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陌生的場景讓她有些愣怔，腹部傳來微微的痛意讓她回過神。

手猛地就撫上了小腹，可是卻什麼也摸不到，恐慌瞬間就從心底溢出來。

她有些慌亂的想要起來，但剛剛動了一下，肩膀便被一雙大手按住，重新將她按回了病床上。

葉可可這才發現屋內還有另外的人，他就在自己旁邊，此刻正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自己。

他的表情很淡，深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葉可可逐漸沉寂了下來，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抬起眼眸：「我睡了多久？」

「半天。」

他答道。

半天……那豈不是距離陸念北的手術時間只有兩天半的時間了嗎？

不行，她必須要早點回去。

想著，葉可可便將小腹上的手收了回來。微微地握緊了。

「真的不能救他嗎？」

他凝望了她很久，才淡淡地開口：「這是我們墨家的事，決定權在墨家。」

意思很清楚，她的腦海里閃現出他之前冷漠地說：抱歉不能。

「你非要這麼狠心嗎？」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水眸里滿是失望的神色。

他沉默，旋即起身轉過身子，手緩緩地插進口袋，只留給她一個頎長的背影。

墨老太太身子那麼弱，不能救陸念北，而現在陸念北唯一的直系親屬也只有墨少擎了，現在連墨少擎也不救他，那他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這件事我們墨家處理就好，你現在好好休息，醫生說你不能再勞累了，不然……孩子可能會保不住。」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放輕了一些，轉過了身子，眉頭輕輕地擰著，終於不再是那種淡然無波的模樣了，只是卻依舊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手緊了又松，最終重新移到了小腹上。

在上面放了一會兒，葉可可唇畔扯出一抹苦笑，隨即，便將手背上的針頭拔了下來。

她怕疼，可是卻依舊毫不猶豫地將針頭拔了出來，勾出來一絲鮮血，可是她卻不管了。

直接下了病床，就往外走。

見到她的動作，他的瞳孔微微顫了顫，長腿一塊就擋在了她的面前。

「你要去哪兒？」

葉可可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一如他淡漠的目光。

「我不像你這麼狠心，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救。」

「你現在要回去？」

她不語，在他的眼裡，她這已經算是默認了。

臉蛋兒上還帶著些許的蒼白，墨少擎看了她很久很久，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另一隻手直接拎起她來的時候背的休閑包，直接朝著醫院外面走去。

走廊里遇到路過的醫生的時候。那醫生不住地在後面說著一些話，可是墨少擎卻充耳不聞，像是一陣風刮過，很快便將她帶到了醫院門口。

在他出去的時候，一輛私家車正好開了過來，墨少擎走到車邊，正準備將她放進去的時候。

她的小手突然抓住了車門，眸底深處帶著警覺：「你要帶我去哪兒？」

墨少擎不說話，直接將她放到了車後座，動作雖然強橫，但是卻依舊小心著，不讓她磕碰到。

司機在見到墨少擎上來之後，便直接下了車，車內頓時只剩下她跟墨少擎兩個人。

看著他沉默不語的模樣，葉可可只覺得有些惱火。

「我現在要回去，你快放我下去！」

眼看著車緩緩啟動，她忍不住拍了拍前面的車靠座，大聲地呼喊著。

「給我一個小時時間，一個小時之後我就放你走。」

他沉沉地說著，語氣有些意味不明。

在他的身上，葉可可看到了些許的落寞，或許是錯覺，那種感覺在之後便消失不見了。

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時間或許還可以來得及，她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從網上訂了一張機票。

在他的身上，葉可可看不到一丁點兒的希望，或許……那個辦法也可以吧……

不知不覺之間，葉可可便沉默了下來，她放棄了掙扎，緩緩地將身子靠在了後座上，一句不發地看著窗外經過的路。

這條路很長很長，他似乎對這裡很熟悉。車子平穩而又快速地在各個小路上穿梭著。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車子便停了下來。

看著窗外已經變得幽靜的環境，葉可可只覺得有些熟悉。

墨少擎從車上下來之後，幫她開了車門，又直接將她抱了出來。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她伸手推了推他，忍不住皺眉。

