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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的銀衫武士和黑衣人,全都隨着老夫人的笛聲,朝同一方向追趕,然而他們的距離跟她愈拉愈遠,根本無法追及。

莊院不遠是一座座連綿不斷的山巒。

在山下,有叢叢竹林和一彎潺潺的山河。

遠望過去,河水映着陽光,閃爍著金黃色的光影,有似一條鑲著寶石的金帶,美麗而奪目。

白髮老婦出了莊院,放勢急奔,很快便聽不到尖銳的笛音和那一片喧嘩的吵鬧聲。

她沿着一條小道奔去,大約奔出十多丈遠,已到達一片竹林邊,立即停住了身子。

竹枝迎風搖晃,發出輕柔的聲響。

這個白髮老婦似乎多年沒有看見到竹枝搖晃的情形,眼見日光從竹葉的間隙灑下,成為一個個光圈,幾乎都看得呆了。

不過她只是愣了一會兒,立刻便被身後傳來的衣袂聲所驚醒。

她霍地回過頭來,只見老夫人沿着那條小道,急追過來。

她把凌千羽往地上一放,咧開嘴巴發出一聲怪叫,迎著老夫人奔了過去。

老夫人腳下一頓,順手摘下一根小樹,緩緩一抖,擺出一個架式,準備迎出。

那白髮老婦一見老夫人擺出那個架式,突然停了下來。

她詫異地望着老夫人,道:「你是誰?」

老夫人微微一愣,沒有說話。

白髮老婦眼中射出怪異的光芒,道:「你怎麼會這招『運轉乾坤』?」

老夫人驚訝道:「你……你的神智已經恢復了嗎?」

白髮老婦道:「你說什麼話?我不懂?」

老夫人定了定神,道:「你記起了你是誰?」

白髮老夫道:「我?我是……」

她的臉上一片茫然,道:「我是誰?」

老夫人凝目注視着她,不知她的神智是否完全恢復,還是僅僅一時的清醒。

甚而她還不敢肯定對方是否已經受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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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天衣神功

老夫人的目光閃動一下,道:「你快點回去吧,外面對你並不適宜……」

白髮老婦道:「回去?我回到哪裏去?」

老夫人道:「你回到莊裏去,那兒有魚……」

白髮老婦突然臉色一變,大聲道:「我不要吃魚,我要我的孩子……」

老夫人道:「你的孩子已被你親手扼死了,記得嗎?」

白髮老婦臉肉抽搐了一下,突然道:「不,我沒有。」

老夫人道:「是!是你親手扼死的。」

白髮老婦大聲道:「我沒有。」

老夫人冷冷道:「你想想看,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白髮老婦愣了一下,道:「沒有,我的孩子被人偷走了……」

