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夢,俠義情
「那骷髏是我九歲時,在後山玩耍發現的;狼頭是我十二歲時獵殺的第一隻狼,虎頭是十五歲那年斬下的第一隻虎頭。」
楚一諾十七歲便殺進江湖,血洗黑雲嶺替父報仇。而後以黑吃黑的方式,吞併江湖三大惡幫,完成了他爹未完成的夙願。
從此俠名立,威震江湖,一諾山莊在隱忍七年後,高調登場重新成為武林翹首。
「你真厲害。」昕悅眼中還有未褪盡的驚恐。
「你連我都不怕,怕這些死物做什麼?」想起幾次見面她都洒脫自如,今天竟如此狼狽,不禁覺得好笑。
「你?在怎麼說你也是個大活人呀,何況還是帥哥一枚,就算有些殺傷力也算不得恐怖。」
又是那般失神的看著她,靜靜地,眼珠一動不動,眼皮一眨不眨。
昕悅受不了那目光:「那個,晚上我住哪?還是昨天那屋子吧,不早了你睡吧,我也要去休息了。」
皺眉,撇嘴:「你把我害成這樣,就不管了?」那神情活活像一個被摧殘了的黃花閨女委屈的說:你吃干抹凈就想走人,不對人家負責么?
昕悅一下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那要怎樣?」
楚一諾白了她一眼,意思:你看著辦。
「好吧,我在你這屋打地鋪行了吧,伺候你楚大爺。晚上要喝茶倒水什麼的,儘管叫我別客氣。」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他要上廁所怎麼辦?這可不在我的管轄範圍。
昕悅張了張嘴,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算了,到時再說吧,莊裡不缺下人。表面上安安靜靜,若楚一諾此刻大喊一聲,只怕會有一個加強連闖進來。
「你可以把那邊的小床挪過來。」
昕悅只好硬著頭皮靠近那放著虎狼之頭的方位,卻是有一個帶著護欄的嬰兒床,好在夠大,能容下她。想必這是他小時候的床吧,心裡暗罵楚一諾真小氣,就不能讓個人來幫忙么,一個弱女子要挪動這麼大一張床。
咦?摺疊床。想不到古代就有這麼高級的嬰兒床了,早知道就該給意兒和風兒做一個。她在表姐家見過類似的,只不過是不鏽鋼的,眼前這木床雖笨重卻設計巧妙。
她咔咔幾下便摺疊好了,兩個輪子著地,輕巧的推了過來。
楚一諾靜靜看著,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躺在小床上,仰望朦朧的房頂,意兒和風兒不知睡了沒有。好在去蘇州那三天他們都好好的,如今就算多幾天見不到娘應該也沒問題吧,畢竟爹爹已經回去了。
他呢?他好嗎,有沒有受傷,她非常想問楚一諾可是又怕他生氣。畢竟他的身體這樣,惹他生氣也不好。
「我……」
「我……」
昕悅擠擠眼:「你先說。」
「我睡不著,你給我講個故事吧,我小時候聽過一個白雪公主的故事,卻不知道結局,你知道么?」
「白雪公主的結局誰不知道,我講給你聽吧。」
兒女不在身邊,本就思之心切,如今竟冒出來一個大孩子纏著她講故事。
「……最後,美麗的白雪公主答應了王子的求婚,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轉頭望去,他臉上帶著恬淡的微笑已經進入夢鄉。那絕美的容顏哪還有半點殺人魔王的樣子,根本就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昕悅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一諾山莊有很多奇怪的東西,這些東西對於自己來說也許並不奇怪,只是覺得那裡不對勁,比如這白雪公主的故事怎麼可能是古人聽過的呢?
