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沈青突然有些同情起惜月來,就她這些日子的觀察看來,惜月實在不像是會耍手段的女人。從她進慕容府以來,她所看到的都是這個女人的處處隱忍、處處忍讓,從未見惜月有過一句怨言。若說惜月會裝,那功力未免太強了吧。

「你應該心裏很清楚,逸晨他根本就不喜歡你,甚至是討厭你的。」沈青打量著惜月是神色,故作深沉地說:「既然如此,你強留在他身邊也沒什麼意思不是嗎?放手吧,對你們彼此都好。」

惜月聞言,忍不住露出了苦笑,放手,多麼輕鬆的兩個字,只是她卻做不到。

瞥見不遠處走來的身影,沈青嘆了一口氣,這戲既然開場了,怎麼都得演到底吧?只見她突然站在惜月的面前,拉過惜月的手,開始推搡起來,「我給過你機會的,是你不聽,別怨我喔。」

惜月一頭霧水,撲通一聲傳來,她眼看着沈青當着她的面跌落湖裏。她還沒來得及呼救,就被一道身影推到了一旁。

看着慕容逸晨奮不顧身地跳入水中,以及下水前那怨慰責怪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惜月的心。

沈青落水的事一下子在慕容府上下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驚訝極了。他們實在不敢相信嫻靜的少夫人會做出這樣的事,但事實擺在眼前,沒人敢為少夫人說話。

惜月站在沈青的房門口,顯得有些茫然。過了許久,慕容逸晨才出來,她顧不上已站得有些麻木了的雙腿,迎了上去,「沈姑娘怎麼樣了?」

慕容逸晨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言語犀利,「你還關心她?是在擔心她沒死成是嗎?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的心機真是讓我噁心。」

「不是這樣的。」惜月第一次這麼明顯地感到了胸口湧上來的不安和慌張,「我從未想過害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沈姑娘會突然落水,我沒有推她。少爺你信我,我真的沒有……」

「夠了。」慕容逸晨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厭惡,「小青還沒醒,我懶得和你辯駁。你若識相,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免得我忍不住動手殺了你。」

惜月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那樣蒼白、慌亂的模樣,「少爺,你信我,信我一次好不好?」

慕容逸晨大力地抽出自己的手,離開得毫無眷戀。

看着他的身影,惜月彷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了去,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他不信她……

惜月望着天空,顯得茫然、無助。他從來都不肯信她,不是嗎?只是她沒有想到重新意識到這件事,竟然會是這麼痛苦的事。

慕容逸晨不是沒有看到跌坐在地的她,只是選擇忽視。除了生氣,更多的是還是懊惱。之前的假設全部被推翻了,她依然還是那個心機深沉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在心底為她辯駿,對她不忍。

沈青身子骨好,次日就已經可以下床,跟個沒事人似的。慕容逸晨倒有些愧疚,畢竟是自己把她卷進來的,殷勤地扶她在長廊的欄桿旁坐下,「小心點。」

沈青忍不住抖了抖身子,甩去全身的雞皮疙瘩,「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待我吧,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折壽。」

慕容逸晨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對你好也有話,真是難纏的丫頭。」

沈青覺得他這樣的態度就舒服多了,她一臉神秘地說道:「怎麼樣,我這次給你的驚喜大不大?」

「什麼驚喜?」慕容逸晨有些摸不著頭腦。

沈青白了他一眼,「當然是落水的事啊。怎麼樣?惜月有下堂求去嗎?」

慕容逸晨眉頭一皺,心一驚,「不要告訴我,這次落水事件是你謀划的。」

「對啊。」沈青還有幾分得意洋洋。「我覺得老這麼拖着也不是個事啊,乾脆來個一了百了。假裝落水,造成是惜月推我落水的假象,這樣一來,她即使再想賴在慕容家,你也可以主動休離她。怎麼樣?我聰明吧。」