她的眼中露出恐怖之極的神色,大聲道:「快把孩子還給我!」

話一出口,她已張開十指,朝老夫人飛撲過去。

老夫人手腕一抖,樹枝上的葉片飛射而出,有似一面綠網張布而起。

那些樹葉有似鋼鑄,激射而出時,發出絲絲聲。響,勁道極強。

這正是氣功中最上乘的飛花殺人之技,練到顛峰,就是一片樹葉,—根細草,都能致人於死地。

可是白髮老婦卻視若無睹,張開十指,繼續飛撲前去。

只聽一陣「噗噗」聲響,那些蓄滿勁道的葉片一齊射在她的身上。

但那白髮老婦只是身軀一頓,仍然繼續前撲。

她身上穿的一件滿是油污的灰衣,掛滿了樹葉,有似山魅,使得老夫人也為之嚇了一跳。

她手腕一動,持着那根光禿禿的樹枝,斜斜劃去,布出一片扇形的枝影,護住胸前。

那尖尖的樹枝,從一片扇影里跳出,直奔白髮老婦的咽喉而去,招式之毒,使人防不勝防。

但那白髮老婦卻輕易便避過這一招,她長長的指甲,如同十支小劍,再加上她的怪招疊出,往往不按常規,五招下來,老夫人已從攻勢改為守勢。

白髮老婦攻了幾招之後,突然又停了下來,問道:「你是不是帝後宮的人?」

敢情老夫人所施出的那五招劍法中,有兩招是帝後宮的「小周天劍法」,其他三招全是由西方魔教十八路金刀術中演變而來的。

老夫人深吸口氣,退出了八尺,道:「我當然是帝後宮的傳人。」

白髮老婦茫然道:「奇怪,你的劍法……」

老夫人似乎有些難過,緩聲道:「這些年來,我曾經到西方魔教去學藝……」

白髮老婦道:「你為什麼要這樣?」

老夫人眼中射出凌厲的神光,道:「因為我被你所害。」

白髮老婦喃喃道:「被我所害……」

她搖了搖頭,道:「我想不起來了。」

老夫人見她這個時候,彷彿不是非常清醒。

她暗忖:「也許由於時間過久,她一直被關在鐘樓里,所以才忘了以前的事……」

她已經試出自己不是白髮老婦的對手,是以想要拖延時間,等到那些失魂人來此,憑藉着失魂大陣,便可將對方困住。

-是以她考慮了一下,緩緩地摘下了面紗,道:「你仔細看看,還認不認得我?」

她的臉頰非常豐滿,皮膚也非常白皙,額上只有少許皺紋,從左邊看去,完全是一個慈祥的中年婦人。

可是當她側過臉來時,她右頰上的一塊大疤,卻映着日光,泛出暗紅色的顏色,顯得非常恐怖。

白髮老婦渾身一顫,道:「你是……」

老夫人冷冷道:「你現在想起來我是誰了吧?」

白髮老婦臉肉抽搐了一下,道:「這不能怪我,當初凌雨蒼大哥喜歡的是我……」

她突然跳了起來,道:「凌雨蒼,他就在這兒……」

她似乎怕老夫人把凌千羽搶走,話未說完,轉身便往凌千羽躺卧之處奔去。

老夫人急迫,大聲道:「他不是凌雨蒼……」

白髮老婦一把抓住凌千羽,扛在肩上,緊接着一個大旋身,面對着老夫人。

她咧開嘴來,發出一陣怪笑道:「你別過來,這次我再也不讓你把他搶走了。」

老夫人雙眉皺起道:「他不是凌雨蒼……」

白髮老婦道:「不,你騙我,呵呵,你再也騙不了我了……」

她似是非常高興,道:「你記得嗎?從小都只有我騙你,只有你I:我的當,你沒有一次能夠騙得了我……」

老夫人臉色非常難看,緩聲道:「你從小就聰明,處處都想佔上風,結果又怎樣呢?害了我不算,也把你自己害了。」

白髮老婦道:「若不是你把凌雨蒼搶去,我怎會害你?」

她的眼眸射出駭人的光芒,道:「你明明知道他是喜歡我的,你卻把他搶去,我……我恨你一輩子……」

老夫人嘆了口氣,道:「唉!你怎麼到現在還沒有覺醒過來?當初他喜歡的是我,他一直都把你當作妹妹一樣……」

白髮老婦大聲道:「才不是呢!他一直都愛我,只是你把他奪去了……」

老夫人道:「不!你錯了,他對你的愛,只是兄妹之愛,並沒有其他的因素……」

白髮老婦道:「胡說,你總是用這句話來騙我,以為我是獃子……」

此刻若是有人在此,眼見這兩個中年以上的婦人,為了愛情在爭辯,只怕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白髮老婦那種邋遢瘋癲的模樣,還滿口大談有人愛她,若是被人聽見,只怕會把牙齒都笑掉了。

老夫人見到她那種神態,搖了搖頭,嘆息道:「不論當年的事情如何,總是已經過去了,我們再為這個爭執,又有什麼用?」

「過去了?」白髮老婦一陣茫然,喃喃道:「過去了,過去了。」

她的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道:「我做錯了事,他永遠都不會愛我了……」

她似乎觸發心底的隱痛,說到這裏,突然放聲痛哭起來。

老夫人想起了往事,顯得無限的痛苦與心酸。

她伸出右手,緩緩地撫著頰上的疤痕,眼中已經濕潤,淚水充滿了眼眶,隨時都會落下!

白髮老婦哭了一會兒,倏地停住了哭聲,道:「他不愛我,我就要殺了他!」

老夫人驚道:「你要殺誰?」

白髮老婦道:「我要把凌雨蒼殺死,我絕不讓你得到他!」

她作勢要把凌千羽往地上摔去。

老夫人驚撲過去道:「她不是凌雨蒼,你不能殺死他!」

白髮老婦見她飛撲過來,飛身而逃,衝進竹林之中。

老夫人不顧一切地追進林中。

竹枝搖曳,發出軋軋的聲響,老夫人一面飛奔,一面大聲叫道:「他不是凌雨蒼,他是凌千羽……」

白髮起婦怪叫道:「你別騙我了,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話。」

老夫人道:「我沒騙你,他是凌雨蒼的兒子,不信你再仔細看看!」

這片竹林大約只有二十多丈寬闊,就這幾句話光景,白髮老婦衝出了竹林,來到那條小河邊。

她怪笑聲中,舉起了凌千羽,作勢要擲進河裏。

老夫人大聲道:「你不能殺他!」

白髮老婦怪笑道:「你以前從我身邊把他搶走,讓我痛苦,我也要讓你痛苦……」

老夫人眼眶欲裂,大聲道:「他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害死他!」

老夫人這句話有似一個冰雷,重重地擊在那白髮老婦的心上,使得她全身一震。

她緩緩側過頭來,道:「你說什麼?」

老夫人道:「你看清楚點,他並不是凌雨蒼。」

白髮老婦道:「你剛才說什麼?」

老夫人道:「他是……他是你的兒子。」

白髮老婦怪笑道:「你說凌雨蒼是我的兒子,嘻嘻,真好笑。」

老夫人道:「你要我說幾次?他是凌千羽,不是凌雨蒼。」

「凌千羽?」白髮老婦道:「凌千羽是誰?」

她把凌千羽抱住,仔細地看了一遍,道:「他明明是凌雨蒼,又怎會是凌千羽?」

老夫人冷哼一聲,道:「你不妨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是什麼樣子。」

「鏡子!」白髮老婦道:「這兒哪來的鏡子?」

老夫人道:「你可以就著河水看看你自己變成什麼樣子了?」

白髮老婦想了一下搖搖頭,道:「不!我不要照鏡子。」

老夫人道:「為什麼?」

白髮老婦道:「我失去了我的兒子,把眼睛都哭腫了,一定很難看,我不要照鏡子。」

老夫人還未說話,白髮老婦突然眼眸一呆,道:「我的兒子呢?你把我的兒子藏在哪裏去了?」

老夫人見她又要發瘋,惟恐她傷害到凌千羽,忙道:「你快把他放下來,我再告訴你。」

白髮老婦道:「不,我要我的兒子。」

老夫人道:「你沒聽我說,他便是你的兒子?」

「誰?」白髮老婦獃獃道:「誰是我的兒子?」

老夫人道:「就是你手裏抱着的那個人……」

白髮老婦愣愣地道:「他是我的兒子?不!」

她的臉色一變,道:「我的兒子好小,全身紅通通的……」

老夫人道:「他不是一樣,全身都是紅通通的?」

白髮老婦道:「不!我的兒子只有這麼長,兩隻小腳踢呀踢的,頭上只有幾根黃毛……」

她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歡愉的神采,那正是每一個母親在看到自己初生的嬰兒時,所具有的神情。

