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你方才是去國公府了？」季羨舟忽然問道。
滄琰抬眼，十分錯愕地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猜的。」季羨舟抿嘴笑。
從他府上到皇宮的必經路上只有聞人國公府，況且，滄琰一個神仙剛來凡間，這偌大金陵城，除了他季羨舟，她也只認識季明越和聞人晞了，季明越是不大可能待見她的，因此只有溫溫柔柔的聞人晞才可能會同滄琰敘敘話。
滄琰一臉的不大相信，季羨舟只是一個凡人，怎麼可能會有讀心術。
「你……」
「你——」
又是這樣，她們倆又是十分默契地開了口。
季羨舟非常禮讓一般地，還是叫她先說了：「你先說吧。」
滄琰向來是那種不會客氣的人，點點頭就開口問了：「若是到了一個月的期限你還未查出來殺害洪正明的究竟是誰，老皇帝會怎麼對你？」
她將心中所想直接問了出來，季羨舟也沒覺得那個稱謂有什麼不妥之處，回答道：「左不過降階品，再一些小懲罰來責罰我辦事不力罷了。」滄琰抬眼，看不見他的臉上有一絲毫的緊張和焦灼，倒是同平時一模一樣，一臉坦然。
「你一點都不著急嗎？」滄琰輕輕地問。
季羨舟挑眉：「著急有什麼用嗎？有空著急，不如將這個時間花費在去找到兇手上。若是實在找不到，那便算了，他日再想辦法爭取回來就是了。」
滄琰還想要說什麼，季羨舟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
「你還記得我認識你第一天對你說過什麼嗎？」
滄琰仔細回想了一下，又彷彿回到那夜季羨舟的書房內，他坐在椅子上，一臉疏離地對著她說出了那四個字。
季羨舟微微一笑，輕聲吐出四個字，與那夜的聲音恍惚間重合在了一起。
——「事在人為。」
滄琰是個司命星君，她不大喜歡這四個字。可現下，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忽然不知道怎麼反駁。
季羨舟的指尖微微有些涼，點在她的額頭，似乎一瞬間她的腦子便清醒了，又通透了些。
她沉默著，季羨舟也沒說話。
後來還是滄琰開了口：「就算是事在人為，也要有所為，才能夠成事。」
季羨舟挑眉看著她。
「季羨舟，你別這麼想，我一定會幫你查出兇手的。」她篤定地說。
他失笑，收回了點在她額頭的手指，那手還沒有完全收回來，只是收回了一半，頓了頓，又伸了出去揉了揉她的頭髮。
季羨舟笑得坦然：「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可滄琰知道，其實季羨舟並沒有將找出兇手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他知道這案子沒有那麼容易破解，不然前些日子她也不會那麼費力，那些季羨舟都看在眼裡。
季羨舟同她說那些話，大約也只是想要叫她知道，不用太耗費神識法術去幫助他破案。從古至今太多案子都成了懸案，多也不多這一個，季羨舟自己並不在乎。
可是滄琰也知道，季羨舟其實是很想查出來的。他與季明越正在爭著東宮之位，這過錯越少越好，功勞越多越好，失敗一次是沒有那麼容易能夠彌補的。
季羨舟越是輕描淡寫，滄琰就越想查出來這個案子。
她咬著下唇，心情有些複雜。
季羨舟看著她，見她沒有回答，以為她還在糾結怎麼去破案，又叮囑了一聲：「不過，你可是答應我的，別濫用自己的法術神識什麼的。」
提起這個，又想起季羨舟對她說的那句「事事都用法術解決而不用腦子會越變越笨」的話，她輕輕「哼」了一聲，悶悶地說：「知道了。」
可這件事滄琰非得用法術才行。滄琰心中知道，這件事情要是不用法術根本就不會有任何進展。
她聽見季羨舟輕輕笑了一聲。
滄琰忽然覺得之前對季羨舟都是誤解了。
誤解他總對人拒之千里，誤解他總是不相信任何一個人，固執甚至偏執得很，還誤解他未達到目的可以利用任何一個人……太多了。若不是她自詡自己是個活了幾千年的神仙，按捺著性子不大想同季羨舟計較，怕是早就是氣急一走了之，這誤解怕是解不開了。
奇怪，她曾寫下季羨舟的一生，可怎麼，現在才了解他似的。
見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季羨舟啟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還在想案子的事情？」
「噢。」滄琰才反應過來，點點頭，又搖搖頭，問道，「你方才是要問我這個問題嗎？」
季羨舟一直在看著她的反應，覺得眼前這個小姑娘很有些意思，可他沒有打算說出來這些話。於是他斂了神色問道：「你身子好些了嗎？」
就是問這個？
滄琰收回目光，低下頭，依舊邊走邊踢著腳下的小石子，自顧自說：「我沒什麼事了啊，你不用擔心。」
他表現得一副不緊張案子，倒有些緊張她的模樣，她還頗為有些不大相信。
她可沒有忘記，季羨舟是可以將她推到刺客面前的人。雖然他之後對自己確實不錯，但……可能心中還是有些介懷吧。即使她已經很努力不去同一個凡人記仇了。
她使勁兒搖了搖頭，希望自己趕緊將這個介懷甩掉，季羨舟現在對她挺好的，她實在沒必要再介懷這種事情了。
季羨舟瞧著她：「你怎麼了？」
「沒事，就是有些頭疼。」這不是她隨口扯的了一個理由，有些尷尬，方才才對季羨舟說自己身子沒事了，現在那隱隱約約的頭疼之感越發重了些。
究竟怎麼了啊，在仙族的時候從不會如此頻繁地頭疼，怎麼一入凡間就開始反覆頭疼了？她原先還可以說是以為自己的神識受損，可前些日子她修鍊了一會兒，又得以吃了淺珈從太上老君那裡特意要來的修復神識的丹藥，她的神識已經好了七七八八，可這頭疼的感覺還是會時不時地犯一犯，卻查不出原因。
她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眼前一黑，腳下發軟，不小心踉蹌了一下。
季羨舟下意識的去攙住她，他握住她的手，猛地一抬頭：「你的手怎麼這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