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鏡中花(六)

47.鏡中花(六)

談話間,兩人已來到了前廳。

劉子安方進屋,便見兩個人扶著一位中年婦人迎了上來。劉子安猜測此人便是柳子涵的母親,正欲下拜,便被婦人一把抱住,摟入懷中,「心肝兒肉」叫著大哭起來。

當下侍立之人無不下淚,柳少奶奶也哭個不停。

劉子安有些尷尬,道:「柳夫人,其實我不是你兒子,與他素不相識。」

「胡說,你要不是子涵,怎麼跟他長得一模一樣?」柳夫人笑罵道。

劉子安微微思索后,答道:「大概不管是誰,都會有那麼一兩個與他模樣相似的人,生活在世間的某處。從長相,到性格,都完全一致。對我來說,柳子涵大概就是這樣的存在。只是我恰好路過他所居住的地方而已。」

眾人聽了這話後面面相覷。

「母親,涵哥之前從山崖上摔下去,可能摔壞了腦子,有些事情不記得了。」柳少奶奶答道。

「你才摔壞了腦子呢。」劉子安對她的說法十分不滿。

然而,柳夫人對她的話彷彿頗為贊同,點了點頭道:「果兒說得對,回來了就好。人忘了,再認一遍就行了。」說罷,領著劉子安一一認起了眾人,「這是你大哥,這是你二哥,這是你二嫂,這是你四哥,這是你四嫂……」

一語未完,只聽門外有人洪聲道:「子涵回來了?快叫我瞧瞧!」

劉子安思忖道:「這家的人口倒跟自家有幾分相似。看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如此,這來者八成就是柳子涵的父親了。」

心下想時,只見一鬢髮微白的男子昂首闊步來到屋內。眾人忙起身接見。

柳夫人笑道:「這便是你父親了,還不快去親近親近。」

劉子安有些猶豫,心道自己這聲「爹」若是叫出來,可就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算了,若是不記得就別難為孩子了。」柳老爺攜著劉子安的手,仍送至原處坐下。

看著這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景象,劉子安怎麼也說不出自己不是柳子涵這樣的話了。

「子涵,怎麼不吃東西啊。果兒,去給你夫君布個菜。」柳夫人見劉子安看著滿桌的飯菜發愣,吩咐道。

「得嘞。涵哥要吃什麼,說出名兒來,我夾了喂你。」柳家少奶奶笑道。

「原來你叫果兒啊。」劉子安覺得吃頓飯知道了自己媳婦的名字也不錯……等等,那是柳子涵的媳婦,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劉子安掐了自己一下,讓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怎麼,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名字,難不成又要取笑我?」果兒佯怒道。

