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鏡中花(一)

42.鏡中花(一)

「子安,你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還在想阿寧的事嗎?」寶禾先生見劉子安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不由得開口問道。

「先生,雖然我的確很在意那件事,不過我現在最想知道的還是咱們現在到底在哪兒......」劉子安拖著沉重的步伐,有氣無力地說道。雖然重新回歸與寶禾先生的二人世界使他感到非常愉悅,但不可否認的是,只要跟有迷路症的寶禾先生在一起,就沒法有一趟正常的旅行。

左右茂密的樹木伸展著枝葉,蔭蔭如蓋,將小徑上方的天空遮蔽,連日光也被攔在了外面,但暑熱卻絲毫未曾消減。劉子安渾身汗如雨下,額頭的汗連擦都擦不及。沿途又時常遭遇成群的飛蟲,直往他眼睛、鼻子和嘴裡鑽。四下充溢著草木的氣味,聞著讓人頭疼。竹子做的水筒已空了許久。

「你這人真夠悲觀的啊。我一點都沒有感到不安,不就在山裡迷了路嘛。」寶禾先生走在前面說道。

「先生,我還是求求你稍微悲觀些吧!」

「你也太誇張了吧......再堅持一下,過不了多會兒,就能抵達村落了。」

「要是再到不了村落,我就要到閻王殿去報到了。」

按道理來說,二人過年之前就應該到家了。然而由於寶禾先生詭異的迷路症,第二個夏天都到了,二人卻還在回家的路上。

「先生!我眼前發黑!快要支持不住了!到底什麼時候能歇歇啊!」

「你最好別那麼大聲,會耗費氣力的。當然,你若是想早點見到閻王,那倒另當別論了......前面有水聲,咱們再走兩步,到水邊去休息。」

疲憊不堪。

劉子安與寶禾先生之後一直悶頭不語,順著水聲向前跋涉,忍著暑熱與喉嚨的乾渴,吃力挪動著腳步。一種緊張的氛圍瀰漫在兩人之間。

不過只要是結伴同行,吵架拌嘴什麼的,都屬於家常便飯,無論對方是誰。

劉子安覺得若論最激烈的一次爭吵,還要屬那起「毒蘑菇事件」。那次寶禾先生見路邊生著些紅色的蘑菇,便摘下一朵遞給他道:「嘗嘗看。」結果他剛一吃下就栽倒在地,好幾天都站不起身。用寶禾先生的話來講:「當時我就想,瞧那蘑菇似乎有毒。反正曹大夫上次說用過秘法之後,八十一天內絕不會死,不如先讓子安試試,若是他吃完沒事的話,我再嘗吧。」就這樣,在那段時間裡,劉子安淪為了寶禾先生的試毒工具。而在寶禾先生的筆記本里,也增加了十數頁關於毒菇的知識。

走在前方的寶禾先生站住了腳。

「就在這裡歇歇吧。」他道。

劉子安聽了這話如同得到赦令一般,也顧不得臟不臟,癱坐在地上,靠著樹,閉著眼睛大口喘著粗氣。

「喝口水吧。」寶禾先生打水回來,將盛滿水的水筒遞到劉子安面前。

劉子安微微睜開雙眼,只覺得頭漲得難受,全身沒有力氣,連抬手接過水筒都費勁。

寶禾先生見狀,蹲下身子,將水筒的邊緣靠近劉子安唇邊。

「多少喝口吧,這樣下去你會脫水的。」

劉子安聞言,只得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就著寶禾先生的手抿了兩口水。

「先生,你說我不會是要死了吧?」劉子安喝了幾口涼水,感覺神智比剛才清醒了不少,但還是昏昏沉沉的。

「哪會那麼容易死......」寶禾先生邊說邊把劉子安小心翼翼地放平,讓他的頭剛好枕在行囊之上,形成一個仰卧的姿勢,「要是有精力的話,自己把衣服解開。」

劉子安聽了這話微微一愣,不由得有些意馬心猿。然而他的臉因暑氣而變得通紅,寶禾先生一時竟也沒發現什麼異樣。

「呀,連解開衣服的力氣也沒有了嗎?」寶禾先生自溪邊回來見劉子安仍保持著自己離開時的姿勢,衣服也紋絲未動,不免有些詫異,「回頭到了下一個城鎮,一定得多備點藥物啊。」

寶禾先生一邊說,一邊動手解開劉子安的腰帶,敞開上衣,讓他的胸膛暴露在空氣當中。隨後,拿出剛剛在涼水中浸過的衣物,擦拭著劉子安裸露在外的皮膚。

劉子安被這突如其來的涼意激得一陣戰慄,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感覺好點了嗎?」寶禾先生見劉子安神情舒緩了不少,便將濕衣放在了一邊,伸出同樣帶些涼意的手,在劉子安身上遊走著。

「大椎......曲池......合谷......足三里......內關......」寶禾先生以單手拇指或雙手拇指順該穴經絡走向,由輕至重在這些穴位上掐壓和點按。

劉子安覺得自己的身體此刻彷彿變得格外敏感,每一處被寶禾先生碰過的地方都麻酥酥的,心裡也痒痒的,讓他忍不住顫抖。

「子安,你怎麼了?好像臉比剛才更紅了。」寶禾先生側頭看著劉子安,長長的頭髮落在他身上。

劉子安只覺腦子裡轟地打了個響雷,不敢再看寶禾先生,忙蜷起身子道:「沒事......我已經好多了。」

「真的嗎?」寶禾先生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劉子安。

「真......的......」劉子安簡直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事實上,他也的確這樣做了。

