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潭中游

大長老說著，就抬起手，向著空中的泉眼虛托著，那泉水就像被一股看不見的力拉著向上流去，不一會兒就在空中蓄積了一大團的晶瑩泉水。而與此同時，我們所處的石橋下，那個蓄水的潭子，卻正以可見的速度乾涸下去，水漸漸的淺了，卻開始變了顏色，一蓬跳動的紅色開始瀰漫，浸染了整個水潭。

「這氣息，難道真的是它……」

老石突然語氣激動地嘀咕起來，倒惹起我的心虛。

「哦……火山？岩漿？」我比劃著問身邊的大長老，「噗噗的往外噴火汁的那種？」

「……」大長老一臉的迷茫，不過她看起來還算鎮定的樣子卻讓我多少安了心，照理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我只好靠近了些，湊著石橋的邊緣往下細瞧，水潭的赤色還有繼續的變深，而且一股繚繞的緋色煙氣開始若有似無地飄搖上來，最有看頭的是它的軌跡居然頓挫有據，游移有方，時舒時緩，好像活物一般。

隨著水中紅物的煙氣般的觸角延伸上來，整個洞內的溫度也在極速攀升，我擦了迭太陽穴上滲出的潮汗，不小心瞥見身邊的大長老香汗淋漓的，似乎比我還不如，她不單身上的衣裙因為附著了洞內蒸發的水汽或者還有她自身的出汗，現在已經有些貼在身上的緊緻玲瓏的風味兒，而且一張平時笑面含威的俏臉，也泛起了淡淡氤氳柔媚的紅暈，簡直是此時此刻只此一景啊……

我還來不及回神，就被美人兒大長老狠狠地白了一眼，「嚴公子～你究竟看清楚了沒有，人家支撐這上上下下，可也不是件輕鬆的事……」

「咳～對，那個，看清楚了……」

我不好意思地說著，說見大長老如釋重負地緩緩收回了手臂，被截在空中的泉水沒了支撐，歡快地落了下來。

半空的煙氣已被打散，本來潭中的紅物，這時也被汩汩的流水壓住，漸漸只剩下碧波蕩漾的一滿潭晶綠了。

「噓……」大長老緩了緩，平復下來才對我說，「上個月就有人報，說這裡的水勢有些不對了，我也沒怎麼在意。後來時間一長，下了山的靈水流量一日不如一日，我才趕緊親自上來查看，結果就發現這水潭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至炎的神物，有靈水下來灌壓著它，它就還安穩，要是沒了源頭的供給，它就顯出迫人的炙酷，而我族又偏對這天地間至剛至陽的寶物沒什麼抵抗力。所以……一時間竟也沒什麼辦法……」

「等召集了族內長老們和各家的當事，眾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的，開了好幾天的大會小會，正經辦法沒議出半條，倒是把我藏的薰月茶給翻出來糟蹋了一半……」

說著說著就跑題了，我聽著好笑。

「最後還是我一個貼身的丫鬟機靈。倒茶送水的空檔對我說了句『大祭時的批文不還在嘛』，我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地去翻箱倒櫃，說來往年的大祭其實大家都基本只是圖個熱鬧，對天示神意什麼的，真真在意的，除了我們這些過來人，小輩的已經沒幾個心誠的了。唉～真是世風日下……」

我心想你本人好像都未必如何盡心，還經人提醒才翻箱倒櫃地找了出來，這又故作深沉說起別人如何如何，真是新嫩，不知這個大長老位子怎麼混上來的。

「恰好嚴公子這時來到谷里，就在有間客棧那邊暫歇，我們商議了一番，覺得公子很有可能就是解我族危機的有緣人，後來經過了確認，果然是巡狩大人再世的風采，這谷里上上下下才完全放了心～」

「其實本來我也想多等幾天，讓公子熟悉熟悉谷內，四處遊玩一下，再來這裡看，誰想靈兒的情勢居然到了等不得的地步，我才趕忙叫人去請了公子來……」

「這樣啊～呵呵……」我避過大長老的眼神，轉身走到石橋一邊，裝著看橋下，然後問老石，「剛才那東西是你的老相識怎麼的，一驚一乍的喊什麼『難道真的是它』……」

「嗯……這回是錯不了了，你小了子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我才**叨了沒幾天，這天地至『炎』就現身了，你還不趕緊順水推舟，收了它吧……」

