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軒轅國、女子國

128.軒轅國、女子國

待濃霧散去之後,劉子安漸漸看清了周圍的景物。

周圍一片空曠,唯一的建築物就是面前這座刷著紅漆的財神廟。

劉子安左右四顧,連半個人影都沒看到。

「該不會是走散了吧?」他心道。

「先生——!朱老闆——!乙戌君——!」他試着呼喚同伴的名字。

然而,並沒有人回應。聲音隨着路過的清風飄散在了天地之間。

「先生我是知道的,八成是又迷路了。可這老狐狸和紅毛在哪兒?難不成和先生在一起?」

劉子安一邊思索著,一邊朝財神廟的方向走去。

不管怎樣,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總比露宿荒野要強得多。

夜色更加凄迷,今天是個陰天,空中連一絲星光都沒有,這座小小的財神廟就如洪荒的巨獸蹲伏在空曠的原野上,等待着新的獵物的到來。

海中有種魚,它們的身軀異常龐大,龐大到連它們自己都很難挪動,於是便整天躺在海底,只將口盡量地張大,便有無數的魚蝦隨着海流游入它們口中。它們只需在獵物進口之後,閉上嘴巴,吞咽下去,便可以供給自身的生存。

現在的財神廟,就如這海底大魚。

此時,它的巨口已然張開。

劉子安伸手去推廟門。在他的手觸及到廟門的瞬間,突然猶豫了一下,摘下自己的佩劍,用劍柄將廟門推開。那廟門發出一聲嘶啞的聲音,緩緩開啟。

神案上沒有香火,破舊乾癟的財神手中捧著泥土做的金元寶,滿面笑容地站在神案的背後。長久沒有香火的滋潤,這笑容看起來十分諂媚,彷彿在祈求着劉子安的施捨。

劉子安嘆了口氣。以前他和先生在旅行的時候,也曾在破廟裏借宿,那座廟破敗荒涼的程度與這裏不遑多讓。唯一的不同就是,那座廟裏除了神像之外還有一位年老的廟祝,對着每個到來的人絮絮叨叨地收著香火錢。

財神管着天下錢財,為什麼自己的神像卻像個窮鬼呢?劉子安抱手看着這尊神像,一時無語。

突然,他發現這財神的樣子有些奇怪,正要細看,就聽廟後傳來一陣淅淅嗦嗦的聲音,彷彿有什麼人向這邊走着。財神像的旁邊就是一扇小門,那門通向後面的院子,一般而言,廟祝都會住在後面的院子裏。

劉子安咳嗽一聲,提高了聲音道:「敢問閣下可是這裏的廟祝?」

沒有人回答,那淅淅碎碎的聲音依舊響個不停。

那人可能是聽到了劉子安的聲音,停了停,而後拖着身子向這邊走着,走了很久,卻依舊沒有走到門前。

劉子安心下奇怪,正要再問,突然「吱呀」一聲響,那扇小門被猛力推了開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門中,默無聲息地看着劉子安。他滿頭亂髮,鬍鬚髒亂,幾乎看不清臉面,藉著微弱的夜色,隱約能看到他身上那骯髒邋遢之極的道袍。劉子安又提高了嗓音,問道:「閣下可是廟祝?」

那人卻一聲不響,只是靜靜地看着劉子安。被粗暴推開的小門不住吱呀作響,來回扇動着,一下一下撞在他身上。那人如同不覺。

劉子安奇怪地盯着他,他突然感到一絲訝異,那人的道袍是反穿的。

反穿的意思,就是本來應該在前面的前襟,被他穿到了後面;而本來應該在後面的袍背,被他穿到了前面。那袍子又肥又闊,那人雖然身形高大,這樣穿起來,也頗覺古怪。

那人喉中發出一陣沙啞的聲音,腰一折,用一種極為怪異的姿勢向後彎了下去。劉子安霎時之間汗毛森豎,因為他看清了,那人並不是反穿了衣服,而根本就是脊背在前、胸膛在後!他整個人被一種奇異的力量折了過來,一顆頭折到了脊背後,卻不知如何依舊活着。他這時只如平常人一樣彎了下腰,但整個人已經彎成了種奇怪的弧形!

