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驚變

在絕望的哭喊也不能喚回已經逝去的生命。

哈利如同一個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的破舊布偶，把小天狼星·布萊克漸漸發冷的屍體抱在懷裏，癱坐在地面上，盧平試圖拉動他但又不得不轉身去應對進攻過來的食死徒，哈利好像成了激烈的戰鬥中突然喪失所有信念的不抵抗者，是轟鳴的戰場上戴上了消音器的彷徨之人。

周遭的一切音聲，都無法入耳，只是徒勞的搖著教父寬厚的肩膀。

「求求你，小天狼星……求求你醒過來……」

哈利乞求的聲音只有自己能夠聽見，他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流不出眼淚來，或許是死亡來的太過突然，以至於難以反應、難以相信、更加難以接受，哈利不得不承認自己低估了戰爭的殘酷性，或許從抵抗伏地魔開始，他就註定要失去一切親近之人。

突然間哈利開始感受到一種宿命降臨在自己身上，為了對抗伏地魔，他在出生后不久，便失去了父親、母親、不願意回想女貞路的過往，在霍格沃茨或許是唯一快樂的時光了吧。

可回憶變的暗淡，朋友們一個個離他而去，即使殘留下來的人又會在什麼時間，哪個地點將自己拋棄呢？

哈利感到身體發冷，好像要跟隨小天狼星的體溫變動以保持一致，他真想就這樣和教父一同離開了，到一個沒有爭鬥的只屬於他和教父的家裏去，那兒的爐火一定異常的溫暖。哈利朦朧的想到。

你看起來很痛苦？

哈利沒有反應，周圍的戰鬥異常激烈，魔咒的爆炸聲，氣浪翻湧聲，人聲，叫喊聲，怒吼，一切的一切混雜在一起，哈利已經放棄去收集聲音帶來的信息了。

想讓小天狼星·布萊克複活？

哈利的眼神微微亮起了一絲光芒，如同黑夜裏被雲遮住的天空中星辰，驟然閃爍了一下。

幻聽？

哈利疲倦的臉上沒法做出相對的表情，只能麻木的張望了一下四周，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和他說話，但這是無意義的，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被羅恩和赫敏他們抬到了中心那個帷幔的石台下面，依靠着石台給他提供的保護，雙手仍舊死死抓zhu小天狼星，長袍都被他掐出了印痕。

我再問你一次，想不想讓小天狼星復活？

想

哈利虛弱的說，無論這是幻覺還是夢境，哪怕是自己的奇想，他都回應了，他太累了，累到無法接受又一次失去最親近人的痛苦，就做個夢吧，其餘的事情，等到夢醒之後再去面對吧。

但很快哈利明白了這不是夢。

冰涼的觸感如同將他從岸邊拍打進寒冷的湖水當中，從小腹到胸口，纏繞着緩慢地蠕動着，哈利能感受到蛇鱗上的寒意，他整個人麻住了，從腳心到頭頂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羅恩和赫敏他們正趴着石台，緊張地注視着食死徒與鳳凰社們的大戰，好像沒人注意到他的狀況。

那條自稱為普爾的蛇從哈利衣領口爬了出來，吐著信子，哈利這才明白剛才聽到的話不是別人說的，正是這條蛇的蛇語。

「你休想騙我。」哈利盯着普爾，一字一頓地說道，「別以為我不清楚，你接近我的目的——甚至連普爾都未必是你真正的名字。」

「啊……這樣說可是有些傷害感情的……哈利……嘶。」普爾似乎對哈利的話毫不在意，一雙犀利的，橙黃色的蛇瞳死死盯着哈利，不知為何，讓後者想到了表哥達利在生日夜看那塊兒塗滿巧克力的生日蛋糕時的神色。

蛇軀順着哈利的脖子滑動，蜿蜒著就這麼鑽了出來，有一瞬間哈利覺得自己要被勒死了，那滑膩的蛇鱗在脖頸處盤繞的感覺是如此讓人噁心，他開始懷疑自己怎麼昏了頭居然迷了心竅似得每天把它帶在身上。

「瞧瞧，瞧瞧，你可忘記我們一起度過的那些困難的時光啦？哈利？」普爾調侃著說，彷彿對哈利的敵意毫不在乎。

「我沒空和你糾纏，你的願望不會達成，現在從我身上滾開，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哈利伸手掏出了魔杖。

