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死士

見到方一鳴的時候，連張哲寧都被嚇了一大跳。

張哲寧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方一鳴，眼角布滿血絲，如同一根根細小的蚯蚓交織在一起，嘴角不聽的抽搐，難以分清楚是憤怒還是什麼別的情緒。

張哲寧沒有說話，走過去，輕輕拍了拍方一鳴的肩膀，然後點燃一支煙，放在方一鳴的嘴裡。

方一鳴一口接一口的猛吸這根煙，渾身顫抖，就像是毒癮發作一般。

張哲寧能理解他。

雖然方一鳴曾經說過自己現在其實並沒有那麼恨周志東了，而且他也知道他父親當初落得那個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但是，當再次親眼看見讓他家破人亡的仇人時，以往的那種克制和理智蕩然無存，換了誰都一樣，哪怕是心智一向堅如磐石的方一鳴。

張哲寧就這樣安靜的坐在方一鳴旁邊，方一鳴每抽完一根煙，他就立刻再重新點上一支放進對方嘴裡。

足足抽了十七根煙，一根接一根，平日里很少抽煙的方一鳴最後哇哇嘔吐了起來。

張哲寧輕輕拍著他的脊背，給他遞了一張紙巾，又遞了一杯水。

好一陣子，方一鳴的情緒才緩緩平靜下來，兩行清淚竟然順著他的眼角滑落而下。

張哲寧不喜歡流淚，方一鳴更像是淚腺已經退化了的人，幾乎沒人見過他流淚的時候是什麼模樣。

「你想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張哲寧平靜的說了一句，聲音不大，語氣也很柔和，但卻特別堅定和清晰。

兄弟之間無需多言，只需要簡短一句話就能表明自己的態度。

方一鳴嘴角微微往上揚了揚，他懂張哲寧的意思，他明白張哲寧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如果有必要，方一鳴只需要一句話，張哲寧就能立刻去死，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哲寧，咱們來之前說過，如果沒碰上他，也就不必刻意去找他，但如果碰上了……」

「嗯，他現在在哪兒？」張哲寧打斷方一鳴的話，因為方一鳴剛才這句話的語氣夾雜著一些愧疚。

方一鳴十分清楚張哲寧現在的情況，九死一生，千難萬險，好不容易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人爬得越高，就得越發小心，因為一旦跌下來那將是粉身碎骨。

現在的張哲寧，除非到了退無可退的時候，才有可能親自出手和人對碰，其餘的事兒，一般交給手下小弟去打理就行。

但這一次，周志東和他們並沒有直接的利益關係，而且此人背景不俗，雖然他已經被部隊開除了，但他老爹卻步步高深，沒有在當地，不過權利更大。

和周志東開戰，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無論勝負，結局都將是一盤難以收拾的殘局。

所以方一鳴覺得他對不起張哲寧，可是另一方面，當他今天看到周志東的那一瞬，他實在是忘不了當初家破人亡的情景。

其實從內心深處來說，他現在的確沒那麼恨周志東了，只不過，殺父仇人就在眼前，又怎麼會無動於衷？方一鳴不是聖人，也有貪嗔痴的本性，他無法做到萬事皆空。

他是幾兄弟當中唯一一個嚴格來說並不算江湖中人的人，所以要是單憑他自己一人的力量，他根本不是周志東的對手。

「你現在立刻開車回蜀都，這邊的事兒交給我。」

張哲寧的語氣特別平靜，讓方一鳴先回蜀都，那是因為方一鳴並非江湖中人，而且打打殺殺的事兒他真的不行，這也是慣例，曾經在蜀都拼殺的時候，方一鳴都一直充當著後方最堅固的後勤保障指揮官的角色，從來不會親自上前線。

「你會給路南，或者小龍他們打電話嗎？」方一鳴看著張哲寧，表情有些愧疚。

張哲寧笑著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倆和周志東是私人恩怨，沒必要把他們牽扯進來，放心，這事兒我會處理好的。」

「那我也留下來，雖然幫不上大忙，但至少可以做到如果出現意外的話，和你死一塊兒！」方一鳴眼神一下變得堅毅。

張哲寧微微思討了幾秒鐘以後，突然伸手拍了拍方一鳴的肩膀，笑道，「回去以後別跟任何人說我在幹嘛。」

方一鳴一愣，有些聽不大明白對方這句話，可是還未等他來得及細想，便感覺左側脖子一麻，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張哲寧把昏迷過去的方一鳴扶在椅子上做好，看著他淡淡道，「兄弟，打打殺殺的事兒，交給我。」

接著他給劉羅鍋打了個電話，「你親自帶人，把我兄弟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多派點兒人手，要是消息泄露出去，或者讓我兄弟跑掉，你知道後果是什麼。」