老夫人臉肉抽動一下,眼中現出痛苦之色。

她默然片刻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你的兒子已經長大了,就像他一樣大。」

白髮老婦喃喃道:「哦,我的兒子已經長大了?他並沒有死?」

老夫人道:「誰說他已經死了呢?」

白髮老婦道:「你以前,以前……」

她的話聲一頓,皺起了眉頭,似在苦思之中。

老夫人道:「你想不起來了嗎?」

白髮老婦痛苦地道:「我……我……」

老夫人道:「你記不記得我當年跟你同樣生下一個兒子?」

白髮老婦道:「我記不起來了,我……我只想起我有一個兒子被人偷走……」

老夫人道:「誰偷走你的兒子?你的兒子不是好好的在你身邊嗎?」

白髮老婦哦了一聲,道:「他便是我的兒子?怎麼會?他那麼大……」

她突然尖叫一聲,道:「我的兒子這麼大了,我不是很老了?」

老夫人話聲乾澀地道:「你我都老了。」

白髮老婦轉過身去,俯首望着河水。

漾動的河水,映現着她的面貌,使她那滿布皺紋的臉,顯得更加曲扭,更加可怕……

她愣了一下,尖叫道:「這便是我?」

老夫人冷冷道:「不錯。」

白髮老婦道:「不,我長得很漂亮,誰都說我漂亮……」

老夫人道:「你已經老了。」

白髮老婦顫聲道:「不!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她說完這兩句話,倏地吐出一口鮮血。

血花噴得凌千羽滿身都是,似乎在替他印染衣服。

老夫人是何等人士?對於這種良機,絕不輕易放棄。

她在對方吐出一口鮮血之際,整個人已飛彈起來,左手朝凌千羽抓去,右手樹枝顫動,朝白髮老婦的咽喉刺去。

她知道那白髮老婦已經練成了「天衣神功」,就算利劍在手,也無法傷害到她。

儘管老夫人氣功高強,一草一木都可以作為武器,但那是對付普通一般高手,對付像白髮老婦這等絕頂之人,是毫無辦法。

是以她出招的部位,全都是對方的死穴,樹枝尖端直指對方咽喉,余勢直達兩眼。

她並沒有要殺死對方的意思,只是逼那白髮老婦把手裏的凌千羽放開。

據她的推測,對方站立在河邊,除非放下手裏的凌千羽,以鐵板橋的身法掠過河面,到達對岸,否則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任何人在這種情形下,只有選擇生路,絕不會眼睜睜讓老夫人刺死的。

但那白髮老婦眼見樹枝刺到,竟然不肯把凌千羽放開,只是仰身避開,施出鐵板橋的身法,倒射而出。

只聽「嗤啦」一聲,老夫人左手動處,撕破了凌千羽身上的一塊衣衫。

她微微一愣,已見到那白髮老婦抱着凌千羽跌落水裏。

這條小河並不很大,但由於源頭是在山上,水勢極為湍急。

那白髮老婦一落在水裏,立刻便隨波流動,像是一支箭樣,在老夫人一愣之下,已遠去七八丈外。

老夫人見她載浮載沉地順流而下,趕緊沿着河邊追下去。

一直追了二三十丈遠,岸邊一片緊密的樹林擋住了老夫人的視線。

她此刻若是穿林而人,由於樹枝的阻擋,跟白髮老婦的距離會愈拉愈遠。

是以她眼見那片密林擋住去路,馬上當機立斷,揮掌砍斷了一根粗大的樹枝。

她的動作極快,把手裏的干枝削成十多根手臂長短的小枝,一一拋在河裏。

緊接着,她的身形起落,已躍進河裏。

當年達摩東來,以一葦渡江,震驚天下。

如今老夫人以那十多根樹枝作為水上浮梯,躡身飛奔,在急湍的河裏,一躍數尺,也足以使人驚懾。

她一口氣躍出十多丈遠,腳下踏着兩根樹枝,緊追在白髮老婦之後,眼見距離凌千羽只有一丈多遠,只要再換口氣,便可把凌千羽從河裏提了起來。

倏然之間,她發現水勢轉折,已流到了一座山洞之前。

流水從洞裏而入,不知穿過這個小山,到達何處,從這邊望去,只見到洞口柔草低垂,拂動水面,洞裏幽深莫測。

老夫人這一生中感到遺憾的事有許多件。

本來不會游泳算不得什麼遺憾,但在這時,她深深地覺得,這是一件極為遺憾之事。

若是她會游泳,她便可以躍進水裏,很快便可從那白髮老婦的手裏把凌千羽奪過來。

可是她眼見凌千羽跟那白髮老婦朝山洞裏急流而去,卻毫無辦法可想。

她雙腳踏着兩截樹枝,順流而下,一直衝到那個山洞之前,飛身而起,躍上洞口垂掛的草叢。

深深地吸了口氣,她挺身飛拔而起,騰空掠起丈許,手中樹枝在崖壁上一點,猛一翻身,上了崖頭。

崖上是一片平坦的土坪,老夫人放勢急奔前去,轉眼便已奔到了河的另外一端。

當她看到閃光的粼粼水波時,臉上不禁浮起了興奮之色。

那條小河在通過山洞之後,水勢變得緩慢,河床也淺了許多,一眼望去,都可以看到河中的游魚和底下的巨石。

老夫人站在崖邊,蓄足了勁道,等待着那白髮老婦和凌千羽從洞裏出來。

可是潺潺的流水滾滾而下,時而帶來片片花瓣和落葉,卻沒帶來她所期望的凌千羽。

老夫人站在崖邊大約半個時辰,始終沒有見到那白髮老婦出洞。

彷彿這個山洞是吃人的怪獸,凌千羽和那白髮老婦一進洞后,便已被吞噬掉,連骨頭都沒吐出來。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除非這個山洞裏另有出路,流水另有通道,凌千羽一定會再度出現在老夫人的眼前。

