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城牆之中（三）

「嗨，漢斯，你看這家侏儒與他的右腳怎麼樣？什麼，不滿意？那這家呢，燒烤牛頭人？還不滿意？那這家新鮮內臟供應總成了吧…….」

——漢斯用十分無奈的目光看了一眼正隨意亂指的某人，長嘆一口氣，在百業凋敝的商業街上回顧一圈，然後直接代替自己的團長下達了決定。

「就這家吧。」

「豬和哨聲旅店？這名字也太....平凡了點吧？我說你的品位還依舊是這麼俗套啊。」楊洋像是十分不滿的咂了咂，但還是跟著中年男子的腳步走了進去。「算了，我也不奢求你們這幫凡夫俗子能夠看懂我的美學——這就是曲高和寡的寂寞…..」

踏過潮濕腐朽，上面已長滿苔蘚和真菌的門框，楊洋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個昏暗的廳堂。

雖已是正午時間，但這家小店依舊是門可羅雀，寥寥無幾的客人坐在同樣破爛的木桌之旁，大概還在兼職服務員的掌柜正無所事事的趴在酒柜上假寐，直到楊洋一行進入時的腳步聲才將他給驚醒。

「啊….是誰啊，這點過來叨擾老子——」仍然有些沒睡醒的掌柜先是打了個哈欠，不過在看到楊洋他們的人數后，他的臉上立刻浮現出驚喜的笑容。「對對對不….不對，實在不好意思，小的有點睡迷糊了，幾位客人這邊請！」

在掌柜殷勤的服侍下，楊洋和漢斯找了一個相較完整點的桌子坐了，不過他身旁的某個中年人在接過價格單，隨意掃了一眼后，當場就十分不淡定的噴了出來。

「一盤烤肉十個崔蒂尼銀幣？一杯麥酒五十個銅子？老闆你別以為我是外地人就打算忽悠我——我三個月前剛從這個城市裡出來——那時候一盤肉才不過二十個銅幣，一杯麥酒隨便扔個銅子就能灌上一大杯，你就算宰人也不能把價格提上五十倍啊！」

「行了行了，漢斯，你也不嫌臟。」按住勃然大怒的中年人，楊洋從胸口掏出手巾，努力擦拭著噴濺到自己臉上的口水。「還有老闆你也別害怕，這傢伙就這種性格——你就按這個價格，我們每人都要一盤肉一杯酒，然後還有什麼填肚子的東西也上一些。」

見到如蒙大赦的老闆慌不擇忙的逃進后廚，楊洋這才轉過頭，用一種十分淡定的語氣對著中年人說道。「你也別太計較，按我記憶中的價格，這老闆已經足夠公道了——不如說在城內這種情況下，他能拿出肉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你記憶中的價格？」漢斯皺了皺眉頭，不過在已經被鍛鍊出的強韌神經下，他很快就放棄糾結這個必然得不到答案的問題。「這麼高的漲幅還屬於『公道』……難道城內局勢已經艱難到這種程度了？」

「比你想象的更加艱難。」楊洋向後靠在椅背上。「外面你所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說實在的，在我們子爵大人的『英明』統治之下，這所城市已經快要淪為地獄了。」

話雖這麼說，不過若是按照楊洋上一世的經歷，他卻知道這所城市還能安穩存在上很長一段時間——由於神力核心的引爆，導致整個區域的墮落者都被一掃而空，而邪魔大軍又不願付出太大代價強渡過這片正能量地帶，所以黑石城就這麼苟延殘喘的一直維持到明年春天，直至魔姬莫嘉娜上任邪魔前線總指揮，這才被一舉攻下。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楊洋這才將這裡作為第一個過渡站——起碼在邪魔總攻之前，這裡相較而言都可以稱得上是比較安全，更何況….他自己也有一些『小小的』目的需要在這個城池中實現。

當然，這就不便去跟他人說道了。

在短暫的對話之後，漢斯便沒再在問過什麼，某人也像是轉性一般，同樣的安靜了下來，時間就這麼緩緩的過去，直至十來分鐘后，掌柜上菜的聲音才打斷了雙方的沉默。

楊洋瞥了一眼，然後他就發覺，這裡的食物的的確確很對得起它的價碼——盤子上的肉如同煤炭一般漆黑無比，未曾去乾淨的外皮上還粘連著不少堅硬的鬃毛，或許是烤的時候火候實在過大，所以雖然肉塊的外層已經焦黑，但內里仍然處於一種半生不熟的狀態，刀稍微一切，甚至能見到粉紅的血水從其中湧出。

主食如此，其餘的更不用多說，麥酒酸澀的過了頭，麵包硬的可以當做兇器，凡人的牙齒根本啃不動如此奇物，只能泡在淡而無味的湯中才能勉強下咽……

但無論是楊洋，漢斯，還是周圍的士兵，乃至於仍然算是個半大孩子的沫兒都未曾發出一聲抱怨，所有人都在安靜且快速的吃著，就仿若面前的並不是一堆難以入口的垃圾，而是什麼山珍海味和美味佳肴一般。

——相比於淪陷區中獲得的鹹肉和壓縮軍糧，這些東西確實可以稱得上是難得的美食。

而就在某人享受著和平的用餐時間之時，忽然有一名在門外警戒的士兵走了進來，伏低了身子，在他的耳邊密語幾句。

「嗯？居然有此事？」囫圇吞者肉塊的某人抬起頭，十分驚訝的挑了挑眉頭。「那讓他過來吧，既然是客人，讓人家等太久可不好——」

然後就在楊洋話音落下的同時，在他的身旁卻忽然傳來一個姦猾似鬼的聲音。

「.......這就不用麻煩了~別勞煩這位大兵兄弟再跑一次了，小的已經過來了。」

「！！！！」突然發現桌邊多出一個身影的漢斯臉色驟然一變，就見他飛速摸上了腰間懸挂著的短刀——只不過在下一秒，他的手便被楊洋輕輕按住。

「別那麼大驚小怪，漢斯。」某人將出鞘的武器輕輕壓了回去，然後轉過頭，對著那名不速之客笑著說道。「我覺得這位並沒有什麼惡意，要不這麼一名至少有著中級潛行的盜賊也不是咱們能夠輕易發現的，你說是嗎？這位先生？」

「承蒙大人誇讚了，這些只是一些微末小技而已。」在桌邊，一名相貌平凡，身材矮小的老頭正搓著手，像是十分不好意的訕笑道。「雖然我莫卡爾對於隱藏身形這方面還多少有些功底，但在別的地方——例如打架動手就不行了，尤其是與各種這種久經戰陣的戰士相比…」

「那麼這名莫卡爾先生。」楊洋看著恭維著的老頭，像是饒有興趣的笑著說道。「你找我們有什麼事情呢？」

「小的只是特地來拜訪一下爵士老爺，並且….」矮小的老頭更加恭敬的低下頭。「作為這個城市中盜賊工會中微不足道的一員，給老爺您，還有旁邊這位小小姐遞上一封帖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