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城牆之中（二）

走在坎坷不平的大街上，入眼處，只有遍地的餓殍。

倒斃在路邊的屍體隨處可見，城中雖有神職者組成的防疫隊對屍體進行處理，但架不住每天都有更多的人因飢餓或者疫病而死去——那些死者中好點的還能有一席竹簾卷裹屍身，而在城中無親無友，又花光了身上財產的傢伙，就只能這麼赤裸裸的暴屍大街之上，任憑那些流竄的烏鴉和野狗啄食著自己的身體。

死人如此，那些活著的也好不到哪去，在繳納了高額的入城費后，等待著他們的並不是心中所想的避難所，而是稍微披上了一層皮，但卻又更加殘酷的地獄。

作為周圍十餘個鄉鎮的中樞，黑石城其實還存儲著不少糧秣，如果幾個緊急倉庫打開的話，雖然沒法餵飽整個戰區的饑民，但節省點，起碼供應城內城外這一畝三分地還是不成什麼問題——然而只可惜的是，由於無良商人惡意抬高糧價，再加上與之沆瀣一氣的貴族與官員們遲遲不肯開倉救濟，導致在這短短兩個月內，這裡就已經淪為了一個煉獄——

糧價層層上漲，如今已經到達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居民們賣光了全部的家產，卻往往只能換來一袋摻著沙子和麩皮的麵粉，而那些外地來的逃難者更是只能看著那高高掛起的價格牌，在飢餓和絕望中一點一點的掙扎死去。

就在楊洋他們看著周圍的景象，無言的向前走著之時，一個衣著破爛，瘦的幾若骷髏的男人突然從路旁衝過來，這個似乎餓到極點的難民看也不看暗鴉士兵們拔出的武器，直接衝到了沫兒的旁邊，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大人，大人！求求您行行好吧！我已經七八天沒吃了東西了，求求您多少給點吃的，求求您了！！」

「啊！這位….先生…您..您先…..」不善面對這種事情的少女驚慌失措的說道。「您…您先放開手….吃，吃的是嗎？我，我這裡——」

「行了，沫兒。」楊洋輕輕按住少女已經伸向腰包的手。「你要在這裡施捨出一塊麵包，保證不到半個小時半個城的人都會來咱們這裡找食吃，所以這裡交給我處理吧。」

說罷，某人蹲下身去，直視著那名男人的雙眼。「聽著，我知道你是看我們身強體壯，所以覺得我們肯定有餘糧能夠施捨給你——但是很不幸，我們也才剛從淪陷區中走出來，身上的物資也不多，如果你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或者是女人或許能分你一些，但是嘛….」

說道這裡，楊洋抽了抽鼻子，然後咧嘴笑了起來。「和這副饑民樣恰恰相反，你在不久之前才剛剛飽食一頓吧？至於食材嘛…雖然我沒親自吃過，不過根據你身上的血腥氣來看，恐怕……」

「你，你再說什麼！」聽到這句話，男子卻像是聽到什麼無比恐怖的東西一般，突然間驚恐的大喊出聲，接著就見他猛地鬆開沫兒的腿，然後帶著一臉看到怪物的神情，連滾帶爬的向著一旁跑去，轉眼間便消失在條骯髒的小巷之中。

「抱，抱歉，楊先生，我又又犯錯了….」直至此刻，剛剛反應過來的沫兒才拽住楊洋的衣角，像只鴕鳥一樣，埋著頭抱歉道。

「嘛嘛，沒關係啦。」楊洋將手搭到少女的頭上，滿不在乎的笑道。「正所謂失敗是成功之母，人生在世誰能不犯點錯？只要及時改正就好了~」

「你實在是太過於寵溺他了，閣下。」一個堅硬刻板的聲音突然不合時宜的插了進來。「而且同樣的問題，我也希望你也能好好反思一下。」

「我？我又有什麼問題？」楊洋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旁邊的漢斯。

「在城門處您實在太過於招搖了。」漢斯雖然保持著恭敬禮貌的姿態，但是言語卻足以稱得上是毫不留情。「剛到這裡就顯得這麼張揚，而且還因為一時憤怒而得罪了此地的掌權者，哪怕您是個貴族也免不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過有一點我還是需要提醒你下。」像是早已聽膩了這種勸告一般，楊洋一臉無奈的抬頭望天，不過在關鍵處他還是出言說道。「那個身份你最好別太指望，因為從頭到尾都是假冒的。」

「…….」漢斯像是被噎住般沉默了幾秒，然後才緩緩說道。「可那名文職官員卻說沒有問題。」

「確實是沒有問題啊。」楊洋理所當然的答道。「出入境信息完全符合，所有記錄都確認無誤，魔法名和璽戒也都是貨真價實的真貨，只有….」

某人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臉。「我是假的。」

「…..為什麼？」

「因為正牌貨都已經死了，所以我才能順理成章的頂上去。」楊洋很是平常的說道。「璽戒是我從黯魂卡西那裡弄來的，這傢伙在墮落之前應該是不大不小的個人類貴族，所以他那個匿名戒指我就順手拿來用了，至於身份嘛….卡利文大公手下確實有個年輕的爵士，近兩個月他也同樣借道布羅薩克鎮進入到了無盡荒野，只不過在濁海剛起之時就掛掉了，而我又恰好知道他的魔法名，再加上這種小城中的認證裝置都是那種超老舊的型號，根本就沒有人臉識別那種高級功能…..所以嘛…..就不用我說了吧？」

「……雖然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但每到這時候我還是很奇怪。」看著一臉『你懂得』的某人，漢斯長嘆一口氣。「你究竟是從那知道這麼多東西的？」

「那當然秘密啦~」

楊洋一如既往的露出一個十分欠揍的笑容。

「好吧，那麼說下一件事。」像是早已習慣一般，中年人搖搖頭，然後繼續說道。「跟在後面的那兩個你打算怎麼辦？」

「哪兩個？」

「就是你在城門處救下來的那兩個傢伙，別告訴我你沒發現——這兩位在進城時就遠遠綴在後面了，難不成你真打算救人救到底，就這麼養下他們了？」

「嗯~這個建議倒是值得考慮，不過也得看這兩個小傢伙自己的表現。」某人偏了偏頭，然後笑著將話題一筆帶過。「先不說這些了，走這麼長時間我也有些累了，咱們要不找個地方吃口東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