劉羅鍋在電話那頭激動得話都不說不清楚了，「啊……是，是是，放心吧張哥，我用我的腦袋擔保，這件事保證辦踏實……」

張哲寧主動讓劉羅鍋去幫著辦事，對劉羅鍋來說簡直是件天大的好事，他在蜀川省的江湖地位只能算二流，但在當地這座小城市卻是土皇帝，把一個人藏起來易如反掌。

如果把這事兒辦漂亮了，張哲寧或許只需要一句話，劉羅鍋就能飛黃騰達，上升不止一個台階，自然是一件讓他感到無比激動的事。

安頓好方一鳴后，張哲寧站在窗戶前邊連續抽了三根煙，表情一點點變得凝固起來，眼神也開始慢慢變得冰冷，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極其危險的氣勢。

他雖然不會因為這件事把自己的弟兄拉下水，但並不代表他回去孤軍奮戰，因為他知道周志東實在是太強了，以前就能打得自己毫無還手之力，後來又進了部隊當了幾年特種兵，如今他的實力根本無法估量。

三根煙抽完后，張哲寧拿出電話，撥了一個並沒有存在手機里的陌生號碼。

那邊接電話的速度很快，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電話那頭什麼聲音也沒有。

張哲寧只是淡淡說了一句，「明天天亮之前，在我面前出現。」

對方依舊沒有說話，只是迅速掛斷了電話。

天即將亮起的時候，十幾個模樣普通，打扮也普通，表面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奇特的男人出現在張哲寧的面前。

這十幾個人的存在，只有張哲寧一個人知道，甚至就連方一鳴和路南他們都不知道。

這十幾個人，張哲寧已經秘密經營了許多年，這些人，身上全都背著不下五條的人命，個個心狠手辣，而且身手不凡，之前都是在江湖上有一定名聲的流竄盜匪，幾乎都是上了A級通緝令的人物。

當初是孔文找的這些人，說是有備無患，張哲寧就一直秘密養著他們，每天好吃好喝的供著，要什麼給什麼，錢隨便用，每日花天酒地揮金如土。

這些人也不是傻子，知道天下沒白吃的午餐，所以他們早就做好了心裡準備，過了那麼長時間的舒坦日子，現在到了用上他們的時候了。

這是一支敢死隊似的秘密小分隊，他們每個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活著的每一天對他們來說都是賺來的。

這類人在江湖上被人稱作死士，顧名思義，從字面上就能理解，說穿了就是一群隨時肯抱著炸藥包和人同歸於盡的敢死隊。

秘密養死士這種事，並不是張哲寧的專利，但凡在江湖上達到一定程度的江湖大哥，手裡通常都秘密養著幾個這樣的死士，這些人是王牌中的王牌，一般不會動用，但只要動用，那絕對就得出人命。

張哲寧之所以沒把這些個秘密養著的死士告訴方一鳴和路南他們，並非是不信任對方，也更不是防著對方，而是因為這些人就像是夜晚的幽靈一般，知道他們的人越少越好。

其實路南手底下也有這樣的死士，樊勝軍也有，就連以前幾兄弟當中最膽小的安小天都秘密養著兩個這樣的人，後來安小天死了以後張哲寧他們才知道的。

已經被槍決的阿三是最喜歡幹這種事的，據說他手下的死士數量根本難以估量，所以每次需要「做人」的時候，阿三總會變戲法一般隨時能夠甩出幾名絕對可靠絕對不要命的死士。

死士的責任就是隨時去死，所以張哲寧叫他們過來，並不是要把他們拖下水，而是他們的職責本就是如此，否則，還叫什麼死士？

這十幾個死士的數量雖然不算多，按照張哲寧如今這個地位甚至可以說是一個極少的數字，據說當初劉皇叔一個人就養了接近兩百號這樣的死士。

所以在後邊雙方展開暗殺的時候，張哲寧等人一開始就被對方壓著打。

不過張哲寧信奉的是兵在精而不在於多，十幾個人，數量是少了點兒，不過每個人都有著不凡的伸手，張哲寧給他們的門檻兒就是，能夠在自己手裡走過三十招還能站著不倒，或者是把自己擊敗，才有資格加入這支秘密的小分隊。

這十幾個人都是順利通過「考核」進入這支小分隊的，所以他們的實力不言而喻。

他們的武器五花八門，有匕首，有軍刺，有手槍，有特製鋼絲繩，也有赤手空拳的，他們各有各的習慣，各有各的殺人手段。

這些人就像是關在籠子里的猛虎，現在，籠子的門被打開，群虎出籠，必定血流成河！

張開血盆大口，亮出尖銳的獠牙，嘶吼一聲，咬周志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