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葉可可不敢再去叫醒墨老太太，內心經過激烈的掙扎之後，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

一步一步地朝著別墅走去，很快便來到了那件房間門口。

看著面前緊閉的房間門，裡面沒有一丁點兒聲音，葉可可的手抬了抬，可是卻沒有勇氣敲下去。

並不是她害怕什麼，她只是不想再看到狠心的他。

就這樣來來回回了許久，房門突然被裡面打開。

看著門口的女人，墨少擎眸底閃過一絲驚愕，隨即便冷靜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見到他出現，葉可可微微怔了一下，便抬起頭，臉上帶上一抹輕鬆的笑意。

「他要做手術了，需要家屬簽一下字，墨老太太身子不方便，所以你能代替簽一下嗎？」

墨少擎看了她一會兒。沒有說任何話。

就在葉可可以為他又要拒絕的時候，墨少擎才開口，薄唇微啟：「時間是什麼時候。」

「後天，到時候我會通知你的。」

「好。」

他爽快地應了下來，這樣葉可可有些意外，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答應了。

「還有什麼事嗎？」

看著葉可可發愣的模樣，他面無表情地問道。

「沒，沒有了。」

葉可可回過神，急忙搖了搖頭：「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之後，便轉過身準備離開。

「孩子……怎麼樣了？」

他的話，從背後傳過來，低低沉沉的，有些聽不清。

葉可可知道他在說肚子中的這個寶寶，下意識地伸手撫上了小腹。

或許寶寶只能再活一天了吧，一天時間，寶寶就要離開她了，而殺死寶寶的兇手就是她。

想到這兒，葉可可只覺得心裡有些苦澀，只是卻沒有表現出來。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要留下這個寶寶，哪怕以後沒有精力照顧兩個，她也要拼一拼，可是現在，她真的沒辦法了。

她彎了彎唇：「寶寶很好。」

「這次過後，回來吧，奶奶也很想你。」

他深黑的眸子閃了閃，看著她的背影挽留道。

「我會考慮的。」

葉可可說完，便快速地下了樓。

如果再讓她待下去，她真的怕自己會忍不住會暴露出自己的情緒，短短的時間已經是她最大的極限了。

從墨家老宅出來之後，葉可可才覺得有些放鬆，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濁氣，回頭又看了一眼久違了的墨家老宅。

遠遠的，還能看到那個窗戶似乎有個人影，在一動不動的。

強迫著自己不去看個地方，轉過頭之後葉可可急忙離開了這個地方。

人流手術就定在第二天。

手術前夕，葉可可很晚都沒有睡著，想著自己的寶寶就要離開自己，她就覺得心裡疼得厲害。

就算這個寶寶的出現再怎麼不受歡迎，到底是從她身上的一塊肉，她還做不到那麼瀟洒。

「寶寶，媽媽對不起你。」

她不住地給自己腹中未出生的寶寶道著歉，不住地流著淚，明明是那麼的想要哭出聲，可是她卻不敢。

她真的怕自己會受不了反悔。可是反悔了，陸念北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以前他用生命來守護自己，現在自己為他做出這麼點事又算的了什麼呢，最最重要的是，他是自己的陸哥哥啊……

不知道哭了多久，葉可可才逐漸入睡，可是睡夢中也不是那麼安穩。

「媽媽，媽媽。」

一聲聲稚嫩的聲音從屋內傳過來，只見屋內的地上正坐著一個小小的，沒有穿衣服的嬰兒，正看著葉可可在不住地笑著。

葉可可愣了愣，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又看了看那個寶寶，突然意識到是自己腹中的寶寶。

可是她不是才兩個月大嗎？

但是葉可可想不了太多，心裡帶著太多的歉意，飛快地朝著寶寶奔過去。

「媽媽，媽媽……」

寶寶在葉可可懷中不住地喊著媽媽，小小臉蛋俊俏得厲害。

看著寶寶的模樣，葉可可忍不住哭了出來，頓時就淚流滿面。

突然，懷中的寶寶變了臉色，他的身上開始冒出了血，眨眼間，寶寶就像是從血池裡冒出來的嬰兒一般，眼睛都染成了紅色。

長長的臍帶掛在他的身上，赫然一個小惡魔。

葉可可猛地一顫，急忙將他推開，可是那個渾身帶血的嬰兒卻在地上爬著，所經之處身下留下一大片拖拉出來的血跡。

他大叫著：「媽媽，你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

說著，便朝著葉可可咬過來，一張小嘴裡帶了尖利的牙齒，瞬間就咬住了她的胳膊。

「啊……」

葉可可驚叫了一聲，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屋內的燈還在亮著，窗外的天還沒有亮。摸了一把頭上的冷汗，葉可可才緩了口氣。

