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季羨舟示意謝褚付了錢，拿走了手中的河燈，對滄琰說：「我替你選了，你不會介意吧？」

滄琰癟嘴，都買了還談什麼介意不介意的，也只好搖頭說：「不介意。」

她們轉角走到護城河邊，季明越和聞人晞不在這裡，想必是去別的位置了，季明越也不大想要見到她們。

「等一下。」

滄琰正準備直接將河燈直接放上河面，季羨舟出聲阻止了她。

她偏過頭，向季羨舟投去了一個疑問的眼神。季羨舟不帶什麼感情地道：「你果真是沒過過上巳節的。」

「我本來就沒過過。」聽見這話，滄琰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季羨舟向旁邊的攤點借了紙筆，對滄琰說：「這河燈上是要寫你自己的願望的。」

她搖了搖頭：「我沒什麼願望。」

「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滄琰說得乾脆，真像個無欲無求的人。

她抬頭看著季羨舟，眼前一亮：「我把這個願望給你吧，你來寫，我給你放。」

季羨舟一怔，他不是第一次陪一個姑娘放河燈，卻是頭一次有人對他說這樣一句話。

——我把願望給你。

他垂眸，低聲應了一句：「好。」

便拿著紙筆在一旁寫去了。

滄琰沒有多想什麼，她只是想，等季羨舟寫完了，她可以偷偷拆開看，知道了季羨舟想要什麼，她可以借口給他完成願望，從而讓他相信自己來套上近乎以完成更多更大的目標。

她想的很開心。

季羨舟很快就回來了，拿著折得極為整齊的小小的一方紙。

「寫好了？」滄琰隨口問道，季羨舟將紙遞給她，滄琰接過來，好奇地問，「你寫的什麼？」說著便作勢要打開那方折好的紙。

「別打開。」季羨舟按住她的手，及時阻止了她。

滄琰抿著嘴忍笑：「為什麼？」

季羨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打開了被別人看了之後就不靈了。」

「你不是不相信這些么？」滄琰失笑，「也不知道是誰，前些日子我怎麼說都不相信。」

季羨舟搖搖頭，輕聲說道：「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滄琰還是想打開看，季羨舟按住她的手的力氣微微用力，她抬眼，對上季羨舟波瀾不驚的眼神，只好妥協，「好好好，你不讓看我就不看了唄。」

不讓她看她自有辦法看，這對她來說又不是什麼難事。

她將這小小的紙塞入了河燈的內側，晃了晃，確定不會掉出來，才跟季羨舟說了一句：「那我去放了？」

「去吧。」

滄琰走到河邊，緩緩的蹲了下來，她還想著紙條上的內容。

決不能讓蠟燭這麼快把紙條燒掉，她還想看看季羨舟究竟寫了些什麼這麼神秘。她側過身，手藏在胸前悄悄施了個法術，讓蠟燭燒的極慢，留有她回來找這個河燈的時間。

季羨舟卻湊了過來，滄琰心下一慌，身子竟不自覺顫了一下，季羨舟手快地將她扶住，滄琰看了他一眼，才堪堪憋出一句：「謝謝。」

「你小心一點。」他說。

卻將另一隻手托住了滄琰要放的河燈。

她不解地看向他。

季羨舟輕描淡寫地說：「我跟你一起放。」

這話聽得她有些退縮了，這上巳節男女一起放河燈，她雖然是個神仙，自然不大相信這個什麼求得神仙保佑的活動，可季羨舟不一樣，雖然嘴裡說著不信神仙，可方才他不讓自己看紙條的行為，分明就是心裡還存著一點兒念想。

她知道就同季羨舟見的這麼幾面，季羨舟不可能就瞧上了她，而且他心中還有聞人晞，可是怎麼說，心裡都有些覺得不妥。

可她終究沒有說出來。

眼見著那河燈越來越遠，她與他並肩，卻相對無言。

滄琰眨了眨眼，說：「你知道河燈最後都飄到哪裡去了嗎？」

季羨舟自然是知道的，他不是什麼懷著多麼美好的念想來做這種理想化的活動的人，自然知道河燈最後飄到護城河的遠方，那遠方不過出了城不多遠的地方，設了一個橫欄將所有的河燈攔住，再由專人全部打撈上來處理掉。

因此那些寄托在河燈上，希望神仙能夠看見而滿足的願望，終不過只是一種自欺欺人。

但是季羨舟不知道滄琰為什麼要問他這個，只實話實說道：「自然是知道的。」

滄琰也知道，她也知道神仙們幾乎不會理會人們的這種活動，那些神仙們都是清心寡欲的，日常不外乎坐道論道，這些兒女情長纏綿悱惻的事情，那些人不會懂的。

但是她不一樣，她寫了太多這種故事了。

她低聲，不知道是說給季羨舟聽，還是說給自己聽，只說了一句話：「也許你不相信神仙是對的。」

季羨舟側目，卻沒有說話。

半晌，他說：「神仙跟人，又有什麼區別。」

……

季明越同聞人晞早早地放了蓮花燈，便刻意錯過了人潮洶湧的主街，兩人不緊不慢地漫步在其他街上。

兩個人沒有什麼想要買的東西，她們想要一件東西太容易得到了，只是趁著這份熱鬧一起出來看看罷了。

季明越還在想著方才的事情，又囑咐一次：「你不要跟那個女孩子走得太近，她畢竟是季羨舟的人。」

她低著頭盯著地面，說：「那個女孩子，我覺得可以不用防的……她不像是他的人。」

「他們倆應是在一起了，不然季羨舟那麼維護她，還同她那麼親昵，不像是只是外人。」季明越想到季羨舟對滄琰的維護，說道。

「不像。」聞人晞搖搖頭，「那不是對愛人的眼神。」她抬起頭看向季明越，「至少，那個女孩子不喜歡季羨舟。」

季明越的心思沒有聞人晞那麼細膩，自然沒有注意到這些，他也不會去看別的女孩子，沒那個心思。

他琢磨了一下，還是對聞人晞說道：「總之，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此時奪嫡正是緊要關頭之時，我怕他們會把主意打到你的頭上。」

「我會小心的。」聞人晞對季明越揚起一個笑容，季明越縱然心中擔心，見著聞人晞這麼說，也只好壓住了自己心思。

聞人晞心中念著滄琰的名字，念著念著，卻總覺得哪裡聽說過這個名字一樣，只是怎麼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