日影漸移,老夫人站在崖邊,眼見自己的影子愈來愈長,她才肯定地認為,這個山洞必然另有通道。

她緩緩地坐了下來,忖到:「否則他們又怎會在洞裏停留如此之久?」

這個意念才一閃起,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來:「我方才那一劍去勢極快,很可能擊中她,假如她已經受了重傷,浸在水裏,很可能會昏厥過去,說不定會淹死在洞裏。」

她想到這裏,霍地站了起來。

她的臉上浮現驚駭之色,心想:「如果是這樣,那麼凌千羽豈不也……」

她轉身過去,向原路飛奔。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很清楚地可以看到她的臉上掛着兩行淚水。

她流淚了!

像這麼堅強、冷酷的一個人,竟然也會流淚?

不知她的淚水是為淮而流?

莫非她是為那白髮老婦難過嗎?

從她們兩人的話中,可以知道她們之間的關係是姐妹。

難道她是後悔自己方才那一劍太過毒辣?

當然,她不會因失去凌千羽而流淚。

凌千羽若是淹死了,她頂多感到遺憾而已。

因為這樣一來,她需要另謀他策來對付凌雨蒼。

她無論如何不會為凌千羽掉淚的,除非……

湍急的流水,在進入幽深的山洞后,由於洞腹的寬闊,水勢漸漸緩了下來。

那白髮老婦抱着凌千羽,始終沒有放手。

她全身泡在水裏,只露出了大半個頭在水面,她吃了好幾口水,卻雙手托住凌千羽,不讓他的口鼻被水蓋沒。

水勢漸緩,河床也漸漸淺了起來,那白髮老婦的雙腳一着地,立刻便挺身站立。

她經過水泡之後,似乎清醒多了,因而也想到了老夫人可能等在洞外。

她這時咽喉已經受傷,再加上負荷著凌千羽,若是再度遇到老夫人,交手之下,必然是敗多勝少。

是以她默然站在水裏,沒有動彈一下。

漸漸,她已能看清楚洞裏的情形。

這個山洞裏,大部分是石灰岩,由於水流的衝擊,出現許多石鐘乳,裏面千個窟窿接着一個,不知道有多深多遠。

那白髮老婦站立一會兒,覺得喉部愈來愈是疼痛,全身也感到一陣酸痛。

尤其嚴重的是覺得有些虛軟,似乎她的力氣漸漸地消失。

她抱着凌千羽爬上了一個窟窿,把他放在地上,慈愛地替他擦去臉上的水珠。

她俯望着河水,看清自己的面貌后,已經認清了一件事。

那便是:她已經老了。

在她的記憶里,她的兒子是那樣小,如今,她所看到的兒子卻是這麼大。

換了別人一定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因為這太突然了,使人一時難以適應。

不過她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清醒的時候很少,這段時間所給她的感覺只是被人用鐵鏈鎖著,囚在一間小屋裏,比較不舒服而已。

她的思想若非如此單純,絕不致於把帝後宮最奧秘的天衣神功練成。

是以在她那單純的思想中,她既然老了,她的兒子自然長大了。

這個道理很簡單,就跟一加一等於二,一樣的簡單。

她用不着深思,也毫無懷疑地便接受了這個事實。

洞裏響起低低的流水聲,有似催眠,她累了一天,眼望凌千羽一直沉睡未醒,終於也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倏地驚醒過來。

她的目光一閃,似乎發現什麼,卻只見流水潺潺而過,沒有什麼異樣。

她愣愣地望着流水一會兒,方始轉移目光,凝注在凌千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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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身世難明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中,她一直困居在鐘樓裏面,久而久之自然就練成了「虛室生目」的功夫,在黑暗中視物有如白晝。

她的目光落在凌千羽的臉上,只見他安詳地睡着,那英俊的面容,完全是她少年時所傾慕的夢中情人。

一時之間,她還以為是凌雨蒼睡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她很快便已想到,面前這個年輕人是自己的「兒子」。