「我向你保證，哈利。」普爾剛才還油腔滑調的，但這一刻的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和嚴肅，連哈利也不由自主被這樣的氣息凝固住一瞬，接着聽對方說了下去。

「我承認我的別有用心，哈利。但那不過是一條蛇卑微的小願望罷了，這要說起來就有些複雜，但我發誓，我向你們的巫師梅林發誓，我有辦法讓你的教父復活——而且再沒有比現在更恰當的時機了。」

普爾的話彷彿是從地獄里傳來的魔音，哈利竭力地想要摒棄它，把它感出自己的腦海，想要用魔杖將這條滿嘴大話，不切實際的小蛇炸飛，他的心已經變的冷酷，沒有那麼多多餘的憐憫。

可復活這個詞僅僅抓zhu了他的心，讓血液在心臟里涌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這心跳聲彷彿在訴說着某種激動與興奮的渴望。

他凝住雙眼，用有生以來最複雜的目光看向普爾，但沒有說話。

「這一次的條件都擺在桌子上了，哈利——要看你願意為這個交易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了。」

普爾自信地昂着蛇首，它的身子盤踞在哈利的da腿上，尾巴有意無意地拂過小天狼星的屍體。

我願意付出一切！哈利在內心狂喊，但前提是這一切是真的——可是這會是真的嗎！？將死人復活，那是鄧布利多也無法做到的事情，眼前這條不知來歷的蛇，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我願意。」哈利冷冷地說道。

難道有商量的餘地嗎，哈利已經看到了小天狼星的葬禮，看到了自己如何親手將棺材的蓋子蓋上，看到了自己的餘生都在回憶這一刻，然後反問他這樣的問題，如果是真的呢，自己怎麼能拒絕？

「什麼樣的方法我都願意嘗試。」

普爾的一對蛇眼快要眯成一條縫，他看着眼前的哈利，彷彿在欣賞一件心愛的藝術品，兩人的位置在一瞬間對調了過來，好似哈利才是動物，而普爾是持魔杖的巫師。

「很簡單，真的非常簡單，你知道這裏是哪裏吧？神秘事務司！！這裏的一切都充滿著神秘和不可解釋，而我們所在的地方，哈哈，太神奇了——這裏正是關於死亡的死亡廳！怎麼樣？死亡——復活——你看，我對你發過誓，絕對不會欺騙你。」

哈利沉默，他對這裏是哪兒並不在乎，只想要快點聽到普爾所說的方法，但對方的解釋似乎讓他的信心稍微增強了零點幾分，畢竟普爾說的沒錯，這裏是神秘事務司，這裏的神秘也許連魔法部zhang都未必說得清楚。

如果說世界上有一個地方，真的能復活小天狼星，哈利相信，這裏絕對能成為其中之一。

「該怎麼做。」他簡潔的問道。

「很簡單。」普爾努了努蛇吻，指向他們身後漆黑的高大石台上，那道無風自動的帷幔。

「把你的親人抱起來，送到那裏，將他推進去，就可以了。」

「這麼簡單？」哈利皺了皺眉頭，過程簡單的讓他有些無法相信，而且——要將小天狼星的遺體推進帷幔里去？這讓他難以抉擇。

「最複雜的事情和最簡單的事情往往是一個道理。」普爾不急不慢地說，彷彿對哈利的焦慮沒有絲毫擔心，宛如已經確信了他會怎麼做似的。

「可萬一你說錯了——小天狼星——」

「可如果我說的沒錯呢？」

哈利沉默了，他的目光順着光亮掃過羅恩、赫敏、納威、他看不到石台後面的戰鬥了，但尖嘯和怒吼聲仍然不絕於耳，聽起來伏地魔似乎是跑不掉了？但誰又說得清楚呢，寧安這一次站到了鄧布利多這邊？哈利突然覺得自己對這些充滿了厭倦，這些鬥爭已經害死了他的爸爸媽媽、害死了塞德里克·迪戈里、害死了無數人，現在又害死了小天狼星。

