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死豬不怕開水燙
鐵辰雙臂抱胸，冷漠地站在他眼前。
「你一個低賤的山民，能通過考核便是你的造化。但你卻不思珍惜，品行不端，禍害我鐵家堡子弟，真乃宗門不幸。」
我沒有！
墨夜欲嘶聲怒吼，但想了想，還是忍著把話咽了回去。小不忍則亂大謀，娘親的告誡，仍歷歷在耳。面對鐵家堡這麼一個強大到讓他只能望而卻步的存在，他唯有選擇隱忍。
好不容易才拜入了星斗宗，遭了點委屈，能忍則忍。他還有自己的夢想要追尋，他要成為那個破除規矩的俠客，然後尋找到那把屬於俠客的利刃，可以殺人的利刃！
它，來自武道！
「說啊，怎麼不說話了？你的嘴不是很硬么？」
鐵松揪住他的衣領，連著抽了他十幾巴掌，抽的他眼冒金星，又吐出幾口血來。
「小子，我告訴你。得罪了我們鐵松師兄，你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死路，另一條，就是滾下山，回家種田去，繼續和你爹娘一起做那賤民。」一內門弟子哈哈笑道。
鐵松陰笑道：「就是回家，怕是早晚也會餓死。再過個幾年，我們鐵家堡將會大肆擴建，規劃鐵家城。到時候什麼周村，王家溝，有多遠滾多遠。」
一句有多遠滾多遠，墨夜又被踹的摔跌出去……再一拳……又一腳……
墨夜就像一個沙包一樣被推搡踢打，也不知挨了多少回，直到倒地不起，這些人才終於覺得厭倦了。
「今天小爺的拳頭累了，明天再繼續玩，走！」
鐵松啐了一口，帶著一幫弟子趾高氣揚地離開了執事院。
鼻青臉腫的墨夜躺在地上，腦子裡一片空白，半響才搖搖晃晃地爬起身來，找回兩隻木桶，艱難地走到了水缸前。
他最擔心的一幕發生了，只見得水缸里空空如也，分明是被人做了手腳倒了去。眼看著自己大半天的辛勞付諸流水，他一屁股癱坐了下去，抬起爬滿血污的臉龐，目光獃滯地望著蒼天。
周圍不少弟子都見識了剛才一幕，皆同情地看著墨夜，卻又不敢靠近安慰他。畢竟與他扯上關係，說不定就會給自己招來麻煩。鐵家堡人在落星峰的強勢地位，誰都知道。
……
夜晚的山徑上，冷風嗚嗚，枯葉飄飛。一個孤獨落寞的影子在月下不停往返，一直到凌晨光景，才步履蹣跚地回到了築基院。
幽暗的小木屋裡，墨夜側躺在生硬的床榻上，渾身的酸痛讓他只能選擇這個難受的睡姿，想想白天所受的委屈和羞辱，越想越難過，鼻子一酸，差點流下淚來。不過他握緊拳頭，喉結滾動，硬是忍住了。
路是他自己選擇的，臨別時回答父親的第九遍問話，他莫不敢忘！
此刻他分外想念遠在周村的雙親，父親寬厚的性情，母親慈愛的言語……
「爹……娘……」
腦袋一歪，昏昏沉沉地地睡了過去。在他入夢沒多久，體內忽然升騰起一股股暖流……
「唉……」
墨夜的夢囈剛落，木屋內響起了一聲優柔的嘆息。
……
當一縷熹微爬上床榻一角時，墨夜幽幽醒轉過。
他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因為怕碰觸到傷口，又分外當心地穿衣。可就在這個當口，他發現了一個怪異的現象。
傷口痊癒了！
大腿、手臂、胸口、臉龐，這些部位在昨天都被打的皮開肉綻。可眼下皮膚卻光潔如初，連一點受傷的痕迹都沒有。…。
心中一緊，他下意識地攤開左手掌看了看，這段日子因為忙於築基苦練，他幾乎忘記了那幅血色畫卷。眼下發生這等不可思議之事，他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它。
「真是怪事！」
橫豎看不出個端倪來，他咕噥了一聲，跳下床做了幾遍肌肉拉伸，毫無酸痛感，而且渾身充滿了生機勃勃的力量，似乎比以前更加來的有力，怎麼蹦躂都不覺得累。
鐘聲準時在築基院上空敲響，墨夜懷揣好重新升起的信心，急急忙忙奔向膳堂用了早膳，然後又開始一天的修鍊。
這一天的修鍊，是孤獨寂寞的。他遊離在了群體之外，沒有一個弟子敢跟他搭訕，誰都知道他是一個火坑，越挖越大的火坑，傻子才會往裡跳。
不過讓那些記名弟子分外驚訝的是，墨夜挨了昨天一頓打，今天非但沒有頹廢無力，精氣神反而上了一個層次，活力比以前更加彭勃充沛，著實令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傍晚的時候，鐵松帶著一群人又來到了執事院廣場前，而負責監督修鍊的王世一不知跑去了哪裡。預料之中，墨夜又無可避免地挨了一頓狠揍，揍的比第一次還要狠，水缸里的水也被倒了個乾乾淨淨。
深夜裡，他的內心代表著明月詛咒和懲罰了鐵家堡的一切，然後幾乎是爬著回到了築基院……而在第二天的醒來的時候，傷口又痊癒了，氣力似乎也有增長。
……
日復一日，隨著被打的次數變本加厲，他的抗擊打能力越來越強，傷愈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墨夜雖然不解奧義何在，卻深知是那幅血圖在作怪，而且有益無害。有了依仗，他漸漸地也就不怕打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只要打不死就行。比起自己的肉身，他更加心疼的是缸里的水。
受了傷，睡一覺就沒事，可水卻是一桶一桶實實在在打出來的。
「墨夜真可憐，這半個月來，他天天被打。」
「沒辦法，誰叫他得罪了鐵家堡這邊的人，這叫自討苦吃，活該。」
「不過你有沒有發現一樁怪事？」
「什麼？」
「這個墨夜，怎麼打都沒事，而且好像越打越有精神啊。」
「嘿，被你一說還真是。每次早上見著他上下往返，比我們還要有勁兒。」
「是啊，你看昨天，他的右臉上明明被劃出了一道口子，可今天臉上光滑溜溜的，真是奇了怪了。」
「越打越來勁兒？哪有這麼賤的人？」
「哎，不管怎麼樣，總之我們離他遠點就是了。」
「對，離他遠點，免得遭殃了。」
……
當墨夜癱坐在水缸邊的時候，這樣的對話他幾乎每天都能聽到。對話人的臉一天要換好幾張，胖子瘦子矮子麻子都有，但言語意思都差不多，有同情的，也有蔑視的。
其實他一點都不怨恨這些人，他更希望有個師兄弟能過來陪他說說話，解解悶。
落星峰太大了，他害怕孤獨。
但他也知道，這是一種奢望。
既然是奢望，他也就慢慢學會不去奢求了。他堅信，只要自己還活著，只要不自暴自棄，總會有翻身的一天。
「鐵家堡，只要我還活著！」
精赤的少年拎著兩隻大木桶，挽著褲管的雙腿傲立在石階上，夕陽將他的影子拉的斜長斜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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