更為駭異的是他如同不覺一般,兩隻手跟着彎了過來,在脊背上捶了幾下。他的力氣用的略為大了一點,盯着劉子安的兩顆眼珠受了振蕩,突然落到了地上!

紅白色的眼珠落到地上,滴溜溜的亂轉,一股血腥的氣息,就在周圍瀰漫開來。

劉子安頭皮發炸,突然就見那尊財神像的眼睛倏地睜了開來!

他忍不住心頭一陣驚駭,急速後退。就在此時,他身後那漆黑的牆壁上悄沒聲地伸出一根極其尖細的黑刺來,極輕微地在他身上扎了一下。

劉子安卻如受雷擊,身子迅速變得僵硬起來。一股綠氣從針孔處迅速蔓延開,眨眼之間,已經侵蝕了他全身。劉子安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陣搖晃,轟然倒地!

他的身子摔到地面上時,竟然發出一陣石頭交擊的聲響。

那穿着道袍的人兩顆烏黑的眼眶直愣愣地盯着劉子安的身子,一動不動。

劉子安拚命掙扎着想保持最後一絲清醒,但他的神智越來越混亂,終於,詭秘的綠色將整個視野包圍,失去了世間的光和暗。那綠色越來越濃,最後漸漸化作一團深沉的黑暗,將他吞沒。

一直到此刻,劉子安依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劉子安與**遭遇不測的同時,皚皚的濃霧中慢慢地顯出了一個人影,緩慢,但卻堅定無比地向著財神廟走來。

他的步子邁得很慢,但卻有種不舍不休之意,似乎一旦邁出去之後,就再也不會收回。他的目光並沒有望着前方,只因他知道自己的目標就在前面。他從不會走錯,這次也一樣。

財神廟依舊孤獨地蹲踞在那裏,將一身的夜色抖落在黑暗中。歲月侵蝕讓他一身荒涼,但它卻從沒有在意過,默默地從天地初開,一直等候着這過往的旅人,直到天長地久。

乙戌君緩緩走到門前,緩緩推開門,緩緩走了進去。

他做什麼事都這麼有條不紊而又小心謹慎。因為他知道他只有一條命,但想要他這條命的人卻很多。若不是他如此小心,他早就死了三十次了。

財神廟中黑黝黝的,什麼也看不見。

夜色已沉。乙戌君晃亮了火摺子,破敗的景象立即映入了他的眼帘。

財神手中的金元寶就如它的笑容一樣,虛假得從來不會引人注意。同樣敝敗的神案上矇著厚厚的一層灰塵,上面的供碗已經殘缺不全,每個破碗中都裝了半碗的塵土。供碗旁邊,是半截塵跡斑駁的蠟燭,插在滿是銅銹的燭台上。乙戌君小心地將那半截蠟燭拔下來,仔細地看了看,搖了搖頭,放在神案上,從懷中掏出半截蠟燭,重新插在燭台上,用火摺子點燃。

那燭台長久沒人使用,上面的銅銹幾乎生了一指多厚。乙戌君插上去的蠟燭並不長,因為他窮。一個一心想要復國的君主,怎麼會願意在這些小事上浪費銀錢?

