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留學生涯

第三章 留學生涯

儘管已經不打算去日本了,但楚鳴與父親的抗爭還在繼續,他選擇了無聲的抗議,。

楚鳴當然知道,這麼做沒有任何意義,可為了自尊心,不得不硬著頭皮撐下去。

父子反目,最為難的是楚鳴的母親。

一邊是着急上火的丈夫,一邊是受了委屈的兒子,勸了這頭再勸那頭,忙的腳不沾地,卻不見絲毫效果。

父子倆生活在同一個家中,彼此卻像陌生人,誰也不與對方說話。

兩個男人之間的無聲較量,勢均力敵,互不妥協,一直就這麼僵持着。

就在楚鳴和父親對抗了十來天後,事情突然發生了反轉。

「什麼?他同意了?這是真的?」聽了母親的話,楚鳴似乎有點不敢相信。

「當然是真的!」母親輕戳楚鳴的額頭,一臉的嗔怪,「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滿意?

楚鳴有些哭笑不得。

楚鳴執意要去日本的時候,父親堅決不同意。

現在,楚鳴做好了放棄的準備,父親卻向他低了頭。

這事怎麼看,都有些戲劇化的成份在裏面。

從小到大,父親對楚鳴疼愛有加,如此執拗的反對他的決定,這還是頭一次。

楚鳴本來對父親怨氣衝天,但此刻卻有一種莫名的愧疚悄悄爬上心頭。

「他怎麼會又同意了?」楚鳴的聲音很輕柔,似乎怕觸碰到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母親猶豫着,「可能是因為你爺爺的緣故!」

「爺爺?」楚鳴瞪大了眼睛。

從小到大,楚鳴從未見過自己的爺爺。

聽父親說,爺爺年輕時很有學問,做過教書先生。後來年紀大了,爺爺才回到老家頤養天年。

「我也是猜的,昨天你爸收到你爺爺的信,看完信后對你的態度就轉變了,我覺得應該是你爺爺的信起了作用!」說到這裏,母親嘆了口氣,「你爸是個孝子,從小離家沒有在你爺爺膝下盡孝。二十年來,這始終是他的一塊心病。」

母親的話,讓楚鳴心頭有些沉重。

十七歲那年,父親離開寧波老家來到東北,已經整整二十年。像父親這樣土生土長的南方人,一直在東北生活至今,的確不多見。

楚鳴忍不住捫心自問:父親老了之後,自己能像他對待爺爺那樣對待他嗎?

沉默良久,楚鳴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問:「媽,你知不知道,爸爸為什麼對日本會有那麼深的成見?」

「不知道!沒聽他說起過!」母親茫然的搖搖頭。

父親的心思連母親都沒有任何察覺,可見這背後的故事隱藏之深。

「對了,你爸讓你現在去見他!」

「讓我去見他?」楚鳴愕然。

這一刻,楚鳴突然覺得有些害怕去見父親。

……

客廳內,楚烈坐在椅子上,正等著兒子。

「爸!」

楚鳴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偷眼打量著父親。

父親面上很平靜,根本看不出什麼端倪。

「坐!」父親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

楚鳴順從的坐了下來。

「爸,我……」

楚鳴有些猶豫,他不知該如何向父親開口,告訴他自己已經放棄去日本的打算了。

「你去日本留學,我同意了!」父親大度的擺了擺手,「之前的事情,咱不提了!」

「可是……」

父親打斷了楚鳴,接着又說:「我已經給教育廳的鄭廳長說好了,你去日本留學算奉天省政府官派的,全省就四個名額,為了給你爭取這個名額,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氣!」

「爸,我……」楚鳴急了。

「怎麼了?」父親奇怪的盯着楚鳴,「你還有什麼想法嗎?」

「沒……沒了……」

在父親的注視下,楚鳴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說自己不想去日本了。

「既然如此,我對你有一個要求!」父親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什麼要求?」楚鳴似乎還沒緩過神來。

「去了日本,我希望你記住一件事情,你是中國人,不能給中國人丟人!」父親鄭重其事的說,「你也不小了,應該有自己的理想。生活費你不用操心,我會讓你媽按時寄給你,你只需要安心讀書,把有用的知識學到手!將來學成歸國,我會專門為你設宴接風!」

楚鳴有些恍惚,他不知自己是如何離開客廳的。

此刻,楚鳴沒有一絲喜悅的心情。

相反,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個大嘴巴,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麼?

