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奪權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奪權

謝皇後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忙道:「還不讓慧寧郡主進來。」

暗紅色遍綉團金福紋的門帘被人掀開了,一個身姿豐盈修長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她烏黑的秀髮綰著流雲髻,髻間插著幾朵珠花,額前垂著一串晶瑩的珍珠流蘇,隨著她輕盈的步伐微微晃動。她如玉的肌膚透著一抹緋紅,淡淡的娥眉,微挑的星目,雖然稱不上國色天香,卻也清麗可人。

「見過皇後娘娘!」慧寧郡主屈膝深深一福,態度恭順有禮。

謝皇后滿意的點點頭,立刻有宮女上前將慧寧郡主扶起,並搬了鋪著厚厚軟墊的綉墩讓她坐下,又端上了茶水糕點。

見慧寧郡主端起茶盞,淺淺的抿了一口,謝皇后才緩緩開口道:「你是從太后那邊過來的?」

慧寧郡主忙放下茶盞,細聲細氣的道:「回娘娘的話,慧寧正是從太后那邊過來。正好碰見皇上也在陪太后說話,於是給皇上磕了頭。皇上知道我惦記著娘娘,問了幾句閑話,就打發我過來了!」

頓了頓,隨即她又笑道:「娘娘身子可好?眼瞅著還有十來天就要過年了,怕是有忙不完的事吧!」

「是呀!每天睜開眼就是忙不完的瑣事,鬧得我腦袋疼。」謝皇後接過宮女端上來的燕窩羹,只喝了兩口,又蹙著眉尖揮手讓人端下去。拿娟帕印了印唇角,謝皇后才繼續道:「你有心了,每年都記著來京城看看我這個姑姑。只是今年似乎晚了些,路上可是碰見什麼事了?」

慧寧郡主忙站起來,屈膝福了福,道:「臨出發前,不小心感染了風寒病了一回,才會推辭了行程。」

謝皇后見她誠惶誠恐的模樣倒是笑了起來,道;「坐下回話,我也只隨口問問,瞧把你這個孩子給嚇得,倒似我有多凶。」

慧寧郡主抿唇輕笑,道:「誰不知道娘娘對咱們這些晚輩最是疼愛,要是有人說娘娘凶,我第一個就不答應。」

謝皇后終於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溫和的道:「你這孩子就是貼心,難怪皇上太后都喜歡你。可惜暉兒他沒有福氣......」

「娘娘,妾身這等蒲柳之姿,自然是配不上賢王的英明神武。」慧寧郡主神色倔強,眼底卻浮起朦朧的水霧。彷彿心中最深處尚未結痂的傷口被掀開,疼痛瞬間讓她無法自持。

謝皇后沒有想到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慧寧郡主依然對劉暉當年的拒婚耿耿於懷。見她泫然欲泣,心頭難免有些不忍,於是伸出手拍拍身側,道:「傻孩子,真是個傻孩子。你們幾個別看著,快去打水來讓慧寧郡主洗洗臉。」後面的話,卻是對宮女們吩咐的。

立刻有宮女打來熱水,捧來梳妝匣子,服侍著慧寧郡主洗了臉,抹了香脂,又重新將頭髮抿了抿。一番忙碌下來,慧寧郡主也平復了心情。

謝皇后這才含笑道:「別站著了,坐到我身邊來,咱們姑侄倆個好好說說話!」

慧寧屈膝福了福,才在她腳邊的暖炕上坐下。又有宮女捧了簇新的絨麵糰福軟墊塞在她的腰間,竟是一副準備抵足長談的模樣。

說了幾句閑話,又細細問了家裡的情況,謝皇后才長舒了一口氣。這時慧寧郡主從袖袋裡掏出一套荷包,扇套,香囊,羅纓等物件。

就聽她細聲細氣的對謝皇后道:「娘娘,送到宮裡的年禮是父親備下的,這些卻是慧寧親手繡的活計,您若是不嫌棄它們粗糙,就將就著用。」

「是你親手繡的?倒是要看看你的手藝是否有長進。」謝皇后取了最上面的荷包放在手中細看著,就見荷包針線細密,綉樣精緻,居中的七彩鳳凰展翅在祥雲間翱翔,眼睛是紅寶石點綴的,在燭火的映射下隱有光華流轉,竟栩栩如生仿若活物。

饒是見慣了珍品的謝皇后,也不得不讚歎道:「好精緻的綉活,慧寧,你倒是生了一雙巧手。也不知以後會叫哪個有福的得了去,那可真是祖上積了德。」

慧寧面上微微一紅,道:「娘娘又拿我取笑。」

謝皇后讓宮女將東西收好了,才回頭細細打量著面前垂首玩弄著腰間玉訣的慧寧郡主,眉眼間不由透出一絲玩味。慧寧郡主雖然姓謝,卻與謝皇后不是出自同一枝。不過按輩分,她還是得喊謝皇后一聲姑母。兩府因為隔得近,關係倒是不錯,且走動的十分頻繁。

