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柳暗花明

16.柳暗花明

晚七點之後,半島酒店停車場,名車漸滿,男士們穿考究西裝,鋥亮皮鞋,女士們穿新款靚裙,化精緻妝容。

各色家族無一不到場,本埠豪門吸血鬼的盛宴。

唐旭德將寶馬歪扭停進車位,朝又生抱歉笑,「我不大會開車。」

話畢,下車為又生開門,斜半身將胳膊肘遞給她,半開玩笑,「公主殿下,允許在下當回騎士。」

又生噗嗤笑,戴手肘款白手套的手搭在唐旭德胳膊肘上,認真道,「哥哥,多謝。」

唐旭德笑彎眼,翩翩佳公子模樣,「誒,我自己過來多無趣,等會我們跳探戈。」

他朝她眨眼。

到底小女孩,潛意識希望被喜歡,被尊重,和他一起,又生極輕鬆,話也比平時多。

又生穿一件白色魚尾洋裙,梳髮髻,露出光潔額頭,英氣濃眉,和唐旭德相攜入場,不知情的以為他們是對男才女貌小情侶。

有侍者引他們去偏廳,庄國棟一身唐裝,頭髮花白,卻精神矍鑠,他坐在主位,逐個與拜壽的後生仔講話。

記憶中仍舊熟悉的面孔,又生按捺住激動,隨唐旭德過去祝壽。

「阿爺,爹哋去羅省無法趕回,囑我代問好,祝阿爺生辰愉快。」

唐旭德父親是盛名在外的成衣製作大師,英女王和瑪麗珊郡主是他忠實粉絲,亦是本埠豪門家族座上客。

庄國棟笑眯眯道好,再看又生,四目相對瞬間,竟覺有種莫名熟悉感,他道,「阿旭,你女友?」

唐旭德笑,「書生有意神女無情,阿爺,我還需努力。」

又生臉熱,不會將他話當真,既然帶她過來,總要有個借口。

「阿爺。」話出口,又生才意識到聲音多顫抖,她抱拳笑,「祝阿爺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庄國棟彌勒佛一樣,不住點頭,「好,好。」

多虧唐旭德,又生再次見到莊家所有人,她父母親,阿叔阿嬸,還有兄弟姐妹。

怪的是,他們和庄國棟有同樣感受,只要與又生視線相觸,便會生出莫名熟悉感。

四姨太這種感覺最強,又生幾乎要喊她一聲媽咪,話到嘴邊,硬咽了下去,瞥一眼臉色發白的庄四小姐,又生笑眯眯道,「阿嬸一如既往,依舊靚過港姐。」

四姨太帶幾分女兒家羞澀,「人老珠黃啦。」

「在我心中,阿嬸最靚。」媽咪最靚。

「小嘴抹了蜜一樣甜。」四姨太合不攏嘴,轉對唐旭德道,「阿旭,你女友不錯,有空約出來一起打牌。」

唐旭德應好。

四姨太向他們致歉,因為看見熟人。

前廳音樂悠揚,舞池內人影雙雙,有靚女過來,邀唐旭德跳舞,又生毫不猶豫讓出男伴,坐一旁看他們起舞,同時也在等庄四小姐。

果不然,庄太初過來,在她身旁坐下。

又生挑眉,斜眼睇她。

「有話和你講。」庄太初先按捺不住,低聲道,「出去講。」

「你讓我出去,我就出去,那我好沒面子。」又生靠在藤椅里,一動不動,「有話講,有屁放。」

庄太初臉漲紅,「你、你怎麼這樣。」

「我怎樣?」又生攤手,頗感無奈,「九龍城寨窮鬼,只會張口閉口問候人母親,四小姐,你不過早上岸幾年,何必假作淑女。」

庄太初不語,良久試探道,「我給你錢,你要多少?」

「大金牛燙手,不好拿的。」又生似笑非笑看她,「兩萬塊買條命,多簡單。」

庄太初神色數變,急急央求,「可你還好好活著,我無意害你,你過你的,我過我的,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又生驚嘆她竟能講出這番話,稍起身,伏她耳低聲道,「四小姐當太久,忘了你仍有具低賤靈魂?死三八,少在我面前扮無辜。」

唐旭德喊她,又生向他揮手,同時起身拍拍庄太初肩,「四小姐,可有惦記過阿婆和弟弟半分?他們才是你至親。」

言罷,又生把手遞給唐旭德,陪他一起下舞池。

......