她愣了一下,忖到:「我的兒子怎麼會像凌雨蒼呢?是不是我想他,所以才……」

這個模模糊糊的意念在腦海浮起,她自己都沒有找到答案之際,便聽得一下響亮的水聲傳來。

她以為是一條魚從水裏躍起,正想去抓住,卻發現從水裏起來的是老夫人。

老夫人根本就不會水,當她在崖頂上等候了許久,一直未見白髮老婦和凌千羽出來時,她開始有了下水的意念。

好幾次,她已衝到了崖邊,準備跳下水去。

結果看到了粼粼的水波,她又失去了下水的勇氣。

到了最後,由於心中一種特殊的激動,使得她終於跳人河裏。

她雖然閉住了呼吸,但在入水之後,她才發現身軀無法穩定時,她也有些心慌。

等到在水裏飄蕩了一會兒之後,她才發現水裏並不像自己所想像的那麼可怕。

心裏一定,她立刻便發現,若是使出「千斤墜」的身法,便可以在水底行走。

漸漸,她就敢睜開眼來,甚而使用武功的訣要在水裏行走,知道如何減少水的阻力,如何可以加快腳步。

隨着身形的移動,她走進了洞裏,也發現到河底似是一條斜坡,愈走愈高,水也愈淺。

終於,她把頭部從水裏伸了出來。

那白髮老婦一見老夫人從水裏現身而.出,臉上立即泛起憤怒之色。

她的心念一動,便待飛身撲出,將老夫人殺死。

這時,老夫人剛從水裏伸出頭來,還未能看清楚四周的情形,猝然遭到攻擊,很可能不到十招,便會被殺。

但那白髮老婦的目光掠過凌千羽面上,立刻又改變了主張。

她抱起了凌千羽,有似一隻狸貓樣,鑽進岩洞裏面。

這是一種純母性的心理,連雌性動物都會具備,當敵人來犯時,先把子女照顧妥當,遷移到安全的地方去避難。

除非不得已,絕不會以性命去相拼。

白髮老婦此刻就是這種心理,她認為凌千羽仍在睡眠之中,必須她的保護,她絕不能舍他而去,跟老夫人拼個死活。

是以她抱着凌千羽躲藏起來,是為了他的安全。

這些岩洞有似迷宮,一個接連一個,不知道裏面有多少歧路,有多寬闊。

那白髮老婦抱着凌千羽一口氣奔出了十多丈遠,見洞就鑽,見路就走,希望能避開老夫人的追緝。

誰知道她亂竄亂鑽,卻走到了一條死路,到了後來,前面的路愈來愈窄,洞愈來愈小,終於無法繼續前進。

她的心裏有些慌亂,想要轉身改一條路行走,因為洞窟太過狹窄,使得凌千羽的頭部撞到了洞壁。

凌千羽「啊」了一聲,那白髮老婦微微一愣,隨即大喜道:「寶寶,你醒了?」

等到他聽到白髮老婦的那句話后,他更加迷糊起來。

洞中幽暗,他一時不能適應,看不清周圍的情形,也看不見抱自己的人是誰。

不過他很快便已想到了自己原先是在哪兒。

他記得非常清楚,自己是跟那神秘的沈大爺交手,結果敗在對方手裏。

那麼,他如今處身黑暗裏,莫非是被人囚禁在水牢裏?

否則又怎會全身盡濕?

但是,既已被人囚禁,為何會又被人抱住?

凌千羽驚駭之下,略一查視全身,發現自己的真氣仍然暢通,功力雖未恢復,可以運用就是。

他霍地一個「肘捶」頂了出去,撞在那人胸前,腰桿一挺,躍了起來。

他這一下也許有點冒失,然而他並沒有錯!

因為他絕未料到昏迷后,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

他還以為自己是在沈大爺的水牢裏呢!

一肘撞出,凌千羽便發現抱着自己的那人,武功極高,甚而高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敢情他整個手肘被一股強大的暗勁彈了回來,震得肩膀幾乎脫臼。

他心中的那份驚駭,真是無法形容,怒喝道:「你是誰?」

話一出口,他的身一挺,頭部正好撞在洞岩上。

他弓住身子站立之後,這才發現自己處身之所,還沒有七尺高。

他無法思忖出這是個什麼所在,也沒有時間容他去思考。

因為他聽到了一個怪異的聲音,道:「我是你的媽媽……」

媽媽!

全世界任何一個人都有媽媽。

大多數的人,都一直幸福地生活在媽媽的身邊。

只有極少數的人,在一出生之後,便沒有見過媽媽的面孔,沒有機會叫媽媽!

凌千羽便是這極少數中的一個。

他沒有見過媽媽!

沒有叫過媽媽!

甚而連媽媽是誰?叫什麼名字?他都不知道。

在他的記憶里,「媽媽」這兩個字,是那樣的生疏,又是那樣的親切。

二十多年來,從沒一個人提起過他的媽媽。

更沒有人在他的面前,自稱媽媽!

所以,當他聽到這兩個字時,他心中的感觸,真是難以言表。

一剎之間,各種不同的滋味湧上心頭,使他不知要說什麼才好。

他凝聚目光,朝他身邊的那人望去,漸漸看到了白髮老婦的模樣。

他猶疑地道:「你是……」

白髮老婦伸出手來,撫着他的臉頰,親昵地叫道:「寶寶!」

寶寶?

凌千羽吃了一驚。

他曾被人稱呼過羽兒、凌兄、凌大哥、千羽、凌大俠、金劍客。

甚而有些女人稱他小狠心、小心肝、小白臉、小冤家、負心漢、情哥……

各種不同的稱呼,因着人、地、時的不同而改變。

然而他卻沒聽到過有人叫他寶寶。

這個稱呼該是自己的幼兒時母親叫喚所用的。

像他這麼大的人,誰若這樣稱呼他,他必然把對方看成瘋子。

可是他面對這個白髮老婦,卻沒有這種感覺。

他有的只是驚奇,萬分的驚奇。

他驚奇於這個老婦人的突然出現,驚奇於她的稱呼。

她是怎麼樣一個人?

她為何知道他便是她的兒子?

過去的二十多年裏,她在何處?

這些問題,凌千羽一時還沒獲得答案,立刻又發現她的腕上帶着鐵鏈,渾身一片濕濕。

他的情緒激動,理智卻還存在。

是以他一時之間,並沒有稱呼她,緩緩拉開了她的手,問道:「老太太,你老人家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的話剛一說完,那白髮老婦倏地伸出手來,掩住了他的嘴。