劉子安忙道:「不敢不敢,我就是想說,你名字挺好聽的。」

「好了,你們兩個小夫妻要鬧回屋鬧去。果兒,給子涵夾些鹿肉吧。」

果兒聞言,加了些鹿肉到劉子安碗中,笑道:「你嘗嘗,合不合口味。」

劉子安依言嘗了兩口,果然是他中意的味道。大概,那劉子安跟他的口味喜好也是一致的。

「涵哥,你跟大夥說說,這些日子你都去哪兒了?」吃過飯,果兒提議道。

「是啊,子涵你說說吧。跟著寶禾先生一定遊覽了不少名山大川吧?」

「哪兒啊,寶禾先生竟領著我往那窮鄉僻壤跑,路上還十有八‖九會迷路。」

劉子安酒足飯飽,也分不清這到底是在劉家還是在柳家。聽有人起鬨,便滔滔不絕地講起自己與先生這一路上的見聞。

「那你跟先生是怎麼認識的啊?」劉子安聽見有人如此問道。

「能怎麼認識的?還不是先生到家裡來把我帶出去的。」

「不對吧,你自打上次失蹤以來,中途就沒回過家啊。」

「我估計,大抵是子涵被水衝到了下游的村莊,被當地人救起。而寶禾先生又恰巧途經此地,禁不住子涵苦苦哀求,所以便帶著他上路了。」

「什麼啊,是他主動要帶上我的。」

「那人家帶你圖個什麼啊?」

「圖個……圖個……」劉子安也不知道寶禾先生帶他上路到底圖個什麼,「可能是為了路費吧。」

「路費總有會花完的時候吧,更何況這一年來你並沒有向家裡要過錢啊。」

「先生很會節約路費的,而且每次回來都能獲得一筆不菲的傭金。」

「說白了,人家自己也能賺錢,何苦帶著你這麼個拖累?」

「老四!」柳家大哥覺得老四說得有些過了。

「我是拖累?我……我好像還真是個拖累。」劉子安想了想,好像在旅程中自己的確沒給先生幫上過什麼忙,還經常給他惹麻煩。

一時間,屋內陷入了迷之沉默。

「夫人,點心做好了,要拿過來嗎?」雀兒問道。

「拿上來吧,都是些子涵往日愛吃的。」柳夫人道。

丫頭聽了,便去抬了兩張幾來,又端了兩個小捧盒。揭開看時,每個盒內兩樣。

這盒內是兩樣蒸食:一樣是蒸餃,一樣是奶黃包。

那盒內是兩樣炸物:一樣是炸春卷,一樣是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子。

「是什麼餡兒的?」劉子安問道。

丫頭們忙回:「是蝦肉的。」

劉子安笑道:「還別說,若是別的餡兒的我還不準吃呢。」

「就知道你喜歡這個。」

本著謙讓的原則,劉子安讓柳家父母先選。柳父只拿了奶黃包,劉母揀了個春卷,只嘗了一嘗,剩的半個,遞給丫頭了。

眾人也揀著愛吃的拿了一兩樣。

劉子安看那小面果兒玲瓏剔透,瞧著頗為喜人,便揀了一個祥雲圖案的,笑道:「在外頭倒是好久沒吃到過這樣精緻的吃食了,竟不忍下嘴。」

眾人都笑了。

柳母笑道:「你要喜歡,回頭我讓做點心的師傅天天在你院兒里候著,想吃了就讓他做。這個,你先趁熱吃了吧。」

跟著寶禾先生常年在外,劉子安已經習慣了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因此,雖然剛才晚飯吃了不少,但見那點心都做的小巧,不顯垛兒,每樣吃了些個,就去了半盤子。

「行了,行了。知道你愛吃,明兒個再給你做。大晚上的,積了食可不好。」柳夫人看劉子安一個接一個地吃,也沒個夠,暗暗心驚,不由得勸道。

「這不好久沒吃這種東西了嗎?不過話說回來,剛才倒真應該剩幾個給先生帶回去。」劉子安想到先生,暗惱自己粗心。

「凈說胡話,怎麼能給人家吃咱們的殘食。」柳父捋了捋鬍子道,「剛做好的時候就吩咐廚房盛出一份來給先生送過去了。」

「那就好。」劉子安的神色有些訕訕。

果兒不知想到了什麼,忍不住笑出聲來,眾人再三追問她才答道:「我就是笑,要按涵哥這記性,先生恐怕早就想把他甩開了。」

「這是為何?」劉子安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

「要是在路上,寶禾先生讓你去討口東西吃,說不定你就光把自己餵飽了,讓先生在那兒傻等著餓肚子。」

「這可是絕對沒有的。」劉子安發誓,他絕不是那麼不負責任的人,「先生每次都帶足了口糧,就算是去找吃的,也是我們兩人一起。」

「恐怕寶禾先生也是怕出現那種事情吧。」

「什麼嘛,明明是因為他總是迷路。」

眾人又聊了一會兒,便散去,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劉子安站在空無一人庭院里,舉目仰望著星空。

「我該怎麼辦?」他問,也不知問的是他自己還是別的什麼人。

四下無風,月亮亦未升起,周圍的一切都隱在一片濃密的黑影當中。

這時,不知哪裡跑來一隻狗,開始嗅他的腳。

還真是條喜歡偎人的狗呢,他心道,伸手搔著它的脖頸。

「小傢伙,你跟誰都這麼撒嬌賣乖嗎?」見它撒歡地極力搖著尾巴,劉子安低聲問道。話說回來,他以前倒是沒見過這種樣子的狗,還是藍眼睛的。

「它可不是跟誰都那樣親近的。對於初次見面的人,總會叫個不停。」

不知何時,果兒走到屋外,望著劉子安與那狗。

「可它見了我,不是沒叫嗎?」

「是啊。因為從它小時候起,你就對它疼愛無比。」

「這狗叫什麼?」

「你跟我說過,好像這種狗是外國品種,叫什麼……馬哈奇?反正就是什麼奇。」

「該不會是哈士奇吧?」

「對,就是哈士奇。」

劉子安摸著狗頭的手一頓,仔細打量了一下這隻狗。貌似品相還不錯,所以,阿寧說他是哈士奇實在誇他嘍?

「不過你嫌這名字太拗口了,所以給他起了個中國名字,叫二哈。」

「二哈……這名字真夠難聽的。」

「這不你說的嘛,賤名好養活。當初若不是我攔著,你還打算給阿堯起名叫大狗子呢。」

「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劉子安一邊低聲反駁著,一邊回味著「大狗子」這個名字,聽起來感覺挺不錯的啊。

二哈耷著舌頭,哈哈地喘著氣,臉上帶著與主人重逢后的喜悅神情。看來,就連它也將劉子安錯認為柳子涵了,沒有絲毫懷疑。

如此一來,劉子安不禁疑心起來,錯的人莫非真是自己?難道自己就是那個名叫柳子涵的男人,而之前和寶禾先生的旅行,僅僅是他個人的一場幻覺?

「好啦,進屋去吧。我把被子替你鋪好了。」

果兒攥住他的手,劉子安猶豫著要不要趕緊從此處逃走,去寶禾先生落宿的旅館會合,立刻出城去才好。

是否應該重新踏上旅程?寶禾先生曾跟那位采山菜的雜役打聽過,要想去往目的地,就必須途經西山。

西山……柳子涵正是在那裡被落石砸到,跌進河中淹死的。

「你怎麼了?」

「我不是你們所說的那個柳子涵,而是個隨寶禾先生一同旅行的人,名叫劉子安。」

果兒的臉隱在暗處,瞧不清楚。

「旅行就讓它到此為止不好嗎?就這麼決定吧。」

劉子安沒有回話。

果兒牽起他的手,向屋內走去。

家裡面飄蕩著一種親切熟悉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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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師尊總是迷路腫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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