她又不是虛弱到走不動路的地步了，還抱著她幹什麼？這種感覺有些古怪。還有些尷尬。

可是墨少擎卻充耳不聞，手臂又緊了緊，直到抵達了目的地的時候，他才將她放了下來。

當看到面前的小修道院的時候，她愣了愣。

這裡……她來過。

「還記得嗎？這裡我已經買了下來，那個時候我說過等我們老了就來這裡生活，原本以為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我會給你更好的結果。但是現在似乎有些過於急切了。」

小小的修道院經過裝修調整，已然變得煥然一新，但是那股子清幽的古老的氣息卻還沒有泯滅，保留了最初的格局，要比以前更加的舒適。

水眸裡帶了一絲黯然，葉可可看著面前這個小修道院，心裡逐漸蔓延出微微的酸澀。

「從馬爾地夫回來的時候，我就一直在這裡。現在……也差不多了，你覺得怎麼樣？喜歡嗎？」

他說著，將目光投到了葉可可身上，細碎的陽光撒進了他漆黑的眸底，帶來了一絲光明。

「不是說好了，再見就是陌生人嗎？」

她澀然地說道，聲音很小，在這清幽的修道院里卻顯得清晰無比。

「再見是陌生人。可是今天遇見的時候，你卻直接認出了我，不是嗎？」

他承認，在異國的街頭偶遇的時候，他的心情是歡喜雀躍的，可是他不敢率先去打破那個約定。

那個再見如陌生人的約定。

他小心翼翼地製造著他們重新認識時候的場景，可是卻沒想到她開口便已經先破了這個約定。

雖然她說的話讓他有些驚怔，可是到底還是存在著一絲欣喜。

「如果你喜歡這裡，我們隨時都可以在這裡居住。」

只要她喜歡的，他就會用心的去做，除了……那件事。

葉可可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經過綠植凈化過的空氣讓她覺得心肺舒暢，可是心底深處一股子鬱氣卻逐漸聚集了起來。

現在，她滿腦子都想的是陸念北，雖然這樣對他有些不公平，但是卻已經沒辦法了。

陸念北沒有多少時間，可是他們卻有，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比他要有時間。

「為什麼不救他？」

最終，她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一句話，讓墨少擎的神色重新淡了下來，眸底逐漸有了些許的複雜。

「我會幫他找最好的醫生，幫他尋找最好的能匹配的骨髓。」

「可是他已經沒時間了……」

她喃喃道，想著陸念北虛弱的模樣，她的眼底忍不住有些模糊。

這時，小腹又開始有些不舒服，她的手條件反射般地覆在了上面。

見狀，墨少擎心裡一緊：「是不是又痛了？」

她咬了咬唇，忍著不適：「麻煩你送我去機場，好嗎？」

「你要回去？」

「我不像你這麼狠心，他在等我，我不能放著他不管。」

葉可可眨了眨眸子，將眼底的霧氣逼回去。唇畔帶著一絲刺眼的弧度，轉瞬即逝。

她看到了他緊抿的薄唇，有那麼一瞬間，期望著他會說出什麼話，可是最終他卻沉默了。

沒有任何解釋和挽留，葉可可便轉過了頭，從車裡拿出了她的背包，一步步朝著路口走去。

這裡車很難打。她等了許久才等到一輛計程車，她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從她離開的時候就一直跟在身後的私家車，沒有一絲遲疑地上了計程車。

就算等在冰冷的機場，她也不想再跟冰冷的他說話。

這麼多年來，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可以用一顆平常心對待每一個人，就算不會平靜，也會表現得很正常。

但是在他面前。她卻依舊掩藏不住自己的心思和情緒。

就像江明所說的，在江明面前只有平淡，只有在墨少擎面前才會變得有七情六慾，會變得那麼鮮活。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她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腦瓜，將這些思緒甩了出去。

不管對錯，事情已經發生到了這一步，她只能一步步地朝前走著。

從他說不救陸念北開始，她就已經做好了自己的決定。

機場等待的時間很漫長。等上了飛機之後，她才發現，墨少擎也跟著上來了。

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便離開，一路上都不再有任何的交流。

下了飛機之後，天還沒有亮，她便暫時回到了唐暖暖那裡。

將自己的狀態盡量調整好之後，葉可可才去了醫院。

醫院科室。

葉可可正坐在醫生對面，小臉兒上一片平靜。

醫生正看著面前的報告。皺著眉頭，很久才從報告里抬起頭，他看著面前的女人。

「你真的要這麼做？」

微微抿了抿唇，葉可可便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你要想好，一旦你現在做了人流手術，以後都有可能懷不上寶寶了，你還要繼續做嗎？」