乙戌君打了個響指,一小撮火焰便出現在了他的指尖之上,他用這火點燃了蠟燭。

蠟燭的光芒熒熒如豆,照在他身上。乙戌君一動不動地立着。他在等,找不到同伴時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個顯眼的地方靜靜的等。

他的夥伴都不瞎,也不傻,發現他不見了肯定會來找,看到這紅屋子也肯定會進來。

乙戌君有的是耐心,他甚至連姿勢都沒變,就在這小小的財神廟中等了一個半時辰。

沒有人來。

夜晚的寂靜彷彿不可侵犯,連蟲聲都聞聽不到。唯一動的,便是那搖曳的燭火。但過了這麼長時間,那燭火也漸漸黯淡下去,燭油長長地落下來,蠟燭已燒到了盡頭。

等到燭花爆到最後一顆時,乙戌君磐石般的身形才動了動,他從懷中摸出另一支蠟燭,向燭火上湊了過去。

就在這時,他突然見到神案上供著的財神像嘴角慢慢挑動,組成了一個極為揶揄的笑容。乙戌君心中一震,拿着蠟燭的手頓在空中,再也伸不出去。

那財神像無聲地笑着,越笑越是歡暢。從那緊緊眯起的眼縫中,射出兩道並不屬於人間的寒芒,定定地罩在乙戌君身上。乙戌君雖素來不相信鬼神,卻也不由得心中一震,拿着蠟燭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插在燭台上的蠟燭終於盡完了它的職責,隨着最後一條長長的蠟淚淌下,搖曳的燭火漸漸昏暗,越來越淡了下去。但另一股詭異的火焰卻隨之衝起,碧森森地映着乙戌君的鬚眉。乙戌君駭然轉頭,就見層層裹滿了鐵鏽的燭台,竟然接續著那短命的蠟燭,燃燒了起來!那火焰碧綠無比,直直地上沖著,從門縫中刮進來的寒風竟然不能將它吹偏分毫!

乙戌君心中驚駭無比,他張口欲呼,卻突然發覺自己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他用力抓着自己的喉嚨,竭力想呼喊,卻連一絲聲音都沒有。巨大的寂靜猶如夢魘般將他完全覆蓋住,然後凌空壓下。

乙戌君只覺自己的思維被這夢魘壓得一絲絲抽離了身體,他的神智也隨着模糊。

只是無端地,那財神像的笑容卻越來越清晰,最後定格為他唯一能看到的東西。乙戌君的雙目張得大大的,死死盯着財神像的嘴角,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動了。財神像也盯住他,四隻沒有生機的眼睛互相對視,一邊是毫無憐憫的神明,一邊毫無知覺的死人。

燭台燒起的碧光越來越濃,碧光中隱隱透出一股香味,在小小的財神廟中漸漸散溢而開。彷彿西天如來講經到了妙處時,天雨曼荼羅的香氣。只是卻再無人能夠聞到了!

一片黑暗。

彷彿太陽淪落,明月崩毀,一切星辰全部沉入深海,這個世界上再無半點光芒,只有這深沉的,宛如嘆息一般的黑暗,將這世間的一切緊緊包裹着。

突然,一點綠光跳動,卻是一盞小小的油燈燃了起來。

燈光躍然,照着那紋飾精美的燈盞。盞裏面的油清亮明澈,一點渣滓也沒有。

乍看上去,這燈盞和燈油都彷彿天外仙人所用。

然而奇怪的是,這燈發出來的不是常見的黃色暖光,而是詭異的綠色,看着頗為瘮人。

原來那浸在油中的燈芯,不是尋常的棉麻,而是一截綠油油的植物。

它有根,扎在油中;有莖,不過手掌長短;有葉,在莖的末端生長著小小的四片;有花,也是綠色的,絲絲縷縷,這火焰便燒在花瓣上——碧綠的花,碧綠的火焰。

一盞燈亮起,緊接着又是一盞。

一盞燈就是一株花,瞬間照亮了沉沉的夜色,一直開得遍地都是這油中奇花。

碧綠的燈光照着三座石像,每一座臉上都是驚懼、困惑的表情。

準確來說,這三座石像並不是石像,而是被變成石頭的劉子安、**和乙戌君。

劉子安是第一個醒的,他醒來時只覺得四周悶得很。他想伸伸懶腰,然而卻發現自己的胳膊好像不受控制一樣,完全抬不起來。

不光是胳膊,手、腳、腿、脖子......身體的其他部位也都動不了了。

劉子安有些慌了,想要大叫,卻發現自己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原來他的舌頭也動不了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劉子安在心裏暗自琢磨。

知道了自己動不了之後,他反而冷靜下來了。

霧......破廟......怪人......