忽然想起楚一諾的母親是鄰國公主,或許日照國真的不一樣吧。
管他呢,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睡不著,拚命的抑制自己的思念,忍住默默流淌的淚水。
恨老天不公,本來一家人溫馨和睦,其樂融融,誰承想……
旁邊楚一諾蹙緊了眉頭,雙手緊緊抓住床單,嘴裡喃喃有聲。
昕悅忙翻身起來,握住他的手,俯身下去聽他說什麼。
「娘……娘……別離開我……」他還在囁嚅著什麼,左臂抬起箍住昕悅的身子,緊緊抱在胸前。
手臂撐在床上想掙開他的束縛,卻發覺他單臂的力量竟然就這麼大,越是用力他箍的越緊。
昕悅看他頭上大汗淋漓,臉色青紫,定是做了噩夢。心裡不忍就不在掙扎,任他抱著,掏出絹子替他擦凈臉上的汗。
怎奈他額上不斷有冷汗滲出,她便不停的輕輕擦拭,直到絹子濕透,模糊了角上綉著的「齊」字。
暖暖的陽光照在大床上,小廝來送葯,輕輕推開房門,驚得愣在門口。
莊主向來不近女色,貼身伺候的一個婢女都沒有,只兩個小廝而已。
如今那女人竟被莊主緊緊抱在懷裡,她的臉偎在他臉側,二人睡得香甜。
小廝默默轉身出去,輕輕關好房門。
楚一諾緩緩睜開眼,有人靠近房門的時候他就醒了,只是不曾睜開眼。
一向淺眠,一向覺少,一向早起,今日怎的竟睡到日上三竿?
側目看向身邊的人兒,白裡透紅的臉色完全不同於昨日的蒼白,長長的睫毛翕合,遮住了往日靈動的雙眸。一隻手臂倚在他臉側,手心裡還握著一塊濕透的絹子。
楚一諾輕輕拿開自己的左臂,放到床側,身子卻沒有動,任她伏在自己胸膛繼續著香甜的夢境。
「恩……」昕悅揉揉惺忪的睡眼,起身見楚一諾正看著自己:「你醒了?怎麼不叫我,昨晚……」
「你非禮我。」
什麼?!
昕悅撓撓耳朵,我沒聽錯吧。瞪大不可思議的眼睛,嘴巴習慣性的在受委屈時嘟起……
「你沒聽錯,還用我再說一遍么。」楚一諾滿臉無辜。
「可是,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昨晚你做惡夢,我過來看看就被你按在身上動彈不了。人家幫你擦了一夜的汗水,後來累極了不知何時睡著的,你你你……怎麼能倒打一耙?」
「我傷成這樣,根本就動不了,如何能按得住你?」人家臉上的委屈一點也不次於昕悅,兩隻手臂無力的平攤在床上。
當真是有理說不清了。
天哪,我算知道了什麼叫偽君子、真小人,楚一諾這種直腸子的江湖人都如此腹黑,小女子們還有活路么?
剛巧管家進來,她便氣哼哼的摔門出去,轉了好幾圈才找到去緣聚閣的路。簡單梳洗了一下,正愁自己沒有換洗的衣裳,一名黑衣婢女進來:「姑娘,莊主吩咐這套衣服讓姑娘先將就一下,隨後就派人去做新的來。」
昕悅只好換上與他們相同的黑衣,把自己的衣服洗了。
黑衣婢女本來爭著要洗,昕悅死活不同意,自己是為求人才來的,又不是來作威作福的,怎麼好讓人伺候。
「你叫什麼名字?」
「婢女嬋娟,奉莊主之命伺候姑娘。」她恭敬的答道。
「哦,嬋娟你知不知道姽嫿怎樣了?」
「姽嫿姐姐失了半身血液,如今躺在寒冰床上,需等莊主功力恢復了才能和鬼醫聯手救她。」
昕悅點了點頭,讓嬋娟去端些飯菜來。
還好早飯是小米粥和牛肉乾,並一些菜糰子,昕悅吃的比較開心。讓嬋娟坐下一起吃,她卻始終不肯。
管家進來為難的看了一眼喝粥的昕悅:「莊主請姑娘過去。」
「哦,等我喝完就去。」
他嘴角一抽:「姑娘還是快去吧,莊主已經在發脾氣了。」他也很鬱悶,進屋是莊主明明很開心的樣子,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雖然只是淺淺淡淡的,但出現在楚一諾臉上也足夠驚人了。誰知一會功夫他就大發雷霆,打翻了葯碗不說,還不肯吃飯。
鬼醫和長老異口同聲的要他來請這個女人。
活該,誰讓他戲弄我。
想歸想,還是乖乖的去了。
一個小廝正在打掃地上的碎瓷片,昕悅不明所以也有些慌了:「怎麼了?」[網羅電子書:]
楚一諾哀怨的看了她一眼:「不過和你開個玩笑就賭氣不回來了?」