為了自己的親人流產捐骨髓的人他見過，可是卻沒見過一個跟那個男人毫無血緣關係的女人會為了救他而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一開始。他以為是葉可可在說笑，只是一時的激動，可是詢問了幾句之後，才發現她來真的。

作為醫生，他只會告訴她可能發生的危險，其他的私事，他也管不了多少。

「好吧！」

醫生點了點頭：「不過要手術的話，需要他的親屬來簽字。」

「我會想辦法的。」

這件事。她也是沒辦法了。

更加合適的骨髓遲遲沒有消息，眼看著時間越來越近，葉可可等不及了。

就算，這件事對腹中還未出生的寶寶很不公平，可是她卻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手微微撫上了小腹，那裡還沒有任何的動靜，葉可可突然覺得鼻子一酸，有些想哭的衝動。

手指蜷縮了一下。到底還是忍住了那即將噴涌而出的眼淚。

「人流手術隨時都可以安排，你打算什麼時間來做？」

醫生嘆了口氣，問道。

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她只感覺有些恍惚，手還在小腹上一直沒有離開。

「如果今天做的話，你還可以有一天的時間來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對你身體的損傷依舊不小，你要考慮清楚了。」

「我知道了……我晚點再來吧。」

說完之後，葉可可便起身想要走，臨出門的時候又想起了什麼，便重新戰國神對醫生說：「醫生，如果有人來問，能不能不要將我的事告訴別人？」

「替患者保密是我們應該做的，這點你可以放心。」

得到醫生的回答之後，葉可可便離開了醫院，離開時的腳步有些踉蹌，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

從醫院裡出來之後，葉可可看著晴朗的天空，可是心情卻還是那麼的壓抑。

……

墨家老宅。

墨老太太正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曬著太陽，充滿古老氣息的藤椅放在花園中，旁邊的綠植有些泛黃的趨勢，不過卻依舊影響不了墨老太太的心情。

「墨老太太，葉小姐來了。」

傭人在藤椅旁邊畢恭畢敬地說道。

原本一直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眸底閃過一絲精光。

「讓她過來。」

「是。」

傭人退下去之後，不出五分鐘，葉可可便來到了墨老太太身邊。

「怎麼樣？找到少擎了嗎？」

「我……找到了。」

「是嗎？連我都找不到在哪兒，你竟然這麼快就找到了，不錯。」

莫老太太有些讚許地說道，轉而又問：「他答應了？」

葉可可知道墨老太太的意思，猶豫了一下，便老老實實地說道：「沒有，不過幸運的是。醫院已經找到了合適的骨髓。」

「那你這次來是……」

葉可可抿了抿唇，半斂了眸子，緩緩道：「他手術需要親屬簽字，所以我想麻煩墨老太太簽個字。」

墨老太體盯著葉可可看了一會兒，眸底有些意味深長，不過葉可可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她的眸子盯著自己的腳尖兒，心底有些發慌。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真的不希望墨老太太拒絕。

短短几秒，她卻覺得十分難熬，墨老太太沒有說話的這段時間，她只覺得空氣都有些安靜，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簽個字而已，行，我簽！」

聽到墨老太太的話，葉可可才鬆了一口氣。只是想到自己腹中的寶寶，她的眼底又開始泛起了水霧。

陽光有些刺眼，她的眼睛隱隱發痛，眼淚啪嗒一聲就掉了下來。

急忙用手指擦去眼淚，葉可可由衷地說道：「謝謝墨老太太。」

看著她的動作，墨老太太的視線移到了遠處，微微嘆了口氣。

「不過我身子有些不方便，這件事就讓少擎代簽吧。少擎就在樓上你們曾經住過的房間，你過去跟他說一句吧，以你們的關係，他應該會答應。」

聽到這句話，葉可可身子一僵，視線不受控制地朝著那間房看過去。

那個房間的窗戶開著，隔著這麼遠，再加上陽光有些刺眼。她有些看不真切，不過卻好像看到了窗邊站著一個人影，在她視線觸及到的時候，便離開了。

那是他嗎？

葉可可有些掙扎，再次看向墨老太太，可是墨老太太已經又閉上了眼睛。

似乎是覺察到她的視線，墨老太太閉著眼擺了擺手：「別來打擾我了，我年齡大了，只想好好的放鬆一下。」

說完，便不再理會葉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