當年,謝皇后就是見她乖巧,想要將她指給劉暉,也算是拉攏之意。當然,這個年長又能幹的二皇子娶的正妃是自己家的侄女,也能讓謝皇后更加放心些。

誰知劉暉那小子如此不識趣,情願承受皇上的怒火,也不肯接受慧寧。於是被盛怒之下的皇上打發出京,只讓他孤身去做了個小小縣令。同時為了安撫皇后,也給了慧寧一個郡主的封號。當然慧寧並不是皇家血脈,這個封號只是個好聽些的虛名,讓她每年多了些銀米俸祿供養,卻沒有封地府邸。

不過最後結局能讓劉暉遠離京城,遠離權利重心,謝皇后也是滿意的。只是誰都沒有想到,劉暉默默無聞的做著縣令,就在謝皇後幾乎要遺忘他時,偏偏他卻立了天大的功勞,收繳胡家暗中開採的鐵礦,讓黑尼族徹底覆滅.......加上那段時間太子有些事鬧得過分了些,皇上氣惱之餘忽然想起自己還有這麼個兒子,於是一道聖旨將劉暉召回了京城。

接下來的事,就有些脫離謝皇后的掌控。想必皇上也沒有想到,劉暉雖然不在京城,與他一起長大的紀煌,卻暗中不斷的幫他蓄積力量。等到他回京后,一發不可收拾,居然讓朝廷內原本太子獨大的局勢,很快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皇上想要讓劉暉牽制住太子,卻又在私心中怕他真的有奪位之心。於是在劉暉回京后不久,立即給了他賢王的封號,算是徹底斷了他的與皇位的聯繫。

當然,權利之爭,都是男人們的事。誰也沒有想到,當年被拒婚的少女漸漸長成,她就像一朵完全綻放的空谷幽蘭,優雅,美麗又貴氣十足。偏偏又是她這個沒有皇室血緣的郡主身份,於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將自己的終身大事給耽誤了下來。

眼見著她已經過了最好的議親年紀,再想要找年紀合適的,就只能在那些死了老婆的鰥夫里選。慧寧心氣極高,自然是不肯的。於是一年又一年的耽誤下來,慧寧郡主漸漸成了老姑娘。

不過聽她今天無意中露出的口風,這丫頭居然還沒有對劉暉忘情。謝皇后心中雖然吃驚,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倆人都懷著心思,一時都沒有說話。滿室安靜,只有火盆里的銀霜炭不時發出「劈啪」輕響。

謝皇后本就頭疼,於是輕蹙著眉尖,揉了揉額角。慧寧見狀,忙問道:「娘娘可是不舒服?」

謝皇后沒有說話,旁邊的宮女答道:「回郡主的話,我們娘娘這些天累著了,一直鬧頭疼。」

「可看過太醫?」

謝皇后搖搖手,無奈的笑道:「太醫只會讓靜養,可年下事情這麼多,樁樁件件都是要緊的,哪有機會靜養。且熬著吧,等節過完了,再向皇上告個假,好好靜養一段日子。」

慧寧郡主忙道:「這兩年,我娘也時常犯頭疼。她又怕吃藥,於是我和一位老先生學了些推拿的手法,雖說不能斷根,卻能暫時緩解頭疼。娘娘要是難受,不如讓我給你推拿一番?」

謝皇后正難受著,於是欣然應允。讓宮女取了頭上的首飾,散了髮髻,在暖炕上躺下。立刻有宮女拿來一床薄被輕輕給她蓋上。明黃色的緞面上綉著大朵大朵繁複的牡丹花,深深淺淺的紅糾纏在一起,她瞧著有些眼暈,忙移開視線。

慧寧郡主站在炕邊,取下手上的指環,鐲子,手串。將袖子挽起,用熱水凈了手,再塗了一層柔滑的香脂,才將修長的十指探入謝皇后披散而下的長發中,慢慢的,有力的在她頭頂穴位上輕重有序的按壓起來。

慧寧郡主倒是下過一番苦功,她不但認穴准,按摩的手法也極為老道。不輕不重極有節奏。不一會,謝皇后就覺得頭疼緩解了不少,她微閉著眸子,臉上漸漸顯出一抹笑意。

忽然一個宮女滿面笑容的進來稟報:「娘娘,皇上過來用晚膳了!」

謝皇后猛地睜開了眼睛,疑惑的道:「皇上怎麼想著這個時候過來了?快扶本宮起來。」此刻的她髮髻散亂,儀容不整,可不太適合接駕。

慧寧郡主停下手,又協助宮女將謝皇后扶起。謝皇后才抬手抿了抿鬢邊的亂髮,皇上已經快步走了進來。見到謝皇后正欲行禮,忙上前扶了她一把,道:「聽說你又鬧頭疼,必然是這些天累著了。朕過來瞧瞧,可好些了?」