劉子安梳理著自己的思緒,然而卻一點線索都沒抓到。

他想不明白自己初來乍到的,又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怎麼會被暗算?

「或許這裏的人比較排外吧......」劉子安自我安慰道。

此刻他雖然有點害怕,但並不慌亂,因為他知道其他人發現他不見了,肯定會來救他的。

乙戌君和**醒來時也是這麼想的。

由於腦袋不能轉動,他們彼此並看不見對方,所以當然認為只有自己被抓了。

忽然,四周忽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有人來了!

三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瞪大雙眼,想看看抓他們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終於,來者現身了,只見他們無一不身着華袍,體態莊嚴,恍若神明一般。待走近些,劉子安他們才發現,這些人原來都是人身蛇尾!

「聽說女媧、伏羲就是人身蛇尾,莫非這幫傢伙是他們的族人?」劉子安心中暗道。

與此同時,那些人身蛇尾的傢伙也在打量着他們。

「這三個人的尾巴居然不見了!」

「真可憐,被變成了石像......他們發現自己尾巴不見了一定嚇壞了......」

「這三個人會不會不是咱們軒轅國的?」

「怎麼可能?自從發生異變之後,咱們明明把所有通向外界的路都堵住了,出不去也進不來。」

那些人一直在周圍竊竊私語,劉子安聽了半天才知道,原來這些傢伙是把他們當成是失去尾巴的族人了。

「軒轅國?是我們找的那個軒轅國嗎?」如果可以開口的話,劉子安真想問上一問,「還有三個人是什麼情況?其他兩個是先生他們嗎?難道有誰不見了嗎?」

正當劉子安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四周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自覺讓出了一條路。

來者是兩個女人,一個手裏捧著觛,一個手裏捧著俎,具是蛇尾人身。

「是女祭、女戚兩位大人。」有人輕聲道,「看來他們有救了。」

劉子安不知道女祭、女戚是什麼人,但是他卻聽懂了後半句。

「這兩個女人能救我們?」劉子安有些不信。

不過,此刻作為石像的他並沒有表達權。

女祭和女戚二人圍着這三座「外來者」的石像轉了幾圈,心下驚疑不定。

她們察覺這三個傢伙並不是軒轅國的人,甚至不來自於她們已知的任何一個國家。然而這三個人身上卻帶有上古大神的氣息,讓她們不敢輕舉妄動。

女祭、女戚交換了一下眼神,並沒有當場對劉子安他們做什麼,而是把他們搬回了神殿。

到了神殿,三人便由先前的背靠背變成了面對面。

此刻,他們終於看清了彼此的面容。

如果不是不能動的話,恐怕他們早就笑成了一團。

一向以面癱表情示人的乙戌君,此刻雙眼圓睜,一副飽受驚嚇的樣子,看上去活像個蜥蜴。

**則由於當時是斜著身子倒下的,所以臉癟了一半,好像壓在什麼東西上面一樣,瞧著頗為滑稽。

不過,與劉子安的樣子比起來,他們倆就都不算是奇怪了。

可能是被嚇了一跳的緣故,劉子安看上去不管是動作還是表情都十分滑稽可笑。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睜,一根眉毛高一根眉毛低,手腳也擺出十分不自然的姿勢。

「如果不是現在這種狀態的話,這小子肯定撐不了多久。」**心道。

雖然處在現在這種境地,但他的心情依舊很好。

他本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他沒死,這就相當於撿了一條命。

天底下還有什麼比撿了一條命更值得人興奮的事情嗎?

有!

