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她……不甘於是個丫鬟嗎?

所以,她才覺得委屈了?

原來,她的心也是貪的?

人一起了貪念,後患將會無窮,更何況是像她這樣會帶來災禍的女人。

她怎麼敢起這樣的妄想?

她自己也很明白,是她用了心服侍,讓慎余覺得她應該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一直都是孤單的他,才想將她放在身邊陪伴,今天如果換了別人,他也一樣會把她留下。

她也知道少爺其實還搞不太清楚自己對她的想法,所以有時會在心裡產生無法理解的疑問,但他也沒讓自己困擾太久,反正想做啥就做啥了,所以他才會對她好。

等哪一天,出現一個匹配得上他的美好女子,那麼她就會回到一個普通的丫鬟身分,可能偶爾他想起時,把她叫來床上貪一夜歡而已。

她很清楚,因為服侍過兩個大宅的主人,能像六姨娘一樣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屬鳳毛鱗角。

明明很清楚,但為什麼還是會掉眼淚呢?

她緊咬著下唇,揩掉頰上的淚,緩緩踱向灶房。

望著盧燕兒倉皇逃離的背影,還處於剛睡醒時的混沌的慎余,有些百思不解的蹙著眉頭。

燕兒知道他的規矩,絕不會擅自破壞,且她一直都很善解人意,又聰慧伶俐,他常有種與她心意相通的感覺,無須語言就能清楚他的想法,怎麼會……

他忽爾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是他告知她留下來過夜無妨,現在卻怪罪她與他同床?

「該死!」他咒罵了聲,抓起中衣套上,赤著腳,快步走出廂房。

「燕兒!」他喊著她的名,卻沒聽到回應。「去哪了?」舉目望去,空無一人,搜尋院落一遍,猶然無她的蹤跡。

這個時候,她應該汲水給他凈臉漱口的才是,怎人會跑不見了?

一道莫名的恐懼油然而起。

她該不會……走了吧?

會不會晚上歸家,又換了一個丫鬟了?

顧不得地上小石兒刺了腳掌,也顧不得清晨風寒,他慌張的在宅內四處尋找,最終在灶房發現她的身影。

她微垂螓首,貌似專心的在盆子里打蛋,動作俐落流暢,一氣呵成。知道她是在為他準備膳食,並非棄他而去,他寬下心來,轉身欲回院落,卻聽見了廚娘與雜工們的閑言閑語,話中的對象,正是他……

木然的踏進灶房,盧燕兒一如往常,默默烹調慎余的早膳。

其他廚娘早習以為常她的自作主張,反正少做一份工她們何樂而不為。

「聽說了嗎?六姨娘這幾天一直煩著老爺,要老爺改立小少爺作為將來慎家商行的繼承人。」

「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嗎?」有人發出納悶之聲,「誰不知道有新的繼承人出生,大少爺就要準備被拔掉繼承人的位置了,六姨娘有啥好吵的?」

「就是老爺一直沒作聲,所以六姨娘才一直吵啊!」

聽到了是與慎余有關的消息,盧燕兒不覺豎起了耳朵仔細傾聽。

「小少爺也才滿月,話都還不會說呢,若現在就換繼承人,大少爺心底不服,不去商行辦事,老爺也煩吧?」

誰不知道現在商行於內是少爺主持,老爺主要負責外務,有時在外城生意談談,就順便摘朵花回來了。

「大少爺脾氣壞歸壞,聽說商行的事處理得井井有條。」

「是想在老爺面前展現自己還有點用處吧。」負責打雜的雜工嗤笑。

盧燕兒聽了心頭一陣火起,忍不住狠狠瞪向說背後話的雜工。

「不這樣巴結,大少爺哪還有立足之地。」一名廚娘附和,「都是慎家多餘的人了—」

除了盧燕兒,其他人均有志一同的哈哈大笑。

盧燕兒火大咬牙瞪著眾人,眼眶不滿的淚珠打轉。

這就是慎余在宅里的處境。

她心底雖然明了,但每次聽到這些閑言閑語仍因為他打抱不平而氣紅了眼。

盧燕兒氣奴工,更氣那是非不分的老爺,若是他對他的兒子稍微放一點心,下人豈有膽子在表面恭敬,內心看不起少爺嗎?