謝皇后順勢直起身子,含笑道:「多謝皇上記掛著,臣妾已經好多了!」她又瞧了一眼依舊屈膝行禮的慧寧郡主,道:「慧寧這丫頭手巧,虧她方才幫臣妾推拿,現在已經好多了。」

皇上正奇怪一向注重儀態的謝皇后,為何會披頭散髮,聽她這麼一說,才知道方才定是慧寧郡主在幫她推拿。於是對慧寧點點頭,道:「你是個好孩子,起來吧!」

一直屈膝半蹲著的慧寧郡主,暗中長舒了一口氣,忙站起身子。謝皇后抬手撫了撫頭髮,笑道:「皇上先坐著喝口茶,容臣妾去整理整理!」

皇上已經大刀闊斧的在暖炕上坐下,手中掐著一串一百零八顆的琉璃嵌貓眼石佛珠。聞言頗為隨意的揮揮手,道:「去吧!」

謝皇后含著一抹微笑,扶著宮女的手臂轉身去了後堂。慧寧郡主原想跟著一起去的,卻叫皇上開口留下,她只得站在下首,等著皇上問話。

誰知皇上並沒有開口,慧寧郡主心中詫異,於是悄悄抬眸瞧了一眼。卻見皇上的手搭在小几上,正飛快的掐動著手中的佛珠。濃密花白的眉頭微微擰著,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煩心之事。

只偷偷瞧了一眼,慧寧郡主又飛快的垂下眼皮,盯著腳邊的鎏金琺琅九桃薰爐。過了一會,皇上終於開口了:「慧寧,聽說你是坐船回京的?」

皇上語氣淡淡的,慧寧郡主的眼皮卻是猛地一跳,轉瞬卻是恢復了無波無浪的平靜。她乖巧的答道:「是,因為行程晚了幾天,怕會誤了節氣,所以走了水路。」

「哦!」皇上又是半天沒有出聲,慧寧郡主不明所以,心中正感覺有些忐忑時,皇上又開口問道:「路上可還順利?」慧寧郡主心頭又是一跳,她不得不飛快的思索著皇上此番問話的用意。

猶疑了半響,她才道:「原本一切順利,只是在經過袞州時,碰上了清風寨的水匪。不過他們打劫的是另外一艘貨船,聽說袞州官兵也來得及時,倒是沒受什麼驚嚇。」

「水匪?」皇上顯然並不是太過驚訝,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痛心疾首的道:「本該在新野河的水匪居然跑到袞州地界,什麼時候,我東秦居然亂到如此境界。」

慧寧郡主與隨伺的宮女,太監立刻跪倒在地。又是久久的安靜,似乎只能聽見各自的呼吸聲。終於,皇上疲憊的開口了:「都起來吧!」

「謝皇上!」

慧寧郡主有些膽戰心驚的站起身子,皇上放緩了語氣,又問了些水匪的情況。可惜當日,慧寧郡主乘坐的貨船迅速遠離了出事地段,所以她知道的情況十分有限。

皇上見問不出什麼,面上不由露出些許失望之色。

此時皇后也重新挽了髮髻走了出來,見慧寧郡主畢恭畢敬的站在皇上面前,連頭都不敢抬起,不由眼波流轉,盈盈輕笑著打破了屋子裡的寂靜:「皇上來得可巧,今日臣妾的小廚房裡燉了一碗野鷓鴣湯,還有極新鮮鹿肉,狍子肉,再配上一壺溫過的惠泉酒,正好給皇上驅驅身上的寒氣。」

皇上頷首道:「那些鹿肉,狍子肉倒還罷了,你那野鷓鴣湯,朕倒是想喝一碗。慧寧也留下,人多吃飯熱鬧一些。」

慧寧郡主忙盈盈一福,道:「是!」

皇上果然對那碗野鷓鴣湯極感興趣,用那湯泡了飯,就著些醬乳瓜,甜蒜,熱熱的吃了兩碗。見謝皇后只動了動筷子,就稱吃不下了。他蹙了蹙眉,嘆道:「到底是累著了,如今不是年輕的時候,不能意氣用事硬撐著。朕瞅著珍昭儀,麗昭容倆個勤勉克己,溫良恭淑,以後就讓她們幫著你處理後宮事宜。你也該歇歇,好好養養身子了。」

低頭安靜用膳的慧寧郡主眼皮一跳,忽然覺得周遭的空氣似乎被摻了凝膠,漸漸變得粘稠的讓人喘不上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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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夫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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