因為不久之後女祭和女戚就設法把他們從石像變回了活生生的人。

「其實做個石頭也挺好的。」**活動了一下筋骨,笑道,「不用動,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做。」

「那你繼續去做你的石頭啊。」劉子安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

女祭和女戚見他們已經基本上恢復了正常,相互點了點頭。

「諸位,我們有些事情想問你們一下,不知可否方便。」女祭道。

「救命恩人都發話了,當然什麼時候都方便了。」**搶著答道。

劉子安和乙戌君也跟着點了點頭。

「諸位是從哪兒來?」女祭問道,女戚在旁邊做筆錄。

「從羽民國來。」**答道,「不過我們本身是從大陸來的。」

「你們是怎麼到軒轅國來的,羽民國離軒轅國的距離並不近。」

「羽民國地下有數條巨蛇,擾得當地人苦不堪言。聽說那蛇是貴國的護國獸,不敢私自處理,所以前來商議。」**頓了頓,又道,「而此次我們也是順着那巨蛇的洞穴找過來的。」

「巨蛇?」

女祭和女戚有些詫異,雖然軒轅國的人均是人身蛇尾,但從未以巨蛇做過護國獸。更沒有把護國獸派遣到別人的領土上去。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見女祭、女戚神色有些奇怪,問道。

「軒轅國的護國獸......並不是蛇。」女祭遲疑了一下,答道。

**等人吃了一驚。

難不成長久以來羽民國的人都誤會了?

「那什麼國家的守護獸是蛇?」

「守護獸是蛇的國家有很多,但離得最近的還是巫咸國。」

「巫咸國?」

**三人面面相覷,他們都沒聽說過這個國家。

「巫咸國是巫師們來往於天地之間的地方。」女祭解釋道。

她本以為**三人是巫師,常來往與天地之間,身上才會沾染上古大神的氣息。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連巫咸國都不知道......難不成他們是在說謊?亦或者還有其他可能?

「對了,你們可否還有其他同伴?」女祭問道。

劉子安聞言眼前一亮。

難不成她知道先生的下落?!

「有的,還有一個長發旅人也是我們的同伴。」劉子安搶答道。

女祭、女戚心下瞭然,點了點頭。

「你們可曾見過他?」劉子安見這兩個人只顧著點頭,半句話不說,心下有些焦急了。

「不曾。不過如果你們要去找同伴的話,我們倒是可以給你們指條路。」女戚道。

「什麼路?」

「去巫咸國的路。」女戚道,「先前你們中的就是巫咸國的巫術,但他們只是把你們變成了石像,並沒有殺了你們,也沒有把你們帶走,說明你們並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那他們找人要做什麼?」劉子安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一隻大手攥著,幾乎喘不上氣來。

「不清楚。」女戚搖了搖頭,「我們雖然曾到巫咸國學藝,但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不過我聽說他們最近好像打算開天門,把虛無世界跟凡塵打通。」女祭接着道,而後冷笑一聲,「真是痴人說夢!」

「虛無世界......」劉子安喃喃道。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這四個字他心裏就是一陣悸動,彷彿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女祭不知道劉子安的想法,見他念叨著那四個字,以為他不明白其中的含義,於是解釋道:「虛無世界是一個傳說中的世界,據說上古大神都居住在那裏。不過,這些都是傳言,畢竟到那裏去的人沒有一個回來過。」

