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眾人滿臉驚愕,紛紛發出抽氣聲。

羅德凝望着態度嚴肅的於若水,一語不發。

「覺得很可怕?一次要殺這麼多人?」她垂下眼,淡淡的笑了。

殘忍嗎?她當然知道這麼做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

「你們有保護撒倫島的決心嗎?你們真心希望撒倫島不被其他人搶去,直到他們將所有能利用的資源耗盡之後,就拍拍屁股離開,放任這裏的人民自生自滅,無力生存嗎?對敵人同情,就是對自己殘忍,不是嗎?」

「可是……一艘船上有多少人,你知道嗎?」多倫靳急着解釋。

「一千人?數百人?那些人有比撒倫島的人民還多嗎?對你們而言,誰比較重要?請你們記住,這是你們的戰爭,成功與否在於你們的決定,我只是個提議者,只是希望你們最愛的人民不要白白的犧牲性命。相信我,現在這個時期的戰爭,你們肯定沒有真正見識過,他們的大炮、軍火發達進步的攻擊遠比你們想像的要先進,你們不曾真正踏出撒倫島,根本不知道外頭的世界有多麼不同。」如果這些人和他們硬碰硬,撒倫島上所有的人必死無疑。

但是她知道英國的歷史,知道一八一三年的英國擁有多麼可怕的軍艦軍隊,知道戰爭中所謂的真正死傷,也知道在未來的英國歷史並沒有撒倫島這個地方……也就是說,未來撒倫島將消失,至於何時消失,老實說,她不知道。

既然現在她在這裏,那麼就不容許撒倫島現在消失,更不准它被攻陷,因為……

轉頭望着羅德,因為他是這麼努力的為這裏的人民設想,他有多愛撒倫島,從這些行為就看得出來,所以她不希望他失去一切。

這是她自私的理由嗎?

是,這是她的私心,因為她遇到的人是他,就當作報答他的救命之恩,當作被他感動,當作為他的遭遇心疼,無論任何理由,她就是決定要幫忙他,保護他,不希望他因此而受傷……因無力抵抗的戰爭而死去。

看着她隱隱閃動的燦爛眸子,羅德垂下眼,紅色眼底的柔光愈顯清楚。

胸口莫名的火熱,不需要她開口解釋,他已經從她的眼中看清她心底的答案,她是為了他,才願意幫助撒倫島……

「為什麼船上一個人都不留?不讓他們回去的原因是什麼?嚇阻他們不就好了?為什麼全部的人非死不可?留幾個人逃回去,經過口耳相傳,不是會讓傳言更加真實?」雅伯特的口氣沒有任何責備,只是單純的疑問。

「只要有一個人逃回去,把所有的情況說出來后,難保不會有人提出質疑,這不但會讓他們更加想要征服這裏,又或者派出更加強大的軍隊。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前來攻打撒倫島的船隻沒有回去,一次、兩次、三次,久了之後,他們會認為除了危險外,得不到任何音訊有可能和羅德是惡魔的事有關,不只是消失在大海中,還有可能它們消失了被捲入海底,因為得不到答案,人們會愈來愈恐慌,至少可以嚇阻他們,讓他們放棄攻擊這裏一段時間。」

「只是一段時間有什麼用?」斐森認為這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

「只要一段時間就夠了,因為撒倫島的船必須開始向外行駛,必須開始進行海外買賣交易,你們必須得到世界最新的資訊,必須打開視野,得到更多的消息,為這裏帶來更多的勢力。」於若水嚴肅的看着斐森。

「然後呢?只要打開你所謂的世界視野,撒倫島就能保住,不受攻擊?」多倫斯認真的看着她,開始有些佩服她的想法和見解。

「然後……」不知道想到什麼,於若水揚起充滿自信的微笑,「然後在十年之內,他們將沒有時間打這裏的主意。」

查理皺起眉頭,「為什麼?」

於若水轉身,笑着面對查理,「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他們將有自己的戰爭要打,內憂外患,將忙得不可開交,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成為他們主要面對與必須解決的麻煩。」撒倫島將乘勢而起,在數十年間掌握所有的勢力。

室內一片沉靜,眾人看着她,都不再開口。

羅德同樣沉默的瞅着她,眼中閃動着費解的光芒,心口變得柔軟,連他都不懂的溫柔逐漸蔓延、加深,再激烈的擴散……

【第六章】

眾人全都離去了,於若水也跟着要離開時,竟然被羅德要求留下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嗎?還是你有其他的問題要問我?」她以為他對她的計劃還有其他的疑問。

「你……我一直很想問你一個問題,但是不確定到底該如何詢問。」他的態度雖然冷靜,但心底充滿不確定和期待。

「嗯?」她看他似乎被什麼事困擾著,心想,該不會他又受到什麼委屈了?「你出了什麼事,還是你的子民又對你說什麼傷害的話?」

她顯得有些激動,急急來到他的身前,眼底充滿關心。

就是她這種態度……羅德的紅眸黯了黯,凝望她的目光變得火燙。

他緩緩的站起身,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從沒想過不適應任何人靠近這麼多年,竟然對於她的接近和無距離的接觸充滿眷戀和滿足。

「你為什麼要幫我這麼多?」

「你說什麼?」

那近似低喃的沙啞嗓音,輕輕緩緩的流進她的耳中,她緊盯着他的紅眸,被他這麼專註的凝望着,她發現自己的身子竟莫名的有些顫抖,心跳也不正常的加速。

「我說……」羅德再朝她邁進一步,兩人幾乎要貼在一塊了。「我和你之間……我以為你對我不是很滿意,因為我先前對你……」十分不友善。「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事?幫助我改善和人民之間的不佳關係,幫我對抗聯合王國的戰爭,為什麼要這麼做?」

面對他的凝視,於若水忍不住有些心慌意亂,吞了口唾沫,垂下眼,讓自己看起來冷靜一些。

「這樣子做、這樣子幫你……不好嗎?」

「沒有不好,但是,為什麼?」

「哪……哪有什麼為什麼,想做就做了,一定需要原因嗎?」她有些慌張、不自在,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為什麼?老天!連她都沒有答案,要如何回答他?

