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九十三

93.九十三

盤根蠱的樣子本身就很駭人,再加上石曼生手上的那條長疤,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此情此景,阿丁已是信石曼生的話了。

只是,這與先前大人吩咐的不同,他還需回稟之後才能定奪。但大人遠在京城,這一來一回的消息,哪怕是快馬加鞭也得有個好幾日時間。

見他猶豫不決,石曼生果斷又下了一劑狠葯,「在下時日不多,若是耽擱了……」

竟然連時日不多都說出來了。阿丁有些糾結,很清楚自家大人對石曼生的態度,如果她說的是真的,而自己耽擱了事情,恐怖日後大人一定會找他算賬。

於是,阿丁選了個折中的方法,「石姑娘放心,我等必會一路護送姑娘去往百里宮。」當然,他也會及時給柳木白去消息,彙報他們的行程。

總算沒有拉著她去京城了,從這裡到百里宮,路途迢迢,變數自然是容易有的。石曼生先應了下來。再說,路上有人鞍前馬後地伺候著也挺好,她的身子可「勞累不得」。

就在石曼生被黑甲衛護送去百里宮的時候,一封急報送到了京城華國公府柳大人的手中。

看到信函的內容,斜卧在榻上的柳大人,表情突然變得很微妙。眉頭似皺非皺,指節緊了又松,直將那信紙捏出了幾道深深的痕印。

「依照大人布置,已與廣陵城外魯家村尋得石姑娘。然其身中奇蠱,左手有兩處明顯痕迹,呈圓盤狀凸起,半掌之大,膚色暗紅。石姑娘言曰時日不多,需即時趕往百里宮。屬下擅自做主,正護送石姑娘往西南而去……」

信函的背面還畫了一張簡易地圖,是阿丁準備行徑的路線。

短短几句話,寫得很是詳細,尤其強調了石曼生中的蠱。

柳木白來來回回看了幾遍。而後,一翻手,把信函狠狠拍在了矮几上。

時日不多?時日不多她石曼生還故意在廣陵耽擱了半個月才出發?

分明就是在躲自己!

聯想到先前在廣陵的時候她也在城內,還應該是和丁澤在自己到達廣陵的第一天就見了面……柳木白覺得胸口有些發悶,恨不得把人立時捉到面前好好教訓一頓。

她那些小聰明真是全都用來躲他了!

深吸一口氣,修長的指尖撫上了額間。

她沒有死。那個妖女果然沒死。

呵。

空蕩的屋中突兀地響起一聲輕笑,半躺在榻上的柳大人肩頭微微發顫,止不住的笑意從嘴角溢出。笑著笑著,他全身放鬆地往後一靠,抬眼看向了窗外,明媚的陽光灑在他的面上,滲入眼底俱是歡喜。他就知道,她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他看中的女人,厲害得很。

因這消息,柳木白一掃這些月來的所有陰霾,府內壓抑的氛圍剎那雲破日開。

華國公和柳夫人很快也知道了情況,看到自己兒子立時精神奕奕的模樣,兩人心中既鬆了一口氣,又提了另一口氣——那江湖女子對他的影響太大了。

「爹、娘,我要再出趟遠門。」柳木白迫不及待想要前去見石曼生。

華國公深深看了他幾眼,忽然問道,「你和瑞安的事,也是因為這個石曼生嗎?」

柳木白面上的表情滯了一下,敷衍地說道,「是我配不上她。」

「配不上?」華國公重重哼了一聲,「這天下,還有我兒配不上的女子?」

柳木白壓了壓嘴角,「那只是從前,現下……」視線移到雙腿,「何必耽誤旁人。」

柳夫人見狀,心裡不快,插嘴道,「還不都是那個妖女害的!」可如今,自家兒子還一個勁兒地想著那妖女!

聽到母親喚她妖女,柳大人的眉頭不覺一皺,脫口而出,「既是她害的。自然也要她來負責。」

華國公一拍桌子,「你分明就是被那江湖女子迷了心智!」

從六林縣回來后,他這個兒子就不對勁,先是主動棄了與瑞安的婚事,后又二話不說花大力氣到處去尋那妖女。明面上說是治腿,可如今看來——他分明就是有私心!

本來說的是,只要柳木白尋回了《南詔中興畫卷》,聖上就會為他和瑞安公主賜婚。哪怕他廢了雙腿回來,聖上也表示依然可以賜婚,就連瑞安也是同意了的。可這個逆子竟然一反常態,再三強調自己雙腿已廢,不能耽擱公主,硬生生就斷了與瑞安的聯繫。明明半年前,瑞安聽聞他受傷還專門去青州探望,如今有了妖女,一翻臉就不認人了!真是逆子!