劉子安點了點頭。

雖然他也不太清楚虛無世界的情況,可心裏有一個聲音再告訴他,虛無世界就是那樣的。

「怎麼去巫咸國?」乙戌君忽然開口問道。

他雖然一直想要寶禾先生死,也親手殺死過他無數回,但他決不想對方死在別人手上。

「軒轅國往南是女子國,女子國再往南就是巫咸國了。」女祭道,「不過女子國素來只准女子通行,你們要過去的話,恐怕要多費些周折。」

「為何只准女子通行?」劉子安有些費解,「難不成他們國家沒有男人?」

女祭、女戚聞言羞紅了臉,咯咯笑道:「你說對了,她們國家還真沒有男人!」

三個男人要從一個沒有男人的國家中間穿過去,其難度可想而知。

不過,別說前面是女兒國,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們也得硬著頭皮上。

因為在另一端的巫咸國,寶禾先生或許正等着他們去營救。

時光匆匆,不過半個月的工夫,他們就到了女子國外。

夜已深。

「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行路的旅客們,當然早已睡了。

劉子安坐在院子裏靜靜地欣賞著夜色,月已將圓,繁星滿天,夜色實在很美,他心裏彷彿有了點詩意。

「如果先生在的話,肯定能說出很美的句子吧。」劉子安幽幽嘆了口氣,心道。

每次他想先生的時候,都會出來看看月亮,因為他知道,先生也一定在看月亮。

「作為一個旅人,會看天象是最基本的。」先生總是這麼說。

可是啊,他卻從來沒有學會過......大概只有像寶禾先生那樣的人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旅人吧。

劉子安苦笑着搖了搖頭。

不過等他走回他那間客房外的院子裏時,那點傷感便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房裏有燈。

他出來的時候,明明已將燈燭吹滅,這種事他是絕不會疏忽的。

是誰點燃了他房裏的燈?

三更半夜,誰會到他房裏去?

難道是先生回來了?!

他的腳步沒有停,而且還故意讓房裏的人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所以他也立刻聽到房裏有人說:「三更半夜,你跑到哪裏去了?」

這不是寶禾先生的聲音。

劉子安有些失落,不過他很快就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

但他實在想不到這個人會來的。

之前因為快到女子國了,所以劉子安他們早早便換上了女裝。不得不說,雖然他們自己不大習慣,但扮上之後倒也不算難看。

他們對外宣稱是姐妹三人。**是八面玲瓏的大姐,乙戌君是高冷少言的二姐,劉子安是膽小害羞的三妹。

這一路上,由於在外人看來他們是姐妹三人同行,難免會多照顧一些,這在他屋裏的這個名叫阿聯的傢伙就是在路上認識的。

然而,這人不是一直對他「二姐」情有獨鍾嗎?怎麼跑過來找他了?

可是她偏偏來了,偏偏就在劉子安的房裏。

看見劉子安走進來,她就開始搖頭,嘆氣,道:「三更半夜,一個大姑娘還要到外面去亂跑,難道不怕別人□□你?」

說出「□□」這兩個字,她的臉居然沒有紅,她自己實在很得意。

她的臉皮,實在厚了不少,也老了不少。

只可惜她別的地方還是很嫩,非但還是認為別人看不出她女扮男裝,也看不出別人是男是女?

她一心認為劉子安是個大姑娘。

劉子安笑了。

他的笑容羞澀中還帶着三分英氣,這是他特地練的。

也正是這種笑容讓人很難不相信他確實就是個大姑娘。

阿聯又嘆了口氣,道:「幸好你總算太太平平的回來了,否則真要把人活活的急死。」

「誰會急死?」劉子安輕聲道。

阿聯指著自己的鼻子道:「當然是我。」

劉子安嫣然道:「你急什麼?」

「我怎麼會不急?難道你真的看不出我對你有多麼關心?」阿聯笑道。

劉子安的臉居然好像有點紅了,其實卻已經快要笑破肚子。

——這丫頭居然想用美男計,來勾引我這個「良家婦女」。

劉子安忍住笑,低着頭問道:「你有沒有看見我姐姐?」

阿聯立刻搖頭,道:「我根本沒有找她們,我是特意來看你的。」

劉子安頭垂得更低,道:「看我?我有什麼好看?」

「我也不知道你什麼好看,我就是忍不住想要來看看你,簡直想得要命。」阿聯的個子沒有劉子安高,但她還是踮起腳尖,趴在劉子安耳側,吹了口氣,說道。

劉子安越害羞,她的話就說得越露骨,膽子也越來越大。

她居然拉住了劉子安的手。

——既然大家都是女人,拉拉手又有什麼關係?