懊悔歸懊悔,可木已成舟,一切都已經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離開奉天城的前一天晚上,還是在中街的白肉館,還是在大廳角落的那張方桌前,楚鳴與熊輝和韓龍話別。

楚鳴喝一杯酒,罵熊輝一句,幾乎把熊輝祖宗八代都罵了個遍。

熊輝低着頭,沒有還一句嘴,只是一個勁的往肚裏灌著燒鍋白酒。

那一晚,楚鳴不知喝了多少杯酒。

送楚鳴回家的路上,熊輝和韓龍一左一右攙扶着他。

楚鳴反反覆復說着醉話:「說好……要帶日本媳婦回國的,你們……不夠兄弟,不去……拉倒,到時候……我一人帶……三個回來,你們……就……眼饞吧……」

到最後,楚鳴竟然毫無形象的放聲大哭了起來。

熊輝和韓龍眼圈也是紅紅的,沒有勸他,任由他就那麼哭。

此時,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

……

無論情不情願,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在父親凝重目光的注視下,在母親不厭其煩的叮嚀中,楚鳴懷着異常複雜的心情,離開生活了十七年的家,踏上了飄洋過海的留學之路。

日本東京帝國大學,誕生於1877年,是日本第一所國立綜合性大學,也是亞洲最早的西制大學之一。

進入東京帝國大學后,楚鳴徹底傻眼了。

他發現,混著中學畢業的可憐水平,加上不懂日語,他幾乎聽不懂任何一節課。

每天像傻子一樣坐在教室,讓楚鳴痛苦萬分,他甚至想到了放棄學業立刻回國。

可是,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如何面對父母?

又如何面對熊輝和韓龍的目光?

在楚鳴最無助的時候,惠子出現了。

惠子是楚鳴的同班同學,她漂亮,溫柔,善解人意。

就是這個日本女子,徹底改變了楚鳴的人生軌跡。

在惠子不遺餘力的幫助下,楚鳴很快掌握了日語。

接着,楚鳴開始惡補自己欠缺的知識,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連寒暑假也不例外。

三年的留學生涯,讓楚鳴學到了知識,開闊了眼界。

當然,也經歷了獨在異國的艱辛,品味了思鄉之苦的煎熬。

楚鳴難以想像,如果沒有惠子的存在,他是否能在日本堅持下去。

楚鳴用異乎尋常的毅力和執著,不僅征服了惠子的心,在學業上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最終,楚鳴以東京帝國大學理工學院化學系第一名的成績畢業。

鑒於楚鳴學業的優秀,東京帝國大學理工學院向他發出留校任教的邀請。

這種殊榮對歷屆的中國留學生來說,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經過三年的歷練,楚鳴沒有了初來日本的青澀和茫然,躊躇滿志的規劃着自己的人生和未來。

當然,規劃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和惠子結婚。

為此,楚鳴甚至做好了長期在日本生活的準備。

在楚鳴看來,他和惠子彼此相愛,結婚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是,他錯了,想當然的事情往往會出現意外。

楚鳴沒想到,他與惠子的結合,遭到惠子父母的強烈反對。

惠子的父親,是日本軍隊一名退役的中佐。

楚鳴見到惠子父親的時候,他上下打量著楚鳴,目光中的蔑視毫不遮掩。

良久,他從鼻子哼了一聲,冷冷說了一句話:「我絕不會讓女兒嫁給一個支那人!」

支那人!

聽到這個詞,楚鳴臉色變的很難看。

在東京,楚鳴經常可以聽到這樣一些言語:「這個東西做得太糟糕了,簡直就是支那式的。」

「屋裏怎麼不打掃乾淨,髒得像支那人一樣。」

甚至日本小孩吵架,也常這樣罵:「笨死了,你爸媽肯定是支那人!」

日本人輕視中國人,如同中國人輕視豬狗一樣。

「支那人」三個字在日本,好比中國人罵「賤賊」。

換作任何一個人這樣說,楚鳴都可以忍。

可是,這個人是惠子的父親,楚鳴覺得無比刺耳和痛心。

摔門而去的瞬間,惠子急切的呼喊傳入楚鳴的耳中。

他腳下一滯,但還是狠狠心,沒有回頭。

……

一邊是三年的戀情。

另一邊是作為中國人的自尊心。

選擇其中一個,就要放棄另外一個,楚鳴陷入了痛苦的抉擇當中。

就在楚鳴無助彷徨之際,他收到了父親的來信。

父親的信並不長,大概的意思是說母親很想念他。

但楚鳴從字裏行間可以看出來,父親對他畢業后,準備留在日本的打算,持堅決的反對意見。

毫無疑問,這又是父親潛意識裏的仇日情緒在作祟。

「支那人!」

楚鳴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讓人屈辱的三個字,他深深吸了口氣,終於在心中做出了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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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教導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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