葉令康父子來的偏晚,祝壽之後,葉思危獨自行動,不稍片刻已無人蹤,葉令康環顧四周沒看到人,也怠懶管他,碰巧遇見幾個叔伯,立在一旁閑聊。

驀地他視線定住,落在他正對面不遠處的吧台。

「阿康?」

葉令康回神,掃過那抹白色身影,繼續和叔伯聊天,一時講經濟泡沫,地產不好做,一時又講恆指走勢下跌,該早早斬倉。

等葉令康得以脫身時,那抹白色身影已不見。

唐旭德和又生在露天泳池旁坐,才下過雨,打落一地雞蛋花,又生撿起一朵,隨手把玩,和唐旭德討論明天要拍的戲。

兩人皆沒注意露天泳池對面,有男人拉開玻璃門朝他們過來。

唐旭德目光停佇於又生的側臉,那男人目光凝聚在他身上。

「好巧。」他在又生旁邊坐下,又生身體一僵。

「葉總。」唐旭德伸手和他交握。

又生跟喊,「葉總。」

眼前多一隻手,那人在等她,嘴角噙笑,看似友善。

又生把手放他掌中,原本想相觸后便收回,哪知對方已握住,放開時拇指在她掌心重重一劃。

又生心驚,轉頭問唐旭德,「明天還要拍戲,我們回去吧?」

唐旭德應好,先起身,「你等我,我進去打聲招呼。」

話畢,他向葉令康點頭致意。

又生也想走,卻被葉令康抓住胳膊,他手上使力,將又生扯坐下,湊近她耳邊低聲道,「對他笑那樣甜,是想找下家?」

「我沒有。」又生扭開頭躲他。

下秒卻被他捏住下巴,轉過去面向他,命令道,「笑一個。」

又生惱,揮手袋擲他,「神經!捏我這樣疼,我哪笑得出來!」

葉令康微愕,隨即鬆開,「最好少勾三搭四,再被我看到,以後沒你戲演。」

又生敢怒不敢言,無聲抗議。

見她俏臉帶煞,胸脯起伏,葉令康捏她臉,「怎麼,不服氣?」

「不敢。」她忿忿,「你是大佬,你是米飯班主,你講話才算。」

明明是順從,聽在葉令康耳中卻極為刺耳,他不悅,「好好講話。」

「葉生,我是人,不是你養的阿貓阿狗,我有權交朋友,你是法西斯也不能這樣控制我。」

葉令康皺眉,「年紀小小,不識好壞,那人一看居心不良,對你有企圖,看不出?」

「是你多慮。」又生篤定。

葉令康不語,拿眼瞪她。

又生稍低頭,試著和他講道理,「再講,即便我有求於你,我也付出代價,只要你願意,會有好多人...不差我一個。」

她能看出葉令康對她有幾分興趣,只是又生對他無意,更兼那次的事不是什麼美妙回憶,她怕再繼續下去,早晚會開罪他。

「葉生,我,我不喜...」

「倒胃口。」葉令康打斷她,只覺臉丟到三藩市,鬆開她胳膊,一旁悶聲抽煙。

又生先起身,準備進去找唐旭德,「葉生,我先走了。」

見葉令康不理,她只好先離開,還沒走幾步,原本靠在鐵藝椅中的男人闊步追上來,兩手按她肩上,出聲警告,「以後少在我眼皮底下晃蕩。」

話畢,甩開又生大步離開。

又生怔愣片刻,未幾時,她咧嘴傻笑,只覺近日籠罩在頭頂烏雲瞬間散開。

回去時,連唐旭德都察覺到她心情好,「遇到什麼好事?講來聽聽。」

又生吐出積在心中的鬱氣,扭頭沖他笑,「是我太急,再不想走捷徑了,能走哪步是哪步,至少日後問心無愧。」

唐旭德不覺點頭,「貪得無厭,細大不捐,過得開心才最好。」

......

快十點,葉思危才隨葉令康回去,敏感如他,察覺到他老豆情緒不對,上車之後便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一言不發。

難得當回孝子,葉思危跪在座上,給他老豆揉太陽穴,「怎麼啦,想我死鬼阿爸阿媽了?」

葉令康睜眼,乜他,「怎麼說話的。」

葉思危悻悻,「生我卻不養我,一個死了,另一個陪著死,就沒考慮過我,多自私。」他語聲漸低,雖然不屑,但也難掩失落。

葉令康沒講話,拍拍兒子手,示意他放開。

才安靜片刻,葉思危突然道,「老豆,猜我看見誰?存仔他家姐。」

哪壺不開提哪壺,葉令康復閉眼,不想理他。

葉思危自顧發表看法,「唱歌那個不錯,比你年輕多了,存仔家姐與他拍拖正合適。」

他又咧嘴笑,美滋滋道,「將來我和存仔一起,輩分也不會亂。」

「葉思危。」葉令康警告睇他。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葉思危試探,「老豆,你該不是...遭逢失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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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江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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