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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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熊將人抱回房,放回床上,姜艾已經沒在哭了,只是紅腫著一雙眼睛,了無生趣地坐在那裡,彷彿連身上的傷痛都感覺不到了。

她求了他一路,最終還是被帶回了這個地方。

很快便有一個白鬍子老翁背著葯匣子趕來,瞧見是個穿嫁衣的姑娘也絲毫不驚訝,一眼都不曾多看,立刻上前查看傷口。

大紅色的紗裙已經被血浸透,與傷口黏連在一起,丁師傅用剪刀將周圍布料剪開,小心揭下來,姜艾死死咬住嘴唇才沒有叫出聲,手緊緊攥著布料,熬過那陣難以忍受的痛楚,一張小臉已經白得毫無血色,生生疼出滿臉淚水。

丁師傅一瞧那傷口便高攏起眉頭,這齒狀的傷口顯然是捕獸夾所致。黑熊寨與世隔絕,為了防止外人上山設置不少陷阱,寨子里的人自有法子能識別各處陷阱所在,只有不了解的外來人或不幸經過的野獸才會受這種罪。

大當家的搶了個女人回來,整個寨子都津津樂道,丁師傅自然也聽過幾耳朵,不用想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頓時對黑熊的不滿就更多了幾分。

細皮嫩肉的姑娘比不得皮糙肉厚的猛獸,那鐵齒幾乎將纖細的腳腕貫穿,血肉模糊,虧得發現尚不算晚,腿不至於廢掉,但近段時間內怕是無法下地了。

一寨子的糙漢子,平日練武打獵時常有人受傷,丁師傅早已見怪不怪,不過這次是個纖瘦脆弱的小姑娘,便十分令人疼惜。一向簡單粗暴的丁師傅難得溫柔一次,用酒消毒前溫聲提醒道:「會有些痛,你忍著點。」

那個土匪頭子人高馬大地杵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姜艾一陣不自在,伸手擋了一擋。

丁師傅這才意識到什麼,回頭不悅地瞪著黑熊:「看什麼看!出去出去,別在這裡礙事!」

黑熊最後看了一眼,這才轉身出門。

丁師傅料理傷口的手法十分利落,不多時便上好葯嚴密包紮起來,夾了兩塊竹板固定,以防不小心動到傷處。看病治傷煎藥從來都是他一手包辦,因此也無需開什麼藥方,叮囑了許多,便背著藥箱匆匆走了。

消毒上藥的過程都極痛,姜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捱過來的,痛到極致也沒有叫出聲。金瘡葯敷在傷口上是涼的,最初的麻痹感過去,刺痛漸漸加劇,十分煎熬。這種時候也不顧不得嫌棄床榻上陌生的氣味,姜艾慢慢躺下來,縮成一團。一天一夜沒有進食,又跑了那麼久,這會兒整個人虛脫一般,躺下來便不想再動。

她有時睜著眼睛發獃,有時撐不住便會眯一會,但總是很快就驚醒。門開開合合數次,有人進來又出去,她也不在意,就那樣或睡或醒地躺著,彷彿魂魄已經抽離。

不記得躺了多久,左邊手臂發麻,姜艾小心地動了一動,想要調整一下姿勢,恰在此時門再次被打開,她立刻停住動作,躺了回去。

黑熊走進來,將手中的食案放在屋子中央的方桌上,目光轉向裡頭床榻:「過來。」

姜艾背對著他,沒反應。

「吃飯。」黑熊又說。

姜艾還是沒反應。

黑熊不耐,正要過去把人抓過來,這才記起她腿受了傷,便是想過來也沒有辦法。女人真是麻煩。他將葯和飯端了過去,放在床頭,瞧著里側無聲無息的女人,硬邦邦道:「起來吃飯。」

食物的味道縈繞鼻尖,腹中空空如也的姜艾頓時感到了飢餓,但心中依然抗拒,不願意搭理他。

安靜的對峙中,忽聽「咕嚕嚕——」一聲,姜艾的肚子發出了響亮的抗議,她頓時羞臊不已,難堪地咬了咬唇。背後不曾移開分毫的灼灼注視令她更覺尷尬,耳朵因為羞憤紅得滴血,她用手按住不聽話的肚子,把臉往深處埋了埋。

所幸不多時那土匪頭子就離開了,姜艾又躺了片刻,終於還是熬不住,慢慢坐起身,看向了床頭髮舊的木製食案——一碗稀粥,兩個饅頭,兩碟菜。與姜府的飲食相比實在是寒酸,但人都在狼窩裡還有什麼好挑的。

姜艾端起稀粥,抿了兩口。不知是不是因為一整日沒有進食更沒有沾水,這米湯的味道竟然十分甘甜,正好解渴。饅頭顯然不如家裡做得精細,但還算鬆軟;一碟她完全不認得的菜,一碟腌制的酸蘿蔔,酸甜爽口,她就著饅頭吃了大半。