凌千羽看得很清楚,但她出手太快,以致他還沒想到要攔阻他,嘴巴已被封住。

他雙眉一皺,待要拉開她的手,已聽得有人呼叫道:「凌千羽,你在哪裏?」

話聲經過重重的岩洞,產生了陣陣的迴響,已跟原來的話聲不盡相同。

不過凌千羽對於老夫人的話聲熟悉無比,儘管她的聲音已經變了質,他仍然聽得清清楚楚。

他這時才明白那白髮老婦為何要把自己的嘴封住。

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不說話,輕輕地拉開了她的手。

那白髮老婦的手很細柔,跟她面貌上的老態完全不同,以致當凌千羽拿下她的手時,懷疑這又是老夫人的一個詭計。

假如老夫人要想從他身上探查出他的父親隱居之處,她很可能會派人化裝成老婦人,把他救出險境,取得他的信任。

凌千羽充分了解老夫人的詭計,任何事情,只要一牽涉到她在內,他一定提高警覺,嚴防自己落人她的陷阱。

他懷疑地望着那白髮老婦,一時沒看清楚她是否有經過易容之術,倒發現她的咽喉之處有一小洞。

那個傷痕一看便是新傷,但奇怪的是傷口沒有一絲血跡流出來。

從那傷口的情形看來,若是任何人負了這麼重的傷,必然當場死亡,至低限度也會倒地不起。

可是這位白髮老婦仍然好好的如同常人一般,彷彿她的肌肉能自動生長,轉移堵塞住傷口,不使血液從裏面流出!

四壁的回蕩聲還沒完全消失,凌千羽又聽到老夫人道:「凌千羽,她是瘋子,她的話,你千萬不能相信。」

瘋子?

凌千羽凝目望着面前的白髮老婦,覺得她這副模樣,真像一個瘋子。

不過他對老夫人說的話,都存有懷疑之心,絕不會就此認為這白髮老婦是個瘋子!

他根本就懷疑這白髮老婦的來歷,她也許是任何人所偽裝的,偽裝成他的母親來欺騙他,但絕不是一個瘋子。

因為瘋子是不懂得使用狡計的。

凌千羽的臉色沉重,一剎之間,想到了許多的問題。

四壁的「嗡嗡」迴響仍然縈留在耳邊,他又聽到老夫人道:「凌千羽,你千萬不能相信她,她不是你的母親,你的母親已經死了。」

不知是因洞壁回聲之故,還是其他的原因,凌千羽發現老夫人的聲音有些凄涼,似乎還帶點哀求的成分。

他心裏狐疑,不知老夫人為何會說他的母親已經死了。

在他的意念中,他是一直認為老夫人不知他來自何處,他父親隱居之處在哪裏。

老夫人若非忌憚着他的父母,為何兩次放過殺死他的機會。

她是誰?竟敢說他的母親已經死了。

意念才自腦海泛過,凌千羽只見那白髮老婦衣服無風自動,臉上泛起盛怒之色。

尤其是她的眼睛,清澈爍亮,在幽黑的洞窟里看來,有如兩顆寶石,分外地懾人心魄。

她咬着牙,自牙縫中擠出一句話:「賤人,你敢說我已經死了?我要殺了你。」

凌千羽見她想要衝出去的樣子,自然而然地惟恐受到老夫人的傷害,出手將她攔住,道:「你不要……」

那白髮老婦全身已經蓄足了功力,凌千羽在受傷的情形上,如何能夠攔得住她?

他身形一動,雙手還未觸及她的身軀,便發覺一股無形的暗勁涌了上來,使他立身不住,朝岩壁撞去。

幸而她沒有惡意,力道用得不大,所受的反彈力也不很強。

儘管如此,他的背部撞到洞壁,已把一大塊石壁撞脫,紛紛剝落掉地。

那白髮老婦惟恐凌千羽受傷,一把將他拉住,道:「寶寶,沒撞痛你吧?」

凌千羽道:「沒有,我……」

他的話聲被老夫人的吼叫打斷:「凌千羽,你快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話聲響亮,迴音極強,似乎老夫人就在他們的身邊一樣。

白髮老婦低聲道:「寶寶,別出去,她要害你。」

老夫人叫道:「凌千羽,你出來,我答應不傷害你,我……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白髮老婦惟恐凌千羽會出去,死命地抱住他,道:「寶寶,她是騙你的,她要害你,是我把你救出來……」

凌千羽道:「我知道。」

老夫人沒見到凌千羽回答,又大聲道:「凌千羽你快出來吧,如果你不能行動,只要叫一聲,我……」

話聲停頓了一下,只聽她繼續道:「我答應你解散失魂幫,只要你叫我一聲……」

老夫人的那句話,有似一個悶雷,震得凌千羽耳朵都在「嗡嗡」作響。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聽覺,還以為是洞壁的迴音,使他聽錯了。

但他分明聽到老夫人說,為了他可以解散失魂幫。

這可能嗎?

凌千羽自嘲地一笑,忖到:「她以為我只是個孩子,會毫無考慮地受她的騙!」

若說老夫人肯為了凌千羽而解散失魂幫,那麼狼也不會捕食小羊了。

老夫人處心積慮,暗地努力了多年,目的便是要達到征服武林,奴役武林的野心。

她豈會為了凌千羽而放棄了她十多年的努力的目標?

