌，輕撫着她垂在後背的秀髮。他從來都包容着她的所有任性，因為這世上，已經沒有其他人站在這樣的位置了。
「喂喂，東西什麼的，至少說親人啦，你這樣我很受傷的。」於是，他輕笑着，小小的吐槽道，打破了有些溫馨又有些憂傷的氣氛。
「……閉嘴啦。氣氛都被你破壞了。」林淺雪氣結，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扭了一記，然後氣鼓鼓的將臉頰面向了他的後背，一副不再理他的樣子。
「吶，淺雪。總有一天，我們會分開的。但在那之前，我會一直守望着你的……」沉默了好一會兒，路明安方才再次開口，回應林淺雪的話語。他會一直守望她，一直保護她。那是他曾立下的誓言。很多記憶都模糊了，但唯有約定和誓言他記得清清楚楚，似銘刻在了他的靈魂深處一般！
「……真是噁心的哥哥呢。」林淺雪沉默了一瞬，然後報復性的吐槽了回來。
「太傷人了吧，淺雪，不是你讓我這麼說的嗎？」
「我才沒讓你說這麼噁心的話呢……」斗著嘴的兩兄妹漸漸安靜了下來，靜靜的靠在一起，聽着窗外淋漓的雨聲。
雨夜裏，不大的客廳中有些狹小的沙發之上，相依為命的兩兄妹依偎在一起，靜靜的感受着只能從彼此身上感受到的溫暖。
良久，林淺雪突然坐直了身體，輕聲叫了出來，「啊！」
「怎麼了？」路明安不明所以，手掌卻是下意識的伸到了沙發後面，按住了棒球棒。他以為她發現了什麼危險。可她卻只是轉過頭來，欲哭無淚的看着他，然後拎起拳頭，在路明安的胸口上捶打起來。
「笨蛋哥哥，都怪你，人家辛辛苦苦做的菜全都冷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