她吃得斯文,碟里剩下的一半食物都是不曾動過的,絲毫不凌亂。

黑熊去草堂拿葯。丁師傅今日對他極為看不慣,起初見到他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後來乾脆拿他當空氣,這會兒見他過來,冷哼一聲便進了屋,他十二歲的小徒弟木通上前招呼:「大當家,葯已經煎好了。」

黑熊應了一聲,眼睛環視一圈。

「松鼠在屋裡呢。」木通將砂鍋從爐子上端下來。

黑熊便將小指放在唇間,吹了一聲口哨,不多時立刻有顆小毛腦袋從房門探了出來,刺溜刺溜竄到了他腳邊。黑熊俯身,將松鼠抓起來塞進懷裡。

木通看了他一眼:「你又偷?」

黑熊在他小腦袋上拍了一下:「別告訴你師父。」

「我知道。」木通笑,抬手用自己的小拳頭跟他對了一下。這是兄弟之間的秘密。

吃完東西有了點力氣,姜艾在床上坐了許久,心裡很亂,也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麼辦,也不知道此刻存在的意義是什麼。紛雜的念頭糾纏著,最後不知是哪個驅使她下了床。

儘管這個過程無比艱難,她還是拖著一條殘腿,一點一點挪到了窗前那張案台。上頭隨意堆放著許多兵器,弓箭、竹節鋼鞭、鐵尺、以及刀劍。匕首已經沒了蹤影,其他一樣比一樣沉重,姜艾根本拿不起來。她又到那架斗櫃前,拉開抽屜,意外地找到了一把更為短小趁手的匕首,刀鞘雕工精細,鑲著藍色寶石。

門外傳來腳步聲,她連忙關上抽屜,將匕首藏進袖子。

又是那個土匪頭子。

見她站在那兒,也沒什麼反應,徑直走進來,將一碗黑色葯汁遞給她。

姜艾再次抗拒地別開臉。

「自己喝,還是我喂你?」

彷彿是很平常的語調,姜艾卻從中聽出了威脅,終於抬眼,憤憤地瞪著他。她眼睛紅得厲害,瞪他的眼神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敵,黑熊看著她,把碗往前遞了遞。

姜艾最終還是接了過去,在他作勢要來灌她的剎那,連忙伸出了手。

那葯很苦,她剛喝一口臉就皺成了一團,剩下的全是在土匪頭子虎視眈眈的注視下被迫喝下去的。

他送完葯便走了,房門沒關上,留了一條縫,姜艾正艱難地往床榻的方向挪,發現縫隙里忽然鑽出一隻毛茸茸的東西,一蹦一蹦地進來。

松鼠?

姜艾瞪大了眼睛,看著這隻松鼠在屋子裡兜了幾圈,竟慢慢靠近了她,就蹲在她腳邊,歪著腦袋,黑溜溜的兩隻眼睛看著她。

姜艾與它對視片刻,扶著桌子小心翼翼地半蹲下去,向它伸出了手。松鼠看了幾眼,跳上她手心,姜艾抬起手,與它面對著面,越看越眼熟。

這隻松鼠,是懶懶嗎?

……

郡王府。

「夜深了,您守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世子昏睡一天一夜,依然沒有蘇醒的跡象,郡王妃寸步不離地守著,一整日下來身體便有些吃不消了,心腹常嫗看在眼裡,心疼勸道。

郡王妃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幾更天了?」

「快三更了。您再這樣熬下去,怕是世子還沒醒,您就要先病倒了。」

「我哪裡能睡得踏實。宥兒一直不醒,艾艾也沒有消息,我這心不安啊,」郡王妃愁容不減,「你說這好好的孩子,怎麼會碰上這種事……」

常嫗看了眼榻上昏睡不醒的世子,遲疑片刻,忽然低聲道:「老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咱們主僕二人何須客套至此,你有話直說便是。」

「依老奴看,咱們郡王府近日禍事連連,怕是與這姜大小姐脫不了干係啊。」

郡王妃驚疑不定:「你何出此言?」

常嫗進而道:「您想一想,自從正月里姜小姐在恩慶寺撞了邪回來,先是您生病,接著思思小姐莫名其妙地發了水痘,郡王爺被雪宿樓那個妖女勾得五迷三道,不正是那段時間?更別說這大喜的日子,橋上突然死了人,繞路遇上土匪,您不覺得這些事情太過巧合了嗎?」

言下之意便是,姜艾的命數克了郡王府。

「你多想了,咱們可是請高僧測過生辰八字的,艾艾可是極旺夫的命格,怎麼會克了我們?」

「也許那番撞邪改了命數也說不定,」常嫗道,「再說那土匪搶了金銀也就罷了,擄走新娘子未免太奇怪了。莫不是她早就與那土匪有什麼糾葛,引得對方來搶人……」

「住口!」郡王妃橫眉斥道,「莫再胡言!」

常嫗立刻跪下:「老奴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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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再上崗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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