阿聯當然不在乎。

劉子安當然更不在乎。

雖然他還不知道這丫頭心裏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可是不管她想幹什麼,他都不在乎。

反正吃虧的絕不是他。

就算她只不過是想來逗逗這個容易害羞的姑娘,這回也要倒霉了。

看見劉子安「害羞」的樣子,阿聯心中也是一盪,心想:這姑娘雖然生得高大,但性子倒是出奇的討人喜歡。

「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阿聯握著劉子安的手,捏了捏,道。

「三更半夜的,為什麼還要出去?」

「你姐姐就住在隔壁,我不想讓她知道我來了!」

「為什麼?」

「我怕她不放你走。」

劉子安已經開始明白了。

原來這丫頭是想來個化整為零,逐個擊破。

劉子安心裏雖然好笑,臉上卻作出了很生氣的樣子,說道:「我只不過是她的妹妹而已,她根本就管不着我,憑什麼不讓我走?」

阿聯笑得很愉快,道:「其實我也知道你不會聽她的。」

劉子安道:「你怎麼知道?」

阿聯笑道:「像你這個年紀的姑娘,心就像一隻自由的小鳥,沒有人能圈得住。」

劉子安的臉更紅了。

「你跟不跟我出去?」阿聯又問道。

劉子安紅著臉搖頭,道:「我怕。」

「你怕什麼?」

「怕別人□□我。」

「有我在你旁邊,你還怕什麼?」

「我就是怕你。」

阿聯又笑了。

她忽然「發現」這個看起來羞人答答的大姑娘,實在是個狐狸精。

她簡直要被這隻小狐狸給迷死了!

雖然女子國一直女風盛行,但想找個好姑娘也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最開始的時候她看上的是「二姐」,覺得「她」身上有一種別的女子所沒有的英氣。然而,不管她怎麼示好,「二姐」就是好像看不見一般,讓她着實氣悶。

就在這時,「三妹」走進了她的視線。

雖說容貌算不上是極好的,但性子卻十分招人喜歡。而且,或許是家族遺傳,明明動不動就臉紅,但眉目間卻如同「她二姐」那般帶着幾絲英氣,讓她喜歡的不得了。

軟綿綿的夜晚,軟綿綿的風,劉子安軟綿綿的倚在她身上,好像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阿聯索性把這個大姑娘摟住,摟得緊緊的,甚至已經可以感覺到這個大姑娘的心跳。

她自己的心好像也在跳。

大姑娘好像在推她,卻沒有真的用力推。

「你要帶我到哪裏去?」

「到一個好地方去。」

「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個好地方。」

「為什麼?」

「因為你不是好人。」

阿聯自己也不能不承認,自己實在不能算是個好人。

她的行為簡直就像是個惡棍。

但是這個地方卻實在是個好地方——那種只有惡棍才會帶女孩子去的地方。

地上綠草如茵,就像是一張床,四面濃密的木葉和鮮花,剛好能擋住外面的視線,空氣中充滿了醉人的花香。

一個女孩子,如果肯跟男人到這種地方來,通常就表示她已準備放棄抵抗。

阿聯自己也很得意:「你憑良心講,這地方怎麼樣?」

劉子安紅著臉道:「只有你這種壞人,才會找到這種地方。」

阿聯笑道:「就連我這種人,也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劉子安道:「你是不是早就計劃好,要把我帶到這裏來?」

阿聯並不否認。

這次她的確早已有了計劃,連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她都已計劃好了。

她忽然把劉子安拉了過來,在這個冒牌的大姑娘嘴角親了一下。

劉子安整個人都軟了。

她整個人都倒在這個冒牌的惡棍懷裏,於是兩個人就一起倒了下去,倒在床一樣的草地上。

如果說阿聯一點都不緊張,那也是假的。

她雖然嘴上花,但摟摟抱抱還是第一次。

她的呼吸也已有點急促,臉也開始發燙,這個冒牌的大姑娘吃吃的笑着坐起身來。

阿聯臉色通紅,有些惱羞成怒,她覺得劉子安是在笑話她。

她忽然出手,使出她最後一點力氣,扣住了劉子安臂關節的穴道。

這次劉子安真的不能動了,吃驚的看着她,道:「你這是幹什麼?」

阿聯的心還在跳,她還在喘著粗氣。

劉子安垂眼道:「難道你真的想□□我?」

他好像真的受了委屈的樣子,好像隨時都要哭出來了。

阿聯一看到他紅紅的眼眶,心都要化了,柔聲道:「你放心,我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還不是你想要怎樣就怎樣。」劉子安小聲道,語氣頗為委屈。

