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突然想看看你。」

滄琰不大相信季羨舟的話，她對季羨舟的信任已經在一點一點的磨滅了，她甚至覺得沒有多久她對他的信任可以蕩然無存。

滄琰心裡有些奇怪，為什麼她當初寫他的命格的時候沒有半分覺得他是這樣不值得人信任的人呢？

「哦。」她象徵性的應了一聲。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尷尬。

季羨舟咳了一聲，問：「你……睡不著嗎？」

滄琰看了她一眼，簡略地應了聲：「嗯。」雖然她一直知道季羨舟派人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但是其實心中還是有些介意的，尤其是親自撞見那一刻，她幾乎想要當場捏個訣回自己的司命星君府。

可是想想自己的命格簿子，她按捺住了。

活了大幾千年，還同這十幾二十歲的少年計較這些什麼？這麼想著，滄琰也就讓自己那點兒膈應生生消弭下去了。

「一起走走？」

季羨舟沒有介意滄琰的冷淡，倒是主動得很。

他一向都喜歡將主動權抓在自己手中，這一點，她已經心知肚明了。

滄琰也想了解季羨舟，她想知道丟失的命格簿子，究竟是從哪一部分開始改變的。她答應得爽快：「好啊。」

季羨舟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滄琰會答應得這麼快。

回過神，季羨舟便往前走了，滄琰跟上他，兩個人並成一排，相對無言。

其實他們兩個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她將自己的底子都透露了，卻不知道季羨舟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想的是什麼。

說來也慚愧，她怕是混沌洪荒世界以來第一個不了解自己筆下的人所有過往的司命了吧。

「我……」

「你——」

對上對方錯愕的眼神，季羨舟抿嘴，似乎是笑了一下：「你先說吧。」

滄琰也沒有推讓，她對著季羨舟說話一向耿直：「你還喜歡聞人晞，對嗎？」

季羨舟挑眉看她，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你為什麼會這樣問？」

滄琰答不出來，總不能說她去偷看了他寫在花燈里那張紙條上的願望吧。她思忖了半晌，未等她想到一個好理由，季羨舟卻先說了：「你也聽坊間的那些傳聞？」

她聽見季羨舟的話，趕緊點點頭：「是啊。所有人都說，原本你和聞人晞才是一對的，是季明越橫刀奪愛。」我之前的命格簿子也是這麼寫的，你和聞人晞就是天生一對。

後面這句話她沒敢說出來。

她想，要是季羨舟知道這個事實，依著他的痴情程度，還不得提著劍想方設法就去捅季明越一劍嗎。到時候她要將命格圓回來，可就太難了。

「你們神仙也聽這些流言蜚語的嗎？」季羨舟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不是平日里提起神仙便有一種莫名之氣的他，說這句話也一種置身事外的感覺，像說的並不是他一樣。

以至於滄琰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有一絲的錯愕。

「你現在相信我是神仙了？」

季羨舟沒有看她錯愕的表情，倒是直直朝著前頭看去，深深的月色，摻和著霧色，月光隱隱綽綽，照向他們。

「我一直都相信，」他說，「我只是不相信神仙。」

「啊？」

滄琰沒有聽懂這句話，她暗自心裡琢磨著。又聽見季羨舟說：「對不起。」

「嗯？」滄琰抬頭看向他。

季羨舟素來是清冷的，一身素衣，平日里是一副旁人不可近身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但這般月光淌在了他身上，竟是難得一見的……撩人。

她竟看得入了迷。

直到季羨舟別過身子，一隻手撫上了她的胳膊，她才如夢方醒。

「季羨舟！」她往後退了兩步，聲音微微提高了幾分，下意識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季羨舟也才剛醒一般，收回了手。

滄琰低頭，一瞬間閃過了季羨舟方才的眼神。他……是把自己當成了聞人晞嗎。

「是我失態了。」他帶著幾分歉疚，轉回了身子，緩緩向前走去。

滄琰小步跟上他，低聲說了一句：「沒關係。」復又將話題扯回到聞人晞身上，「你若是真的想她，想跟她在一起，我……我可以幫你。」

「你怎麼幫我？縱然你是神仙，這種事情也強求不來。」季羨舟明確了自己態度，直接拒絕了滄琰。

若是神仙可以，那他夢中的那個女子，也不會同他說不要相信神仙了。

滄琰癟了癟嘴：「我跟那些神仙可不一樣，我可是司命星君，你知道司命星君嗎？」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里似乎有光，神色張揚，像個倨傲的小姑娘，她搖頭晃腦地繼續說，「司命星君啊，就是寫你們凡人命格的神仙。你們凡人命中注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寫的！」她拍了拍胸部，像是生怕季羨舟不信似的，又強調一遍，「我本事可大了。」

「我知道，」季羨舟含笑，眼睛里沒有刻意藏住那笑意，他的眼睛本就生得極為好看，這一笑，像是此刻天上的星子全都收入了他的眼眸。他頓了頓：「你以前說過的。」

一瞬，滄琰又想起來了初見那時候。

那晚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季羨舟不信，還非同她說那四個字——事在人為。

這分明就是拆她的台。

滄琰訕訕地說：「你就不可以假裝沒聽我說過嗎。」

季羨舟抿嘴笑，雖說眼前這個小姑娘是個神仙，約莫活了個幾千年，可現在看來不像個活了幾千年的，倒像個人間十幾歲的女孩子，俏皮得緊。

他跟她待在一起，覺得很輕鬆。

或許正因為她是神仙，他的身上沒有什麼她好圖的，也沒什麼同他爭的，這麼想來，他才可以對她毫無防備。

他倒忘了自己幾個時辰前還派人守著她。

季羨舟停下腳步，滄琰一下子沒剎住步伐，走了兩步轉身看向他，偏著頭，有些疑惑。

「滄琰。」

這是季羨舟第一次正正經經的地叫她的名字。

滄琰還有些不適應，怔在原地「啊」了一聲。

「你來找我，究竟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