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光啊，照臨四方！

那看似隨意揮出的一劍，抹去的並非只有卡西斯的意志，在劍意所波及的所有地方，法術，力量，甚至無處不在的聖光都被盡皆斬去，而維持著整座聖堂的空間法陣自然也無法倖免。

所以在被摧毀掉這最後一根支住后，本身就已經飽經摧殘的大殿便緩慢，卻又完全無法阻止的逐漸開始崩塌。

只是在眾多凌亂落下的碎石之間，還有一個人影，以一種十分緩慢的姿態，一步一挪的向前走去。

這種慢悠悠的行走方式並非是裝X，而是確實….無可奈何。

——那一劍看似很華麗，但楊洋可是對其知根知底，如果但論殺傷力來講，揮出的這一道劍氣其實並不算多麼厲害，滿打滿算，最多能夠打掉黯魂卡西斯三分之一的血就算是不錯了。

畢竟在這柄山河劍中所蘊藏的只是一縷劍仙遺念，威力甚至不及全盛之時的千分之一，楊洋把它當做壓箱底的法寶，更多的也是看中其在禁錮和斬破萬法上的特殊效果。

所以他此刻之所以用這種慢條斯理的方式行走，也僅僅只是為了避免觸發卡西斯的氣機，以免這個暫時失去行動能力的敵人突然提前恢復，然後跳出來給自己來一下狠的而已。

一路就這樣有驚無險的度過，直至來到聖堂盡頭，青年一開始所處的祭壇之時，某人這才像是放鬆一般，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身子瞬間便鬆弛了下來。

而在此時，終於找回意識的卡西斯才微微張開口，話語聲輕啟。

「你…..居然不趁這個時機逃跑嗎？」

聽著那個突然間變得平淡如水，在其中找不到任何焦躁和怒火之意的聲音，某人似乎十分驚訝的微微挑了挑眉毛。「我為什麼要逃？現在形勢可是逆轉過來了哦，只等大爺我稍微休息一會，然後再給你來上一劍，接著出去一下一個，把這個城池輕鬆愜意的全部殺光…..」

「你說謊。」完全無視掉某人的信口胡謅，半跪在地上的青年只是用一種十分耐心的語氣緩緩說道。「剛才…..那絕不是你，否則我連一劍都支撐不下來，而現在你也絕不可能再揮出第二劍，要不然以你的性情，恐怕早就趕盡殺絕了，根本不會讓我留下任何的喘息之機……」

說道這裡，卡西斯抬起頭，此刻他的神情平靜而淡然，剛才那種暴怒的模樣已在他臉上一掃而空。「所以說，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嘖，這麼快就恢復冷靜了嗎。」某人先是不滿的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他很快就聳聳肩，用十分無謂的聲音回答道。「嘛，反正都到現在了，就算讓你看著也無妨。」

楊洋伸出手，在祭台上輕輕拍了拍，也不見他有何多餘的動作，石制的檯面就自中心開裂，然後向著兩邊分開。

緊接著，一個散發著淡淡熒光，不過拳頭大小的光球就自其中搖搖晃晃的緩緩浮起。

「你……就是為了這個？」看著那個漂浮在半空中玩意，卡西斯卻像是早已知曉其存在一般，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之色。「費勁千辛萬苦，甚至將自己的性命置之於險地，就是為了這個東西？」

「直至於險地？不不不不不，不如說恰恰相反，這東西正是拯救我性命的關鍵。」楊洋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探進球內。「我也知道你自佔領這裡之後，就對這個東西研究了很久，對它的信息也肯定知道不少，但是我想要告訴你——你所獲得的一切資料都是錯誤的。」

一個溫暖的圓珠落入掌中，楊洋對其輕點幾下，然後便直接將光球推開。「你或許以為這是光輝與律法之神的一絲神性留痕，能夠從其中獲得莫大的力量——當然，這麼想也沒錯，不過這東西其實還有一個用處……」

隨著楊洋的言語，一道光圈自球中倏然擴散，幾秒后，便化作了一條透明，並且不斷隨著光球繚繞的環帶。

「什麼用處？等等，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怎麼使用它！！？」聽到這句話后，原本面色平穩的卡西斯突然仰起脖子，眼中猛地迸發出驚喜之色。「等下，聽我說，或許你和我不用拼個你死我活——聽著，我們可以做個交易，只要你告訴我這玩意的使用方法，我就幫你解除半魔化，並且將你們全數安全的送往佔領區之外，當然，你不相信我也沒關係，我可以向卡沙…不，可以向三位邪神起誓，只要……」

「——當然，為了實現另一個用處，這東西得激活一段時間。」壓根就沒有理會卡西斯的勸誘，楊洋只是自顧自的說道。「而在此之前，你不介意聽我講個故事吧？」

「故….事？」被這個驢唇不對馬嘴的回答弄得迷茫了幾秒，不過卡西斯馬上就以更加興奮和焦急的聲音說道。「我知道我們邪魔們的信用很差，但是這回你一定要相信我，只要我獲得了其中的力量，我就可以毫無阻礙的登上將軍之位，為此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甚至和你簽訂靈魂契約都可以！」

「嗯……那是很久以前了。」宛如淳淳勸誘的青年不存在一般，楊洋繼續說道。「那時我和現在一樣是個新手，雖然有著十多個等級，但和世界上的幾十億玩家比起來，卻連個屁都算不上，一天到晚除了殺濁海狼以外就是被濁海狼殺，不過到也說得上是自得其樂——反正和我一樣的玩家到處都是，而這種日子也一直持續到我接受到一個區域任務為止。」