是夢啊……

明明是夢，可是在醒來之後，葉可可只覺得滿心的悲傷。

是不是連這個寶寶都意識到了自己即將要做的事？

接下來，一夜再也沒有睡著過。

第二天一大早，葉可可便來到了醫院。

一晚上沒睡覺，她的眸子里不再是那麼的純澈，多了血絲，眼瞼下還帶著一絲疲憊之色。不過她已經盡量幫眼睛消腫了，如果不仔細看，還是發現不了的。

早上八點，醫院的人不少，陸念北的病房隔音效果很好，他已經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狀態看起來要比幾天前好了點，不過卻依舊虛弱。

看著他在儘力地裝作輕鬆的模樣，葉可可只覺得內疚的厲害，眼底開始泛起了水霧。

陸念北見她的模樣。有些慌亂，急忙道：「別哭，可可，別哭，我沒事的，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了。」

看著他依舊強撐的模樣，葉可可難過地搖了搖頭：「我沒哭，我只是太高興了，知道嗎。現在已經找到了能跟你匹配的骨髓了，而且醫院還請了最好的專家來幫你做手術，陸哥哥，等做了手術之後，你就能慢慢恢復健康了。」

陸念北愣了愣，看著葉可可的小臉兒，語氣有些不穩：「你……喊我什麼？」

那個稱謂很久很久他都沒有聽到過了，猛地一聽，他以為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忍不住反問道。

「陸哥哥……」

她重複了一句，扯出一抹笑意，靜靜地看著他。

他的眸底，多了一絲複雜，蒼白的薄唇微微抿了抿：「可可……」

「好了，你不要說這麼多話了，好好休息，明天就要手術了，要把狀態調整到最好哦。」

說著，她沖他眨了眨眼。

「嗯……」

他絲毫沒有懷疑她，點了點頭。

「那我就先走啦，寶寶還在等著我。」

葉可可跟陸念北道別之後，便離開了病房。

臉上淡淡的笑意，在轉身的那一刻，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蒼白與痛苦。

她的孩子，很快就要離開她了啊……

靜靜地在門外站了很久，手術的時間越來越近，她的腦海也逐漸空白。

直到她躺到了手術台上的時候，她才驀然回過神。

帶著口罩的醫生在準備著東西，旁邊的器械在燈光下閃著冰冷的光。

看著這裡，葉可可只覺得渾身冰涼。

「現在開始進行麻醉。」

一個醫生拿著針管，將裡面的空氣擠壓出來之後，連看葉可可一眼都沒看，直接就要將麻醉針打下去。

還沒等針尖觸碰到肌膚的時候，葉可可突然渾身一顫。

「等一下。」

針尖就在距離皮膚不到一毫米的地方停下，她甚至能感覺得到微微的刺痛感。

醫生將注射器拿開，這才看向她，眸子里滿是麻木的漠然。

這種場面醫生見的多了，根本不會感到驚訝。

「怎麼了？」

醫生冷漠地問道。

她微微地顫抖著，昨晚夢中的場景不斷地在眼前浮現著，那一聲稚嫩無比的媽媽還在耳邊迴響著，就像是在指責她的罪行。

看著那閃著冷光的針尖，只覺得刺眼的厲害。

心底掙扎了一下：「時間會不會很長？」

最終，她沒有阻止下去。

「不會很長時間，一般幾分鐘就可以了。」

「好……」

微微閉上了眼睛。將那滴即將流出來的眼淚生生地逼了回去：「開始吧。」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針尖刺進了皮膚，冰冷的藥水順著靜脈流了進去，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識。

……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正躺在病床上，旁邊沒有那些冰冷的器械，只有滿眼的白色。

在這片白色之中，還有另外一個身影。

微微的愣神過後葉可可便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可是奇怪的是，身體上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樣。現在的醫學技術都這麼發達了嗎？

抬眸看向那道身影，葉可可微微扯了扯嘴角：「現在還沒有到手術時間，你怎麼有空來醫院了？」

墨少擎此刻正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窗外，聽到她的聲音之後，才轉過了身子。

漆黑的眸子一下子便將她鎖住，那一瞬間，葉可可下意識地便將目光移到了一邊，竟然有些不敢看他。

不過隨即便釋然。不管怎麼說，他們現在……也算不得有什麼關係，決定權還是在自己的手裡。

想到這兒，她便重新看向他。

墨少擎看著她的模樣，心底湧出一絲薄怒，他緊緊的盯著她的眸子。

「你想拿掉我們的孩子？」

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底忍不住一痛，不過卻淺笑：「是啊，以我現在的能力。沒辦法照看兩個孩子，所以我只能這麼做。」

那個理由，她不敢說出來，她怕他會遷怒於陸念北。

「所以你就要奪走他出生的權力？沒辦法照看就來找我，你當我是死人嗎？還是你以為，我不會負責任？」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清晰無比，字字如同萬斤巨錘，砸在她的心上。