慕容逸晨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胸口,悶悶的。

見他的表情,沈青故意調侃著,「喂,你該不會是對人家動了真心,不捨得趕人走了吧?」

慕容逸晨有些窘然,故意大聲反駿道:「怎麼可能?像她那樣的女人,我巴不得她趕緊離開……」未完的話,在突然看到拐角處的惜月後,消失殆盡。

此時,慕容逸晨只有一種感覺。從小到大,他第一次感到了難堪。沒想到這件事情的真相被惜月當面聽見時,他會是這樣的難堪、這樣的無地自容。最讓他揪心的是,他從她那平靜如水的臉上,明顯感受到了她的心灰意冷。

【第七章】

今日有些悶熱的天氣,讓原本煩躁的人就更加靜不下心來了,容逸晨自昨日開始就一直處於一種煩躁的狀態。

惜月撞見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他一直都在密謀要她下堂,可是她卻什麼都沒有說。哪怕她罵他一頓,指責一句他的不是,他都會覺得舒服些。可恰恰都不是,他才更加鬱悶。

慕容逸晨信步走到了祠堂附近,看到那裏還有着燈火閃燦,一時好奇便走進了,結果正巧看到了害他睡不着的始作俑者。

惜月屈膝坐在蒲團上,靜靜地盯着眼前慕容老夫人的神主牌。片刻,她說話了,清冷的聲調在祠堂里徘徊著,一個人的對話映襯了一份凄清之感,「奶奶,月兒今天有件事想和您說。奶奶,我一直沒告訴您,逸晨他有了喜歡的人,是個性格爽朗,漂亮又愛笑的姑娘。他們看起來很登對呢,您會為他開心的是嗎?

您不是一直希望他能幸福嗎?如今他有了心儀的女子,我們應該祝福他的,是不是?即使那個人不是我……」

她頓了頓,再繼續說下去的聲音中摻雜了幾分嗚咽,「奶奶,都是因為我的自私、我的奢望,當年的事是我一廂情願,他才會一怒之下離家,連您臨終之時都來不及回來看您最後一面。如今他終於回來了,可是身邊卻沒有了我的位置。」

即使惜月背對着他,慕容逸晨依然從她的聲音中感受到了她的落寞情緒。她一聲聲帶着哭音的話語,讓門外的慕容逸晨心情複雜。她言語中是對他的處處回護,完全沒有怨慰、沒有恨意,只有自責。

惜月任由眼淚流下來,唯有着夜深人靜的時分,她才敢宣洩自己的情緒,「奶奶,對不起,我沒有完成您臨終前的囑託,讓您失望了,對不起……」

最後,她說:「奶奶,月兒要走了,我要離開慕容府了。這些年,謝謝您對我的疼愛、庇護,謝謝您給了我一個家,月兒來生做牛做馬都會報答您的。奶奶,謝謝您。」一切的話,皆是決然意味。

惜月就這樣在祠堂里哭了一會,起身時卻在門邊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她怔了一會,才有些慌亂地抹去了自己臉上殘留的淚水,一時之間兩人相顧無言。

直到慕容逸晨轉身要離開時,她才開口喚住了他,「等一下,少爺,可以聽我說幾句話嗎?一會就好。」

言語卑微,她好像面對他時總是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難得的,慕容逸晨沒有反對,兩人就這樣在祠堂外的石椅上坐了下來。

五年後第一次平心靜氣地交談,惜月望着天上淡淡的月色,幽幽地出聲,「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嗎?那天,下着雪,天上也是這樣的月色,我坐在街角仰望着。當時我在想,是不是等它消失的時候,就是我死去的時候。」

慕容逸晨聽着,沒有出聲,卻有些揪心。

「就在那個時候,你和老夫人出現在我面前,把我帶慕容家。我有過害怕、有過不安,害怕犯錯會被趕走,你當時對我的討厭,我心裏其實都清楚的,所以那時在這個家裏,我最怕的,是你。可是漸漸地你開始對我好,讓我漸漸開始放開了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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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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