「我哪有賭氣啊,伺候了你一夜還不讓人家吃早飯么。」莫名其妙。
「那怎麼去這麼久?你餓了,快吃飯吧。」他用眼神示意桌上。
「我已經吃完了。」
「我等你來吃飯,你……」分明是不把他放在心上,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無語,氣結。算了,昕悅認命的坐到床邊,接過管家遞過來的另一碗葯,舀起一勺餵過去。
楚一諾側著臉不肯看她,顯然還在生氣中。
無奈,哄哄吧:「你快喝吧,別讓我著急了好不好?」
「你還沒嘗呢。」
暈!還真是越來越像個三歲小孩了。
就這樣寸步不離的伺候了他半個月,昕悅暗想:就是齊雲庭我也沒這麼一口水、一口飯的餵了他半個月呀。
他甚至連打掃衛生、洗衣服這些活都讓她幹了,每天忙忙碌碌,晚上累的倒頭就睡。雖是止不住對家的思念,卻也沒時間想太多了。
只是半個月過去了,他竟然還是一點都不能動,有時昕悅著急就幫他按摩,他閉眼躺著貌似不疼不癢。
鬼醫來請莊主閉關,說只需一個月便能恢復功力。
他卻不肯。
昕悅幫他解釋:「他還不能動,怎麼去閉關呢,要不就再養幾天吧。」
「都是你害的。」鬼醫突然出手一掌拍在昕悅肩頭,身子立刻輕飄飄的飛了出去。
楚一諾飛身而起,抱住她的身子穩穩落地。
「你瘋了,誰准你動她的?」他臉若寒冰。
「我只是想知道莊主究竟恢復了多少。」鬼醫很平靜。
楚一諾暗暗咂舌,被這老傢伙給騙了,真是關心則亂,他只是用掌風扇飛她,並沒有傷她分毫。
昕悅卻不依了:「好哇楚一諾,你騙我?」
「我……情急之下,才發現自己已經好了。」
這明顯騙人的話自然得不到原諒。
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楚一諾尷尬的望著她的背影,沒好意思去追。
大護法屈尊來請,說莊主不肯閉關,讓她去勸一下。
昕悅只好皺著眉去了:「楚一諾,你這小孩怎麼這樣,該去練功就練功,偷懶算怎麼回事?」
眾人皆驚,她竟敢用這種語氣來跟莊主說話。
楚一諾不說話,深諳的眸子直直的盯著她,似乎要看穿她的心:「你盼著我早日恢復,好提出來離開是不是?」
昕悅氣結,就這麼點小想法還被你看穿了,真是失敗。於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小心眼,臨時抓起幾句詞:「哪有啊,我好不容易傍上你這麼一個大俠,還指望你功力恢復了帶我去暢遊江湖呢。」
他清朗一笑:「好,那就說定了。」
昕悅頓時反應過來,上當了。這傢伙是個武痴,怎麼可能不去閉關練功呢,他耍脾氣只為要她一個承諾而已。
送他到後山乾元洞門口,昕悅猶豫了一路的話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天知道她有多麼惦記那個家,她的丈夫和孩子。她十分地、非常地、相當地……想回去看一眼。
「那個,楚一諾,反正你要閉關一個月之久,我想回……」
他突然頓住腳步,冰冷的眼神掃過來,像一把把小冰刀嗖嗖的飛來:「我還沒進去呢,你就想走了?你……」
受傷的表情讓昕悅不忍再看,長老冷冷的開口:「莊主,閉關練功不宜分心,你這樣為瑣事糾纏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昕悅嘆了口氣:「我是說,你那屋裡都是些骷髏什麼的,有你在還好,你走了讓我一個人住……我害怕。我想回緣聚閣那個西屋去住,你看行嗎?」
楚一諾馬上換了一個三歲小孩的表情:「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好吧,只要你不下山,住哪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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