快速煮好早膳放入餐盒內,她綳著臉快步走出灶房,將蜚言流語拋在身後,不再去聽。

【第七章】

練完拳,淋過浴的慎餘一進屋,就看到盧燕兒一張俏顏緊繃的在擺放早膳,活似誰欠了她錢不還似的。

她該不會還惱著他吧?

適才的事,是他睡胡塗了,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因習慣長久的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獨睡,詫異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他到現在仍難忘她剎那間委屈的面色,當下真怕她一走了之,一路找到了灶房,卻也聽見灶房內的閑言閑語,俊顏沉下,不想再聽那些扎人的事實,沖回香榭居練拳,但因一口悶氣憋著,反傷了自身,竟在練拳途中嘔出一口鮮血……

「眶啷」一聲,打斷了慎余的回想與臆測,他納悶回神,見盧燕兒不小心落了調羹,卻沒有撿起的意思,反而急急托起他的臉,焦急審視。

「你嘔血了?」

慎餘一愣,「你怎會知道?」

盧燕兒一驚,發現自己因太過震驚而不小心衝口而出,眼珠子焦急的轉了轉,試圖找一個可自圓其說的理由。

「就……這裡,」她瞧見他嘴角未拭凈的血跡,「有血。」

指腹輕按,紅血印上,她展示給他瞧了瞧。

「你也太厲害,這樣也猜得出我嘔血。」

「推測。」她趕忙將話題重點轉移,「你怎麼……該叫大夫來瞧瞧。」

她沒想到他竟然找她找到了灶房去。

她當下的確覺得委屈,也深深的感受到自己不過就是個奴僕,不該起了想成為他枕邊人的貪念,因心思太亂,也忘了該汲水給他凈臉,一路如遊魂般的晃到了灶房去,那些背後話讓她聽了憤怒,但也只能暗自壓抑,怎知竟也被他聽去了。

他總是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更一派洒脫的在心底下決定,將來要離開慎家,但不管未來是去是留,他心底還是在意那些閑言蜚語,他只是在逞強,不管是面對別人,還是自己,他都在逞強。

也許,那打算離開的想法,也不過是個逞強,不這樣做,他才十九歲的大男孩,要怎麼承擔那不被父親疼愛、下人敬重的壓力?

她替他感到心疼、難過,稍早的那一點委屈現下也覺得沒什麼了。

「不打緊。」他拉下還放在頰上的手,「一點小內傷……」

「哪兒不打緊!」她板起臉來,「這若放置不理,久積成癇可怎辦?」

小臉認真,眼神執著,他卻是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難得有人這般關心他。

也就只有她是對他真心誠意了吧?

慎余坐上團凳,卻未舉箸吃食,反而將正要為他布菜的人兒拉下,坐上他的大腿,兩手圈環纖細的腰肢。

他有時的突發之舉,未在心中做出思考,故讓盧燕兒措手不及。

這不曾有過的親昵,讓她有些難為情與害羞,小臉兒染上一層櫻粉赧色,增添一抹嬌俏。

「早上的事,是我睡迷糊了。」他不自在的清清喉嚨,「你別放心上。」

「嗯。」她點點頭。

剛才他站在她身後時,腦中的想法已經悉數被她所知,知道他是無心便已經不在意了,現在又聽他親口解釋,感受到他對她的重視,讓她心頭一片暖。

「以及……嗯,以及這時序漸寒,你以後晚上就來幫我暖被窩吧,這樣我也比較好睡。」

盧燕兒別開臉去,輕掩小嘴竊笑。

他這是拐著彎要她陪他一塊兒睡啊。

那麼,這是否代表她更靠近他的心一點點了呢?

「你、你聽見了沒有?」見她竟然偷笑,慎余覺得窘迫,耳根子都紅了。他這輩子還沒讓任何女人上過他的床呢,更別說是過夜了,這女人可要識大體一點啊!

「聽見了,少爺。」也聽見她是他的「初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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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心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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