這一切什麼時候才會結束？真的會有盡頭嗎？哈利無聲的問自己，如果在這裏消滅了伏地魔，那麼接下來，誰又會是下一個伏地魔呢？下下個？

他聽赫敏講過上一代黑魔王格林德沃的故事，那是個能和鄧布利多媲美的強大巫師，據說現在還被關在監獄里，這樣的魔頭世界上有多少？

甚至鄧布利多自己又真的是那麼無私嗎？哈利想到了這一年來鄧布利多的冷淡，和自己遭受的冷遇，他感到心裏疲倦又難過。

放下這一切吧，耳邊彷彿有個聲音在竊竊私語，不停撓著哈利的心尖兒，他的神志都開始恍惚起來。

「快，快行動吧哈利，想讓你的教父——小天狼星活過來？這是唯一的方法，哈利，你不會想要等鄧布利多他們空閑過來再幫你處理這樣的事情吧？」

普爾在催促着，嘶嘶的沙啞聲音，讓哈利響起在麻瓜電視上看到的防空警報，一遍又一遍侵襲着他的精神和心靈。

「他們除了為你的教父辦一場葬禮不會再做別的事情了，哈利，你清楚這一點，絕對的——除了眼下，沒有別的機會了！你難道要親手為你的教父送葬！？」

「可是他已經死了！」哈利咬緊了牙怒吼

「但你還能救活他！」

這話讓哈利別無選擇，他將小天狼星漸趨冰冷的屍體抗在肩膀上，一聲不吭地朝着帷幔走去，教父很重，但哈利卻忘記了重量帶來的壓力，在這一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儘管他喘著粗氣，眼前的世界都開始變黑了，但哈利的腦海中根本沒在想這些。

他像一個將所有籌碼一股腦推上賭桌的賭徒似的，傾其所有了，石台的階梯是那樣古老，滄桑的像一張飽經風霜的人臉，哈利心無旁騖地扛着小天狼星·布萊克，如同朝聖者，他甚至自己都不清楚這樣做是不是對的。

對錯也已經不重要了吧。

哈利在心中對自己說，他感覺好累，不想再去思考了，小天狼星全部的重量壓在後背上，這帶來的壓力似乎正在漸漸回過勁兒來，他感到呼吸困難，腳下發軟，但帷幔彼岸已經近在咫尺，無風自動的簾幕，輕柔地搖擺着，好似在向他招手。

「哈利？」當羅恩回頭髮現哈利不知何時不見了的時候，內心一突，緊接着他看到了一個馱著小天狼星屍體的背影，正站在那古老的帷幔前。

「哈利——你在那兒做什麼！那兒很危險——天吶——盧平教授！」

羅恩的呼喊讓赫敏和納威的注意力也從與食死徒的戰鬥中轉移過來，當看見哈利正失神似的站在那帷幔前的時候，他們都驚呆了，赫敏捏緊了魔杖，指甲快要嵌到肉里去，她對哈利大喊：

「快離開那兒！哈利！」

「我去把他拉回來！」

盧平和鳳凰社的其他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這裏的情形，盧平和唐克斯想要衝上石台，但食死徒們卻好似突然打了雞血，發瘋似的阻攔他們，讓幾人一時之間難以脫身。

「我也去！」納威跟在羅恩身後，兩人向著石台衝去。

「寧安！」

順着赫敏的呼喊，正懸浮在半空的寧安也扭頭看去，同樣看到了背着小天狼星，呆立在帷幕彼岸前的哈利。

糟糕！

他心下一突，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他清楚隱藏在帷幔后的那些人，一直在醞釀着什麼，山達克以及來到這個世界的海爾波和那個女巫，此時此刻，當哈利波特站在門前，寧安感覺到要有壞事發生了。

他急速下墜，如同一團煙霧，向著哈利衝去，鄧布利多心有靈犀般的用咒語將伏地魔死死制住，顯然他也察覺到了情況的異常。

然而就在這時，所有人關注著的，矗立着帷幔的石台上，出現了一個所有人都沒見過的身影。

那是個皺皺巴巴的小老頭，不知怎麼的，從哈利的懷裏鑽出來，像是憑空出現似的，身上穿着一襲古舊的深棕色長袍，如同古希臘的某些秘術師，他的臉上長著一些大大小小的疣子，露出意味深長的冷笑。

他的手指修長，更像是盤踞在手掌上的毒蛇，而不是人的手指，只見他輕輕揚手，在哈利背後緩慢地一推——

「哈利！」伴隨着赫敏、羅恩、還有盧平等人的驚叫，哈利·波特，背負着自己教父的屍體，跌入了帷幔之內，那帷幔飄動了一會兒，就像剛剛吹過一陣狂風，但很快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