「這麼巧！？」我差點喊出聲來，旁邊的大長老也看出我神色有異。

「咳～」轉過身，我氣定神閑地說，「這個東西我已經認出來了，搞定它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真的！？太好了……」美人兒大長老一時得意忘形，露出女兒家雀躍的神情，真是少見。可能馬上覺得自己失態了，她又不好意思地退了退，和我拉開了一段距離。

「好了，就現在，召喚它吧～」我意氣風發地對老石說。

「召喚誰？」

「你不是說剛才那東西是你的老相識嘛，現在你把它叫上來，大家敘敘舊，和和氣氣地各歸其位不就OK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要說有舊，那也是你和它有舊，我老人家可不奉陪～」

聽老石的口氣，他和這位水裡的大仙還相互不待見。

「好好好，和我有舊是吧，怎麼把它叫上來，我來叫好了。」

「當然是下去了。」

「什麼！？」

「以你小子現在的氣脈虛實，它那麼遠的距離還認不出你來，可你要它這麼著靠近來，只怕你還沒看清楚它什麼樣兒，你自己就被蒸烤至渣了……所以，除非你下了水潭去，在這一潭子的靈水的消耗下，它的威勢雖然沒個控制，但也不怎麼能傷了你，看看湊近了它能不能認出你……」

老石說到這兒，我已經心裡打退堂鼓了，這潭子沒個深淺的，下去了萬一腿抽筋了淹死了怎麼辦，這些怕火的狐狸們估計是不會下去的，就算是我能夠順利靠近，到頭來它不認我這個窮親戚，抖抖身子把水燒開了，煮起我來還不是小菜一碟？

回頭看看大長老吧，人家一臉的期待，而且我海口也誇在了前面，現在騎著這虎，想下是估計不太可能了。

我對大長老說我要下去瞧瞧，她馬上吩咐人端上來一個盤子，上面疊著一件光溜溜的連體衣衫，好像潛水衣的樣子。

「這是東海的幻鯊皮製成的水靠，那魚現在恐怕已經絕了種，我們谷里一共也不過藏了三件，這寶物穿上下水，不僅防水，透氣，還聚著體熱，不讓它散了水裡去……」

我左看看右看看，還是拒絕了大長老的好意，萬一被水裡的火閻王烤個一下半下的，一身魚皮粘連在身上，多噁心～

大長老命人收了水靠，就帶著我轉過石橋的一角，這裡恰好有一溜非常隱蔽小巧的石階依著洞壁蜿蜒而下，直入水中。

「小心些……」

看著美人兒大長老關心的神情，我心中最後一點猶豫也一掃而空，只是笑笑，脫口而出——「去去就回。」

我就穿著身上的單衣，這樣踏入水中，先游到潭子中央，這靈水真有股「活」的自在味道，暖暖洋洋，同時又清清爽爽，真是矛盾又的確存在的奇妙感覺。我習慣性地深吸一口氣，把大長老給我的避水珠含在舌下，然後下潛。

當全身都浸入潭中的時候，我的每個毛孔彷彿都感受到四面八方聚集而來的活水的靈動之意，這種感受真是讓人陶醉。我不由得放鬆起來，甚至手臂和腿都停止了划動，只這麼靜靜地懸浮，閉著眼睛安心地享受這愜意，就在我幾乎要舒服地睡過去的時候，神志突然一驚，彷彿被帶到了另一個所在，眼前海草繽紛，彩魚斑斕，如夢幻般的光影在水中搖曳出天界極樂般的色調，而就在那晶波迴環出的華麗泡沫掩映的翠珊瑚叢中，一個極美極美的容顏向我笑著，我也忍不住回以一笑……

「哈……咳，咳，咳……」

張開嘴傻笑著嗆了口水，我這才反應過來，大概觸水生情的老毛病又犯了，白日里又不分場合做起春夢了。

「幸好沒人看見……」心裡自我安慰著，我打起精神向潭底更深處潛去。

這時才感覺到水溫漸漸地熱起來，前方的一片紅光也逐漸清晰起來了。如老石所說，這靈水果然起了大作用，我直到靠近到四周都是紅蒙蒙一片了，也沒感覺到太熱得受不了，這會兒看得更清了，眼前不的紅色最濃密處，就有個偶爾一閃一爍的光源，估計多半就是這個了。

我調整了下方向，剛準備一鼓作氣地游過去，身邊的水就毫無徵兆地快速流動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高速地穿梭其中，接著眼前一花，一個紅髮的少女出現在眼前，我被驚得沒閉住氣，咕嘟一聲，又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