「你在說什麼——」

「當時說實話我挺興奮的，對於我這種平民玩家來講，這種突發性區域任務給的獎勵足以稱得上是一筆不菲的財產，而隨行的整編聖騎士大隊和格里高利聖歌隊又讓我覺得，這只是一場輕鬆愜意，仿若郊遊般的旅行。」

在某人單方面訴說的聲音中，繚繞的環帶上忽有一個符文亮起。

「而前半段路程也是亦如同想象般的那樣，沿途所有的怪物都被NPC們隨手解決，我只用在後面安心分經驗就好，那時候我甚至在想，這任務純屬就是送福利，根本就沒什麼難度——直到那一天，因為消息泄露，我們受到邪魔大軍的圍攻為止。」

環帶旋轉的速度開始加快，在這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中，又有數個符文在其上點亮。

「那是我第一次面對濁海大軍，也同樣是第一次知道，真正的惡魔與我所殺的那些濁海狼們根本不同。」不知何時起，青年已經停下了自己的勸導——於是在一片崩塌之聲中，某人的聲音卻顯得越發清晰。「無窮無盡的怪物衝擊著我們的陣勢，雖然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作為炮灰的低等惡魔，以那些高階騎士的能力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碾壓——但是…..他們可以殺的了一個，殺得了一百個，甚至殺得了一千個——可敵人的數目呢？」

隨著訴說的繼續，某人的聲音中不由得帶出一種悲愴。

「——那是數以十萬計哪，在這種天壤之別的對比下，個人的實力變得毫無意義，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層層疊疊的怪物，每當殺死一個之後，後面就會有更多的敵人填充上來…….」

「所以…..在戰死了一半人員后，作為領隊的牧首隻得下達命令，全力向這所聖堂突圍——而這其中的過程我也不願多說，你只需要知道，在到達這裡之後，原本數百人的隊伍，就只剩下了幾十人而已。」

光帶的旋轉已經看不清軌跡，只有在偶爾的閃光之中，才能堪堪窺見其中亮起的符文。

「而作為隊伍中實力最弱的那一個，我是被人給硬生生抬進來的。」楊洋伸出手，比劃了一個攙扶的姿勢。「就算到了現在，我仍然能記得扶著我一步一步挪進來的騎士——他的名字叫斯卡利姆，出身於農家，夢想是在三十歲之前升職為正式聖堂騎士，然後娶鄰家開染坊的諾愛爾為妻。」

「當然，最終他也沒達成這個夢想，事實上在一切結束之後，從那裡走出來的，就只有我們幾個玩家而已。」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只是將他們當成一組數據，可直到將斯卡利姆的骨灰送到那個一臉悲戚的小姑娘手中之時，我才在突然間發現，他們並不只是一些NPC而已，而是確確實實，和我們一般無二的存在。」

「只可惜，他們為了保護我們，全都死了。」

「扶我進來的斯卡利姆被一劍穿喉，總是愛笑的利文戴爾被撕成了兩半，斤斤計較的阿傑爾在魔火中活生生燒成了焦炭，嗜賭如命的弗雷德里克上半身被徹底粉碎，而長相英俊帥氣的尼拉特……我們收殮屍體之時就只能找到他的頭顱……」

「可是那時候，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卻什麼都做不了。」

「說實話，現在也是一樣。」

楊洋看著被點亮了大半，如今已然變得有些刺眼的光球，雖然言語仍然可以稱得上是平靜，但任誰都能聽出，其中飽含的憤懣。

「我的屬下還在外面決死奮戰，我承諾帶她走出這裡的人依舊生死不知，可是我還得在這裡跟你磨磨唧唧，講著這個狗屁故事——」楊洋的聲音驟然停頓，直至幾秒后，他才緩緩說道。「但是你…..就不想聽聽這個故事的結局嗎？」

沒有人回答，在此時，不遠處的卡西斯已經驅離了傷口中的劍氣，那個纖細的身體正逐漸站起。

「那時不比現在，我們所需要面對的不是區區你一個黯魂卡西斯，而是整個戰區中，邪魔們最高的三名指揮官。」感受著周圍重新躁動的空氣，楊洋卻仍然沒有任何動作——以他現在這種靈力見底，武器盡毀的情況，他就算想做什麼也做不了——所以，這位依舊只是在鎮定自若的訴說著。「不過多虧了騎士們決死爭取的時間，在戰歿了最後一人之後，垂死的牧首終於啟動了這個聖堂中最後的機關。」

——卡西斯舉起裝飾劍，開始向前衝鋒。

「這是整個戰區中最後的保險，也是為了對付你們邪魔，所保留的最終手段。」

狂風呼嘯，終於理解到現在情況的卡西斯乾淨利落的放棄了一切勸導或者活捉的希望，在此刻，自他眼中所能看到的，就只有誓要將某人斬殺當場的決意!

「我呢，當時因為半魔化的感染，就在牧首旁邊奄奄一息的躺著，所以也見證了所有的事情——說來也巧，那時的場景正好與現在一模一樣。」

數十米的距離短暫即過，而在此刻，光球上的符文也終於盡數亮起！

「所以說——如今也不過是重演而已。」望著即將穿透自己喉嚨的劍尖，某人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將手搭上那個旋轉的光球。「現在，就像我所說的那樣，匍匐於地，然後滿懷驚恐的迎接自己的死期吧，黯魂….卡西斯！」

「OrganKasaLinhana!」

剎那間，明亮而又純凈的光輝，籠罩了所有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