她眨了眨眸子。為什麼覺得現在這麼想哭呢？

可是她知道，現在的她沒有資格去哭了，深吸了一口氣：「孩子已經拿掉了，現在還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是啊……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他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只是，語氣有些不對勁。

忍不住看向他，只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冷漠，他走到床邊坐下。

「如果我早點對你說這些話，是不是你就不會拿掉孩子了？」

他的話帶著一絲溫柔。小心翼翼地詢問著。

剛剛拿掉孩子，她的心情並不好受，現在也並不想跟他討論這個問題，便敷衍地點了點頭：「或許是吧。」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能反悔。」

墨少擎聲音帶了一絲輕快，眸底也帶了一絲得意。

她意識到有些不對勁，頓時就蹙起了眉頭。

隨即他便開口：「現在我告訴你，孩子還在，還健健康康的。所以你要留下這個孩子，我會負責任的，墨家，你隨時都可以回來。」

一番話，讓她狠狠地愣在原地。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孩子……竟然還在？

她撫了撫自己的小腹，低下頭，腦海里閃過無數個可能性。

「手術沒進行下去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心底竟然湧出一絲絲慶幸。

「沒有。」他答道。隨即將她的手執起，握在手心：「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再這麼任性了好么？」

他的冷漠足以讓人望而卻步，可是他的溫柔卻依舊能讓人淪陷。

黑色的眸子里似乎淬了柔情，專註的模樣令人深深地陷了進去，他總是會有這種本事，能讓女人有種錯覺，錯以為他的眼裡心上只有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陸念北虛弱的模樣又闖入了她的腦海，她的手從他的手心抽了出來。

她沒有做成手術，那陸哥哥要怎麼辦？

不行，不能這樣……即便對寶寶有再多的不舍，她也不能放棄他！

可是他就在這裡，到底要怎麼辦才能進行下去？

看著葉可可，似乎是讀出了她內心的想法，墨少擎狹長的眸子眯了眯。

「你是想用自己的骨髓去救他？」

心底震驚無比，他怎麼知道？

「就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所以你想打掉我們的孩子去救他，對么？」

他的話，冷冷的響起，跟之前的溫柔相差了不止一丁半點兒。

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了。

葉可可無力地笑了笑：「我能有什麼辦法？我沒辦法做到你那麼狠心，或許你能放棄他，可是我做不到。」

她做不到放棄她的陸哥哥。

大手猛地握緊，上面有青筋爆了出來，天知道他這一刻是多麼的憤怒。

可是到底還是忍了下來，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將所有不好的情緒壓了下去。

「這件事你不用去管了，現在已經找到了合適的骨髓。」

她有些不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什麼時候的事？」

「我說過會幫他找合適的，現在已經找到了，明天就可以進行手術。」

從他承諾開始到現在，不過兩天的時間，竟然已經找到了？

她有些說不出話來，頓時就沉默了。

「這次……你能放心了嗎？什麼時候回去？我想你了。」

最後一句話，帶著濃濃的眷戀。

他是真的想她了，外人面前。他不近女色，白天他忙於工作，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過是在利用冷漠的外表來偽裝自己，只有在深夜裡，他才會不受限制地去想念她。

「我……」

「不許說不。」

他率先開口，眸底帶了孩子般的固執，強硬地將她的話打斷。

抿了抿唇，葉可可將目光投向窗外。看著外面蕭瑟的景色，淡淡道：「等這次手術過後我再給你答覆吧。」

「好，那我就等著你。」

……

當葉可可去往陸念北病房的時候，他的病房裡還有一個人，好像在討論著什麼，在她出現之後便停止了談話。

打斷別人的談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葉可可有些尷尬地站在門口，不知道到底要進去還是要出來。

跟陸念北談話的是一個長相異常妖孽陰柔的男人，第一眼就能給人一種驚艷的感覺。再看的時候，便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邪氣。

這種男人或許能讓不少女人荷爾蒙激增，可是身上所帶著的那種邪氣讓人感覺到一陣懼意，下意識地想要離他遠一點。

見到葉可可之後，陸念北笑了笑：「可可，你來了。」

隨即又將目光轉向身邊的男人，邪氣的男人便勾了勾唇：「正好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聲音如同金石墜地，質感很強烈。很好聽可是卻讓葉可可感覺有些不好。

男人經過葉可可身邊的時候，眸光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葉可可聽到他的鼻息里傳出來一聲輕笑，隨即他便離開了。

走到陸念北身邊的時候，葉可可有些抱歉地看著陸念北：「對不起啊，陸哥哥，我不知道你們在談話。」

「沒關係啦，只是一些閑聊，沒什麼的。」

話雖如此。可是陸念北眸光卻有些不自然，似乎想要隱瞞什麼。

不過這抹不自然卻很快被他掩飾下去，看著葉可可的小臉兒，他笑得一臉輕鬆：「怎麼現在想起來找我了？」

「啊……明天不是要手術了嗎？我怕你害怕，就來安慰一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