說真的,他現在簡直都要佩服死自己的演技了。

阿聯有些手足無措,好在她還記得自己的使命,咳了一聲,板着臉道:「那個,前面就要到女子國了,你也知道,像這種名字奇怪的國家規矩也自然會多一些。」

「你要怎麼樣?」劉子安問道,心想,這丫頭總算說到重點上了。

先前在來的路上他們就聽說,每年都會有人扮成女子試圖混入女子國,女王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發生,常會派特使混在人群之中,觀察是否有這種「冒牌貨」。

阿聯道:「我要搜搜你。」

「好,你搜吧,我全身上下都讓你搜。」

劉子安紅著臉,咬着嘴唇,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樣子。

如果阿聯真的是個男人,如果她的膽子大些,真的把他「全身上下」都搜一搜,就會發現這個大姑娘是冒牌的了。

只可惜阿聯的膽子既不夠大,也沒有存心揩油的意思。

因為怕惹哭對方,劉子安身上的「要害」,她連碰都不敢去碰。

所以她什麼都沒搜出來。

劉子安咬着嘴唇,狠狠的盯着她,道:「你搜完了沒有?」

「嗯。」阿聯悶聲應道,暗恨自己唐突了佳人。

「嗯是什麼意思?」劉子安不滿道。

其實他也知道,「嗯」的意思,就是覺得有點抱歉的意思。

因為,她的確什麼都沒搜出來。

劉子安冷笑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是真的想搜我,你只不過……只不過想乘機欺負我,找個藉口來占我的便宜。」

說着說着,他的眼淚好像已經要流了出來。

阿聯忽然笑了。

「佔了別人的便宜就笑,虧你還好意思笑得出。」劉子安紅著臉啐了她一口。

「你真的以為我佔了你的便宜?」阿聯笑嘻嘻道。

「難道你沒有?」劉子安反問。

「我也是個女人,我怎能占你的便宜?」阿聯知道,在其他國家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間即使不在一起,也時常會有些親密的舉動,所以她才拿這個當借口。

至於進了女子國......那就另說了。

劉子安吃驚的看着她,好像這個「秘密」真的讓他吃了一驚。

阿聯笑道:「我常常喜歡扮成男人,也難怪你看不出。」

劉子安忽然用力搖頭,道:「我不信,你打死我,我也不信。」

阿聯笑得更愉快,更得意。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易容改扮的技術實在很高明。

她帶着笑問:「你要怎麼才相信?要不要摸摸看?」

說着,她甚至不等劉子安說話就抓着他的手去摸。

劉子安笑了。

阿聯紅著臉,放開他的手,道:「現在你還生不生氣?」

劉子安笑道:「不生氣了。」

真是太好了!

阿聯沉浸在佳人原諒了她的唐突之舉的幸福中不能自拔,完全沒有注意到「佳人」古怪的神色。

劉子安趁她分神,閃電般地出手,捏住了她手臂關節處的穴道,笑嘻嘻的說道:「你是個冒牌的男人,我正好也是個冒牌的女人,咱們半斤八兩,我有什麼資格生氣?」

阿聯叫了起來:「難道你是個男的?」

劉子安笑道:「不光我是男的,我的『姐姐們』也都是男的。」

阿聯幾乎要暈過去了。

這個大姑娘居然是個男人?!

她居然連着喜歡的兩個人都是男人?!

剛才她居然還抓住這個男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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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師尊總是迷路腫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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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軒轅國、女子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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