聽父親這般訓斥自己,柳木白緩緩點了點頭,「嗯,我是被她迷了心竅。」承認得毫不猶豫。

「混賬東西!」華國公一怒之下,拿起手邊剛在看的書就砸了過去,正砸在柳木白的腿上。

書能有多重,更何況,他的腿還是知覺遲鈍的一點都不疼。

在華國公的怒視下,柳木白將那書理順了書頁,好生闔上,雙手轉著木輪,一直行到華國公身旁,將書伸手遞了出去,「爹。」

看著柳木白依舊消瘦但多了幾分神採的臉龐,華國公的怒氣被生生壓了下去,一別腦袋不接那書——言兒也是吃了許多苦頭的。兩個月不見,瘦得變了樣。可他就是氣不過,為什麼言兒偏偏為了個江湖妖女把自己搞成這樣。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從小到大,言兒的性子最倔,認定的事情絕不回頭。是以,只要是他做的事情,也一定會做得最好。言兒很聰明,是他所有孩兒中最聰明的一個,可偏偏這個最聰明的他在男女□□上如此地看不開。

「你若真喜歡她,也不是不可以。但她的身份做不了你的妻,而且她必須先治好你的雙腿。」華國公退了一步,「瑞安那邊,等你腿好了,我還可以再去說說……」

「爹。」柳木白打斷了他的話,將手上的書放在了桌面上,「這是我和她的事,與瑞安無關。」

「怎麼無關?瑞安那麼懂事,也不是個容不得人的。」華國公一直很喜歡瑞安,大方得體,雖是金枝玉葉卻一點兒都不驕縱,為人有禮謙遜,又聰慧漂亮,哪一點比不上那江湖妖女?

柳木白笑了笑,「爹,我都迷了心竅了,又何苦再耽誤旁人?」

兩個多月,足夠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遍又一遍地看清自己的內心。他喜歡石曼生,喜歡得不得了。柳木白曾想過,如果她不給自己治腿,他就能以這個為借口與她一直糾纏下去;若她給自己治腿,那他之前欠她的、欺負她的就用他剩下的這輩子來還。

反正,她休想甩開他,他賴定她了。

聽他這般語氣,華國公氣得甩袖出了屋子,「我是管不了你了!」

這個兒子,翅膀硬了,手下早就有一批自己人。如今這個情況,他是打又打不得,罵又沒有用。若是把柳木白直接關在屋裡不讓出去,那腿還沒得治。華國公真是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看老爺被氣走了,柳夫人拉著柳木白的手開始循循善誘。

先前言兒身體、狀態都不好,她沒敢勸。但現在,她不能看著言兒就這麼一條道走到黑啊。

「言兒,你從小在京城這個圈子長大,那些個江湖女子接觸得少,也許只是一時新奇迷了眼。若論起娶親,還是要娶個門當戶對的才好,就像我和你爹,現在不就很好嘛?瑞安是個好姑娘,可若你不喜歡,我們還可以挑別家的。再說,江湖中人向來閑散慣了,你要真把她娶回來,她能受得了這高門大院?娶妻當娶賢,你還是……」

「娘。」柳木白笑著看向她,「我試過的。我曾經把她忘得乾乾淨淨。可是……再來一次,我還是喜歡她。」他伏下身,把臉貼在她的膝頭,就像小時候一樣,「娘,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一個人。你就寵我這一次……好不好?」

感受到他尖尖的下顎,聽著他有些撒嬌的語氣,柳夫人眼淚一下就出來了,「可是言兒,那姑娘把你害得這麼苦,娘心疼啊……」她的言兒這麼好,憑什麼那女子要這般對他。

「娘。是我欠她的。」柳木白伸手圈住她的腰,「她是個很好的姑娘,好到你兒子再也喜歡不了別人了。若是沒了她,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嗚嗚嗚……」柳夫人抱著他哭出了聲,「你怎麼就這麼傻啊!」

說動了柳夫人,華國公那邊只需要指望娘去勸就行了。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讓石曼生真真正正接受自己,不然,這般費力地打點好家裡又有何用?

所以,柳大人現在關心的只有——快些見到石曼生。只有她確確實實站在自己面前不跑了,他這顆心才能放下來。

於是,當天下午,柳木白就再次踏上了去往川蜀的行程,

這一次,他歸心似箭,恨不得一日千里即刻與阿丁他們匯合。

緊趕慢趕,柳大人都快顛散了這一身骨頭,眼看著又瘦了五六斤,終於趕在阿丁他們去到百里宮前匯合成功了。令他驚訝的是,這一路石曼生竟然沒弄幺蛾子,乖乖地由他的護衛一路護送。

其實,石曼生是嫌煩,反正到了百里宮,只有自己上得了山。待拿了那些好東西下來,還不是天高海闊任她走,誰都攔不住。

只不過,她沒想到柳大人竟然這麼快就趕來了。這可才到江陵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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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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