這種話就是叫一個小孩子,也不會相信的。

老夫人在黑暗裏摸索了半天,仍然沒有找到凌千羽藏身之所,也沒聽到他的迴音,更加焦急起來。

她大聲道:「凌千羽,你要相信我的話,我以前是不知道你便是凌雨蒼的兒子,這才對你發生誤會。」

白髮老婦低聲咒罵,道:「這個賤人,真是不要臉,就跟她以前一樣不要臉。」

凌千羽一愣,道:「老太太,你認得她?」

白髮老婦道:「我怎麼不認得?她是我的姐姐。」

凌千羽倏地想到了趙玉蓮告訴他的那些話。

趙玉蓮曾經對他說過.老夫人很可能是他的姨母。

這個消息是來自青后,青后是跟凌千羽的母親同門,消息絕不會有錯誤。

那麼如果老夫人確是他的姨母,自然這個白髮老婦便是他的母親了。

凌千羽一愣之際,又聽得白髮老婦道:「不過我早就不承認她是我的姐姐了。」

凌千羽問道:「為什麼?」

白髮老婦道:「她……」

她的話聲被四周傳來的迴音所掩蓋,那是老夫人在叫道:「凌千羽,你不是他的兒子,她在二十多年前已親手把她的兒子扼死了。」

話聲愈來愈遠,彷彿老夫人已到了他們的身邊,又突然隨風遠去。

顯然她又走到了一條歧道,進入另外一個洞窟里。

白髮老婦神情一呆,喃喃道:「我沒有,我沒有……」

她一把扣住凌千羽,道:「你是不是我的寶寶?」

凌千羽覺得她的手指跟鋼爪一樣,使得他的肌肉都有些疼痛。

他非常駭異於這白髮老婦的武功,覺得她的內勁之強,較之老夫人毫無遜色。

他深吸口氣,道:「老太太,你弄疼了我。」

白髮老婦一愣,眼眸射出懾人的鋒芒,沉聲道:「你是不是我的寶寶?」

凌千羽見她真的有些瘋癲,心裏不禁頗為同情,知道她必然有一段曲折的往事。

他緩聲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白髮老婦道:「你是我的兒子,你就是我的寶寶,她說過的……」

凌千羽問道:「誰說的?」

白髮老婦道:「她,就是那個賤人……」

凌千羽道:「她說過我是你的兒子?」

白髮老婦道:「以前我扼死的是她的兒子,是她的兒子,可是她一直騙我……」

她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彷彿有一個無形的魔影籠罩着她,一隻無形的魔爪扼着她的脖子。

她斷斷續續地道:「那天夜裏……我偷進丹房,她的孩子睡在那裏……我……我扼死了他……」

凌千羽見她的眸孔放大,滿臉怪異的神情,心知她是想起了多年以前的往事。

白髮老婦喘了兩口氣,繼續道:「我把小孩扼死,把她的兒子扼死了……後來卻找不到我的寶寶,我……我的寶寶被他們偷走了……」

凌千羽見她神智有些不清,忙問道:「老太太,你扼死的小孩是誰生的?」

白髮老婦突然怪笑道:「嘻,他們偷走了我的寶寶,反說我扼死了寶寶,不……」

她大聲嘶喊道:「不,我沒有扼死寶寶,我沒有扼死寶寶……」

她的全身似已虛脫,聲音沙啞,竟然哭了出來。

凌千羽見她又哭又笑,完全是發瘋的情形,心知她在以前所做的那件事,使她非常內疚。

或者就因為這樣,才導致她發瘋。

然而當年的情形,他並沒有親眼見到,也不知道她是否殺錯了自己的孩子。

不過無論如何,她當年是做錯了一件事。

因為她把仇恨放在小孩的身上,把一個無知的嬰兒扼死了。

所以她的心靈得不到安寧,而遭致精神失常,變成了一個瘋子。

凌千羽惟恐她的哭鬧聲會招致老夫人來到,如果老夫人在此,他將無法從白髮老婦那兒探聽出他所要知道的事。

他本身有判斷力,可以憑着許多既得的資料,判斷出他的母親到底是誰。

這個白髮老婦的武功雖然極高,但她此刻神智失常,若是老夫人來此,她絕難抵擋得了。

是以凌千羽一想及此,立刻低聲安慰她道:「是的,你沒有扼死寶寶。」

白髮老婦睜開淚眼望着他,道:「你說我……我沒有扼死寶寶?」

凌千羽是要使她安靜下來,一時也顧不得真相如何,頷首道:「我知道,你並沒有扼死寶寶!」

白髮老婦道:「我知道沒有,可是他們都說過……」

凌千羽道:「她們是誰?」

白髮老婦呆了一下,道:「那個賤人,還有劉心痕,還有……好多好多的人……」

凌千羽道:「她們是騙你的。」

白髮老婦拍手笑道:「嘻,她們在騙我,我沒有扼死寶寶……」

凌千羽見她的模樣,不禁暗暗唏噓起來,忖思:「事隔多年,她都如此,可見當年她聽到說扼死自己的兒子,該是何等的痛心……」

白髮老婦倏地停住了笑聲,道:「我的寶寶呢?我的兒子到哪裏去了?」

她瞪着凌千羽道:「是不是你偷去了?」

凌千羽道:「我怎麼會呢?」

白髮老婦緊緊地抓住他,道:「我認出來了,你是凌雨蒼,我們的凌大師兄……」

凌千羽正想提出這個問題,一聽此言,忙道:「你還記得凌雨蒼嗎?他是不是你的丈夫?」

「丈夫?」白髮老婦呵呵怪笑道:「我沒有丈夫,我從來都沒有丈夫……」

她搖晃着頭,聳動着肩,怪模怪樣地道:「我沒有丈夫會生孩子,你說好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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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空青石乳