「你沒事打自己幹嘛啊?」

寶禾先生覺得劉子安的行為簡直莫名其妙。

「我要說剛才有隻蟲子落我臉上,你信嗎?」

「這有什麼不信的......到了下一個城鎮看來還要準備寫驅蟲的藥物......」

寶禾先生在心裡盤算著在下一個市鎮要購置的物資,一時間並沒有注意到劉子安痴漢一樣的目光。

劉子安也是奇怪,先生長得好看自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但不知為什麼,就是移不開眼。

「你看我幹嘛?」劉子安的目光存在感實在是太強烈,寶禾先生就算是想忽視它都難。

「先生那麼愛迷路,不好好看著萬一又走丟了怎麼辦?我可不想再遇到另一個阿寧,更不想再到強盜的山洞裡走上一遭。」

「哪有那麼容易迷路?」寶禾先生雖然承認自己有很嚴重的迷路症,但劉子安未免也說得太邪乎了。

「先生,你別忘了,你可是爬山都能走到海邊的人......區區迷路對你來說實在是太家常便飯了。」

「那只是意外!」

「那是對於旁人而言。如果是先生的話,那就算不上什麼稀奇的事了......話說回來,先生雖然看起來文弱,身體倒是出乎意料的強健呢。」

「出門在外,有個鐵打的身體是最基本的素質吧。」

「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啊......話說先生在遇到我之前都是一個人獨行的嗎?」

「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獨行,畢竟自己有這麼嚴重的迷路症,總不好意思殃及旁人......」

「先生連累我的次數難道還少嗎?!」

「這不是講遇到你之前的事嘛。後來,偶爾有幾次與人同行,感覺果然還是有同伴比較好,於是便開始四處尋找同行者。」

劉子安聞言點了點頭,道:「一個人的旅行,一定很寂寞吧。」

寶禾先生想了想答道:「其實還好,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認識不同的人,倒談不上寂寞......不過,若是獨身一人行走在這樣的荒山之中,總還是有些孤單的。」

「那一般這個時候你會怎麼做?」劉子安看上去對寶禾先生以往的旅行頗感興趣。

「能怎辦,抓緊時間趕路唄,期待著趕緊到下一座城鎮。」看著劉子安略微有些失望的表情,寶禾先生又補充道,「當然,若實在閑的無聊,倒也會吹樹葉解悶兒。」

「吹樹葉?怎麼個吹法?」劉子安以前倒從沒聽先生提起過這件事。

寶禾先生隨手摘了片樹葉,放在唇邊吹了起來。神奇的是,吹出來的聲音居然還有曲調。

劉子安覺得十分新奇有趣,便也在同一棵樹上摘了片樹葉。然而,不管他怎麼吹,卻總也吹不響。

「先生,你是怎麼弄的啊?」劉子安一邊擺弄著樹葉,一邊好奇地問道。然而,等了半晌也沒見寶禾先生回復。

「先生?」劉子安抬起頭,只見寶禾先生目不轉睛地盯著遠方的一點,眉目間顯出欣喜之色。

「喂——!」寶禾先生揮舞著雙手,向遠方叫喊。

劉子安這才發現,被濃綠樹叢覆蓋的前方山壁上,有一個藏青色的小點,是個全身穿藏青衣裳,背著竹簍的年長男子。

「救,救命啊——!」劉子安也學著寶禾先生揮舞起雙手。

那男人注意到了他們,也沖他們揮了揮手。

「怎麼啦——?」他問。

「我們迷路了——!」

彼此的對話化作回聲,消失在空中。

「你們等著——我這就過去——」男人向二人的方向走來,劉子安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在了地上。

或許男人居住的村莊就在這附近,能把我們帶過去也說不定。他心道。

「咱們也往他那邊去吧。」寶禾先生見男人的身影被茂密的樹蔭遮住,半晌都沒有再次出現,便打算迎著他走走。

「不行。先生不許亂動。」劉子安一把揪住他背上的行李袋,阻止了他。

「為什麼?」

「會迷路的。」

哪怕就是眼鼻子跟前的一丁點距離,只要寶禾先生走動,就會迷路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就算是自以為筆直地向那人走去,實際上也極有可能拐去別的方向。好不容易有了點希望,劉子安可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你就這麼信不過我?」寶禾先生露出一副很受傷的神情。

終於,那個藏青衣裳的男人撥開二人前方的樹叢,現出了身影。

最初,男人臉上掛著令人放心的表情,揮著手朝這邊走。緊接著,步伐卻越來越慢,最後在離他們有段距離的地方站了下來,眼睛瞪得老大,臉色變得煞白。

「你,你不是柳家小公子柳子涵嗎?!」

他叫了一聲,就雙膝杵地,雙手緊緊攥在一起。二人見他形容失色,樣子古怪,不禁對視了一眼。

「請問你怎麼了?」

寶禾先生向那人問道。可男人卻面露驚恐地一直瞪著劉子安。

「柳家小公子!你快升天成佛吧!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看來,這男人是把劉子安錯當成別的什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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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師尊總是迷路腫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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