「一定有原因,這些都不關你的事,人民和我之間的誤會,從來沒有人想要解決它,沒有人敢藐視我的命令,而你,為了掃除我心中的陰霾,對抗我的命令,冒着被吊上死刑台的危險,出要幫助我,為什麼?」

「我……」他的話太直接,於若水一反牙尖嘴利的能耐,難得的說不出半句話。

「當你一聽到我的人民因為誤會我,曾經如何的傷害我時,我看到你眼中的心疼和不舍……為什麼?」

「我……」是啊!她到底為什麼會對他這麼不對勁?

「當你聽到聯合王國準備對撒倫島發動戰爭時,為什麼想要出手幫助?為什麼聽到他們如何對待我時,你的表情是這麼難過?為什麼你連想到這麼幫我有可能自己都會喪命,卻仍然無懼?」羅德的雙眼眨也不眨,緊鎖在她低垂的臉蛋,彷彿渴望從她的臉上看到什麼、得到什麼。

「哪……哪有什麼為什麼?哪……哪有這麼多的疑問?我想做就做了,想幫就幫了,我根本……根本沒有考慮這麼多,只是……只是……」她只是希望他快樂,看到他難過,她的心情異常的難受,討厭他有這種傷心的神情,厭恨他故作堅強,看不慣大家打壓他,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有這麼多的原因,又要怎麼回答他?

她慌亂的逃避他銳利的注視,心跳完全不受控制的加快,心情隨着他的問題劇烈起伏,就好像……就好像連她自己都不懂的想法,被他毫不隱藏的完全看破,無助又無所適從。

「你說謊,我不相信有人可以沒有任何原因就想幫助其他人,我記得你說過自己並不是個善心的人,我以為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是個無情的女人,任何人的喜怒哀樂,你從不看在眼底。」羅德一針見血的將她形容得無所遁形。

在兩人之中總是佔上風的於若水,這會兒被逼得說不出話,緊張得一顆心快要跳出胸口,連抬頭直視他的勇氣都沒有。

「你……」

「你知道嗎?你這樣子的行為會讓我誤以為……」

「誤……誤以為什麼?」喉嚨十分乾渴,她忍不住再次吞了口唾沫。

「誤以為……」她的心思和他一樣。

緩緩的伸出手,羅德抬起她閃躲的臉龐。

於若水無處可逃,只能面對他紅色的雙眼,眼底的溫柔和火熱毫不掩藏的席捲她的心靈。

她的身子顫抖,眸子變得深幽,口中低喃,感覺……一種連她都覺得好陌生的窒息感,渴求般的慾望正侵襲着她的身心。

他輕輕的嘆息,忍不住低下頭,貼近她的唇瓣。

「羅德,我有些事忘了和你說……」廳房的門毫無預警的被打開。

站在門口處的斐森抬起頭,領着大家前去休息的查理跟在他身邊,兩個男人原本面帶笑容,因為看到廳房內的情景而錯愕的瞪大眼,動彈不得。

於若水瞬間回過神來,無法剋制的臉色漲紅,荒亂的伸出手,一把推開羅德。

「我……我們來得不是時候?」斐森聳聳肩,眼底充滿戲謔的笑意,對於破壞別人的好事,一點也不覺得內疚。

查理一臉尷尬的咳了咳,承襲了於若水的壞習慣,進門不先敲門。

羅德的表情很難看,本來深情的紅色雙眸當下變成深江。

「我……咳,晚了,我先去休息了,大……大家晚安。」她一臉尷尬,故作鎮定,先是偷偷的睨向緊繃着臉的羅德,然後低垂著頭,迅速逃出廳房。

斐森看向正惡狠狠的瞪着自己的羅德,打趣的笑了笑。

查理站得直挺挺的,看天花板,看傢俱,看明亮的油燈,看着任何地方,就是打死都不看羅德。

「嘿嘿……破壞了你的好事?」斐森不怕死,即使被瞪了好久,還是嘻皮笑臉。

「你說呢?」羅德忍不住眯起眼,想用自己銳利可怕的眼神瞪死他們。

面對親信的時候,羅德從來個刻意隱藏自己異色的雙眼,再加上逐漸放下對外形不同的在意,這一天的晚餐熱鬧得不可思議。

在昏亮的油燈映照下,於若水第一次感受到大家一塊用餐的樂趣和愉快。

平時總是只有她與羅德,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是這麼遙遠,每次說話總是得用吼的才能傳進對方的耳中,這種感覺真的很痛苦。

但是今晚不一樣,雖然座位實在太多了,每個人相隔的距離同樣不近,不過不只有兩個人的談論聲,而是五個人東聊聊、西談談,一頓晚餐吃下來,倒也令人感到意猶未盡。

只是,氣氛有點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老實說,雅伯特和多倫斯也說不上來,因為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大家的態度和表情都很好、卻又有些奇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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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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