凌千羽板着臉,沒有吭聲。

他又記起了趙玉蓮所說的那些話。

如果他的父母根本沒有結婚,便生下了他,他便是一個私生子。

雖然有人說過許多偉人都是私生子。

但是,私生子這個名詞,到底是很不光彩。

凌千羽一想起這個名詞,心裏便覺得像針刺著一樣。

他沉聲道:「不好笑。」

白髮老婦一愣,獃獃地望了他一會兒,突然垂首掩臉痛哭。

凌千羽也是一愣,想不到她會哭了出來。

他嘆了口氣,道:「你不要難過了,以前的事……」

白髮老婦停住了哭聲,凝目注視着他,道:「凌大哥,我知道我錯了,但是這都因為你,若不是你,我怎會……」

凌千羽知道她誤把自己當作父親了。

一提及父親當年的事,他心裏便是一痛,惟恐白髮老婦把事實的真相說出來,以致影響到他對父親的崇拜。

他忙道:「你不要再說下去了,好嗎?」

白髮老婦痴痴地望着他,彷彿他的臉上綉著花,連眼睛都沒眨動一下。

她看了一會兒,喃喃道:「這都是那個賤人,都是她害我……」

凌千羽知道她說的是誰,他略一沉吟,問道:「老太太,你叫什麼名字?」

白髮老婦倏然「呵」地一聲笑了出來。

白髮老婦道:「好多年了,你把我們姐妹都分不清楚,到現在還是一樣認不出來。你猜,我是哪一個?」

凌千羽這時才知道自己的母親跟姨母,當年是一對雙胞胎姐妹。

凌千羽忖思:「看來她的神智還沒清醒……」

凌千羽搖了搖頭,道:「我猜不出來。」

白髮老婦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你是喜歡那個賤人,你說!我有哪點不比她好?」

凌千羽見到她面上的神情,不禁倒吸—口涼氣。

但她很可能便是她的母親。

如果他的母親發了瘋,做出許多不合常理的事,凌千羽絕不致笑她的。

白髮老婦見他默然無語,也賭氣不說話。

洞裏寂靜了一會兒,連流水聲都能聽見。

凌千羽沉思一下,終於打破這份靜寂,道:「你是艾雯,對不對?」

據趙玉蓮告訴他的,他的母親叫艾翎,老夫人可能是艾雯。

他之所以這樣說,只是要她親口告訴他而已,並沒有什麼詭計在內。

白髮老婦臉上一喜,道:「你認得我了?」

凌千羽一愣,道:「你真是艾雯?」

白髮老婦道:「是呀!」

凌千羽臉色一變,一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這白髮老婦是艾雯,那麼老夫人便是艾翎了。

他的母親名叫艾翎,那麼老夫人豈不是他的母親?

這可能嗎?

可能的!

凌千羽霎時臉色灰白,如同被巨雷殛中。

老夫人竟會是他的母親?

他苦苦思念了二十多年的母親,竟會是那麼一個人?

這真是不堪想像,也難以令人相信。

凌千羽覺得自己好像沉人海底,全身遭到巨大的壓力,再也無法動彈一下。

可是很快的,一個意念浮上了他的腦海。

他忖到:「也許趙玉蓮弄錯了,艾翎和艾雯字音有些相同,或許我的母親是艾雯,她聽錯了,以為是艾翎……」

這是很可能的。並且可能性還很大。

看來凌千羽是寧願要這麼一個瘋子做母親,而不願要老夫人做他的母親。

沉思之中,凌千羽又聽得白髮老婦道:「我騙你的。」

凌千羽哦了聲,道:「你是艾翎?」

白髮老婦詭秘地一笑,道:「當然。」

凌千羽鬆了口氣,道:「那麼老夫人便是艾雯了?」

白髮老婦一陣茫然,道:「老夫人?誰是老夫人?」

凌千羽道:「就是剛才那個女人……」

白髮老婦道:「哦,你是說那個賤人?」

她的眼中又露出一股凶光,狠狠地盯着凌千羽,道:「你喜歡她,我總有一天要在她的臉上挖個疤!」

一線靈光從凌千羽的腦海閃過,他問道:「她的臉上有疤?」

「當然!」白髮老婦道:「她變成一個醜八怪了,我看你還喜不喜歡她!」

凌千羽恍然,忖到:「難怪老夫人一直以黑紗蒙面,原來她的臉上有疤。」

白髮老婦似乎墜人往事的回憶中,久久沒有作聲。

凌千羽仔細地思忖了一下,發現事情更加複雜了。

照白髮老婦的話看來,凌雨蒼是不喜歡她,所以她才要把老夫人臉上挖個疤痕。

但是當年凌雨蒼若是不喜歡她,後來又怎會跟她一起,生下了凌千羽呢?

凌千羽問道:「老太太,臉上有疤的是艾雯?還是艾翎?」

白髮老婦道:「當然是艾翎,艾翎永遠沒有艾雯漂亮。」

凌千羽聽她這麼一說,好像她便是艾雯,而老夫人則是艾翎了。

他苦笑了下,問道:「老太太,你到底是哪一個?艾雯?」

白髮老婦一愣,道:「老太太,你說我是老太太?」

她怪叫一聲,反手一揮,五指拂在凌千羽的胸前。

凌千羽已經受傷未愈,再加上毫無防備,如何能擋得白髮老婦這一拂之威?

她的五指一擊在凌千羽胸前,只聽「呵」地一聲,他的身軀已弓了起來,護身真氣全被擊破。

凌千羽退了兩步,撞在洞壁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正好噴在白髮老婦的臉上。

腥熱的鮮血灑滿了她的臉,把她的眼睛都蓋住了。

白髮老婦把頭一轉,一手擦臉,一手急抓而去。

她的五指伸得筆直,長長的指甲,就跟五支短劍一樣。

凌千羽若是被她抓中,胸前最少要多出五個小洞,非當場斃命不可。

所幸他一撞在洞壁,立即全身一軟,滑坐在地,那白髮老婦五指射出,只聽噗地一聲,沒入壁中。

凌千羽的胸口受震,受了重傷,神智並未完全失去。

他一見對方功力驚人,惟恐她會在神智不清的情形下,繼續出手。

在這洞窟里,他根本沒有閃避的地方,也根本無法閃避,只要對方出手,他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急中生智,大聲喊道:「我是你的寶寶,你不能出手……」

話未說完,由於一陣劇痛,他又昏了過去。

那白髮老婦把臉上的污血擦掉后,發現自己五指插在洞壁里,非常震怒。

不過她的神智不大清楚,反應稍慢,所以凌千羽那句話才能聽進她的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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